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裏亞的表情頓時僵住了。

  半響，她慢慢收回目光，低頭不再看向副會長。

  她早就對那次公會總部受襲的內幕有所猜測，但無論是法師，還是獵人，都不謀而合地在阻礙她暗中調查。也就造成了她對當時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的結果。

  那次襲擊之中，死的人可絕不少，其中不乏有她也認識，至少打過照麵的人。

  兩大公會之間的衝突，是由獵人先開始的嗎？

  如果是這樣，那自己在法師公會中，確實算是背負著罪名的人。

  她完全能理解，圍觀的所有法師們對獵人的仇恨。

  甚至她自己都在一瞬間痛恨獵人的決絕。

  “梅裏亞！”

  良久之後，副會長敲了聲錘子叫著她的名字。

  他似乎已經壓下了自己激動的心情，用還算平靜的語氣說道：“這是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你是選擇親近獵人，然後按照公會的特別條款被沒收財產以及處死，還是選擇我們，這些從小將你撫養長大的親人，在我們的照顧下繼續活下去？”

  梅裏亞默不吭聲，數秒之後，緩慢地搖了搖頭。

  副會長白色的眉毛相互一攪：“難道，你是要站在獵人那一方？”

  “不是。”

  副會長的臉色頓時緩和許多：“那，你就是選擇站在法師這邊？”

  “也不是。”

  法庭中產生一陣沉默。

  梅裏亞抬起頭，卻沒有直視副會長。她開口用平淡的聲音說道：

  “我是獵人之子，同樣，我也是一名法師。我既無法背叛自己的血統對獵人出手，也無法做到對法師們，我的親朋好友下手。”

  “兩大公會交戰，沒有中間地帶！”

  “為什麽不能有呢？”梅裏亞搖了搖頭說道，“中間地帶也許很危險，甚至是殘酷。但，這就是我該站的地方，不對嗎？

  兩大公會所作所為沒有對錯，站在各自的角度上，都是自己才是正確的那一方。而我有幸能從兩邊看待問題，便自然要站在更高點去思考。在這個位置看過問題後，我無法再讓自己回到獵人或法師的任何一方去考慮問題。

  這，可是法師的研究思維教會我的思考方式。”

  梅裏亞的這句話，讓旁觀席不禁有了一段竊竊私語。

  法師本就是為了知識略顯瘋狂的人，對於梅裏亞這樣的看問題方式，他們無疑是認可的。

  當然，認可並不意味支持。

  他們可不像梅裏亞一樣是獵人之子，稍微思考一下便明白，作為法師，未來已很難與獵人共存了。

  副會長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垮了下來。

  他也注意到旁聽席的騷動，自己也在梅裏亞的話中有了思考。

  他很清楚，好在今天旁聽席上的人都是理念成熟的老法師們，若是換成公會裏那些瘋狂的新一代在這兒，梅裏亞這句話沒準能讓公會生出一個“避戰派”。

  這是和獵人們開戰前，他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梅裏亞是個可怕的人，有她在，這樣的言論很有可能會多出不少，若傳播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她注定是無法被公會容忍了。

  可惜。

  副會長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必須要宣布結果了。

  他有些疲倦地搖搖頭，失望地看向梅裏亞。

  “很抱歉，梅裏亞，你所說的中間位置，根本就不存在。”

  他緩緩說道：“你從最開始，根本就沒有站在中間位置。身為一個法師，你利用我們教給你的知識，為獵人研究技術。這就不是中立了，而是背叛。”

  梅裏亞眉毛微抬，還想為自己辯護。

  但副會長沒有給她機會，而是繼續說下去：“而且，我們還發現，獵人對法師公會總部的襲擊，剛好是你離開總部之後發生的，中間相差的時間僅有幾天而已。你為什麽會突然心血來潮來到德庫城？為什麽正好在你離開後，公會總部就遭到襲擊，這一切已經不言而喻了。”

  梅裏亞微微張嘴，最終卻笑著搖了搖頭。

  虧她剛剛還想辯護。

  此時她突然意識到，副會長說的這些話，連他自己都不會把它當真。

  他隻是需要一個合適的理由，將自己處死罷了。

  叛變，串通獵人發動對公會總部的襲擊，這樣的理由足夠拿去堵住公會中大部分不明細節的觀眾們。

  而實際上，她真的背叛了法師公會了嗎？

  不重要。

  副會長宣布道：“因此，梅裏亞，我作為這次的審判官，將以背叛公會，傷害同僚的罪名處你死刑。你的財產將被全部沒收，你的懲罰將立刻執行。”

  說完這句話，他看上去有些疲倦，但仍然撐起力量，拿起小錘想要敲下定音。

  他感覺自己舉錘的動作格外緩慢。

  也許是他打心眼裏不願梅裏亞就此死去。

  畢竟，梅裏亞確實是他看著長大的。雖然他對其一直沒什麽好臉色，那隻是因為深知梅裏亞的身份必將迎來審判，而刻意做出的冷漠。

  但可惜...

  副會長的小錘還沒砸下。

  他突然意識到不對。

  並不是他不忍心判處梅裏亞死刑，而是他的動作真切地變得緩慢。小錘已經在空中漂浮了數秒，一點一點下落的速度慢得令人發狂。

  他隻覺自己的手臂仿佛凝固了一般，下落的動作讓手臂肌肉都發出了堅硬的哢哢聲。

  副會長驚恐地抬起眼珠，發現法庭中的聽眾席，許多旁觀的法師仍然保持之前的坐姿。但他們大都和自己一樣，眼中露出了恐慌之色。

  就像是突如其來的一陣寒風，將所有人都凍僵了一般。

  副會長眼光一閃，又發現小法庭之中，多出一個人。

  他出現在梅裏亞的身邊，是在場中唯一一個不受寒冷影響的人。他伸手在梅裏亞手中的鎖鏈點了點，一道黑色的火焰一閃，那段鎖鏈便出現了融化勢頭。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讓所有人驚恐的是，這個突然出現的人，身上穿的是獵人裝。

  他是一名獵人！

  “獵人！”

  副會長勉強用快凍僵的嘴部怒吼道：“梅裏亞！沒想到你真的和獵人勾結，你還說你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