叮叮叮————

  連綿不絕的武器碰撞聲傳來，仿佛沒有盡頭一樣。

  這讓白齊想起了今日早時和傑對峙時的場景。

  但眼下和那時有著極大的區別。

  當時，白齊用的是盾牌，要護住自己要害的難度沒那麽強，所以才可以靠著【快速思緒】死命支撐。

  同樣，因為他隻守不攻，傑也可以放心使出最快的刀速進攻，再加上他有殺戮氣勢的增益，這才能將雙刀和盾牌玩出打擊樂來。

  但眼下不同。

  無論是安娜還是灰衣人，用的都是進攻武器，他們都是在拚命地對攻。

  每一擊都可能決勝負，每一擊亦可決生死。

  居然堅持了這麽久還沒落寞，讓旁觀的白齊一度放棄思考。

  他現在已經想不出破局的關鍵，似乎隻能將一切賭在安娜超水平發揮，一舉擊敗對方。

  這樣的希望還真不是渺茫。

  傀儡獵人終究是失去了心智的存在，相較於他們生前，此刻的戰鬥毫無靈魂，能發揮出全盛時期的五成便算不錯。

  但安娜卻是有心智的。

  她的戰鬥經驗會隨著時間成長。

  剛開始的時候，她確實在灰衣人的猛攻下支撐得非常狼狽，那段時間也是白齊最捏把汗的時候，因為她隻要沒撐過去，三人便要葬身於此。

  所幸，她撐了過來，身手逐漸熟練，開始掌握了加速後的動作和力量，和灰衣人打得有來有回。

  雖然她還是無法反擊，似乎每次反擊反而會讓她身處劣勢，但好歹維持住了局麵。

  她的體質增強能力足可堅持半小時，現在才過去兩分鍾不到。還剩很長的時間，足夠她摸透灰衣人的動作，然後反擊獲勝了。

  隻要她心態不會提前崩，隻要她的精神還撐得住。

  白齊微微捏拳想到。

  沒想到這一用力，倒是牽動了胸口的傷痛，讓他嘴中又返上來小半口血。

  他捂住嘴部，緩緩將淤血吐到手掌中，再隨意地擦到一邊，裝作若無其事，免得梅裏亞擔心。

  雖然他已經能感覺到身側來自梅裏亞灼熱的注視，但總要自欺欺人一番嘛。

  白齊心底無奈地歎了口氣，低頭掃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血跡。

  他也隻是想確認一下血跡是否明顯，如果瞞不過的話，那就不瞞了。

  這一眼掃去，讓他微微一愣。

  梅裏亞注意到他渾身突然一僵，關切地問道：“怎麽了？傷勢怎麽樣？”

  白齊發呆了半響，隨即回過神來。

  “沒，沒事，”白齊咳嗽了兩口，將剛剛壓住的淤血全部吐掉，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我的傷勢是穿透傷，沒傷到要害。雖然短時間影響較大，但很快就會好的。”

  梅裏亞看了他幾眼，確認他看上去不像重傷難醫的樣子，這才移開眼神。

  而白齊，則重新關注起安娜和灰衣人的戰鬥。

  嘴角微微上翹。

  戰鬥中央。

  “艸！”安娜還是沒忍住地罵了一聲。

  此時的安娜，應付起灰衣人的連擊，其實沒有白齊想象的輕鬆。

  她剛開始好不容易熟悉了自己和對方的動作，數次想要反擊都撲了個空，反而讓自己露出破綻。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後，卻又開始迷茫了。

  四麵八方都仿佛是灰衣人的攻擊，她卻不能反擊，能做的隻是在對方攻擊時回刺逼退對方，卻無法做到真的造成傷害。

  仿佛看不到出路一般。

  該怎麽辦？

  一絲恐懼從心底生出，令她拿著武器的雙手不自覺地開始發抖。

  但這樣的變化卻因為她的動作太快，沒有被白齊注意到。

  說到底，她的戰鬥技巧雖然不差，論經驗還是比白齊差遠了。

  白齊認為她能做到冷靜應對，卻是對自己的心態有多好完全沒點心數，對安娜出現了估計錯誤。他認為能輕易做到的事情，安娜很難冷靜下來去處理。

  尤其是，安娜此刻使用了自己的強化能力。

  這項能力並不會給她帶來安全感。

  她第一次使用這項能力時，在鏡子中被自己驚嚇到了。

  白皙的皮膚上生出了灰黑色的絨毛，牙齒和指甲伸長，眼底閃爍著瘋狂。這完全是一副怪物的模樣，給十來歲的小姑娘帶來了不小衝擊。

  能力帶來的增益不會讓她心生安全感，隻會讓她覺得自己醜陋，反而產生膽怯心理。

  這也是為什麽，明明這項能力的增益如此之強，她卻從不使用的原因。

  這次用出，完全是生死關頭的下意識反應。剛開始還沒感覺，現在回想起能力的副作用，讓她心裏的壓力猛然增強。

  白和梅都在旁邊看著自己吧。

  他們會怎麽看自己？

  會不會被嚇到？

  這些念頭一個個自心底產生，讓她本就不穩的手變得更加難以控製。

  白齊和梅裏亞當然不會被她嚇到，他們一個是經驗豐富的獵人，一個是常居實驗室的研究怪人，比這更恐怖的東西不知道見了多少，甚至沒準連某種癖好都因此有了改變。

  隻是安娜心已經發亂，很難想到這點。

  我，我該怎麽辦？

  當！

  灰衣人的下一次劍刺，她沒有如之前那般強攻回去，而隻是舉刃一擋。

  這讓灰衣人沒有被立刻逼退，有了連接進攻的機會，於是第二劍很快追來。

  安娜再次舉劍格擋。

  當！

  她已經做不到如之前那般和灰衣人對攻，眼見就要被壓製。

  再這樣下去，傀儡獵人不會露出破綻，她有可能先自己撐不住而受傷敗亡。

  安娜自己也預見了這般場景，眼底頓時湧起一絲絕望。

  就在這時，她突然聽到，似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

  “安娜...”

  是哥哥。

  安娜立刻認出了這個熟悉的聲音，恐懼和絕望下意識被驅散了小半。同時揮劍反擊灰衣人的下一次攻擊，逼得對方不得不躲閃開。

  她重新恢複了之前勢均力敵的局麵。

  這時，才有精力仔細聽尼克拉在她耳邊說的話。

  尼克拉的聲音不算多響，甚至還有些虛弱。

  但他的話給了安娜很大的信心。

  “...放心打，你在黑霧之中，白他們看不到你。”

  安娜的眼瞳猛地放大了一絲。

  他們看不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一種仿佛竊賊潛入黑暗中的安全感湧了上來。

  她握住武器的手勁頓時一緊，回擊的勢頭再次凶狠起來，將灰衣人逼得無法近身。

  早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