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類

  隊長在這不久，剛剛從一個已經將自己變成怪物的口中聽到過這個詞。他幻想，害怕過自己的隊員們經不住誘惑，會去接受這股不祥的力量。

  但他怎麽也沒想到，回到雪村，還沒見到隊員們，卻見到了所有村民。

  他們每個人都想成為新人類！

  這場麵幾乎顛覆了隊長對世界的認知，讓他隻覺頭腦中嗡嗡作響，難以歸攏思緒。

  正在這時，村民中突然發生了些許騷動，他們讓開了一條路，容一個人慢慢走了出來。

  隊長怔怔地看著走出的那人，先是臉上一喜，剛想衝上去，卻立刻刹住了去勢。

  “大人。”村民們恭謹地稱呼那個走出來的人。

  隨即，隊長臉上喜色盡去，慢慢變成了恐懼。

  “這，這不可能！”

  他退後了兩步，遲疑著問道：“難道，你也是侍魔教的人？”

  “為什麽不能是呢？”那人伸手把玩了下頭發說道。

  隊長怔怔地搖著頭，低聲喃喃著：“不能。”

  那人輕哼一聲，笑道：

  “我不但是侍魔教的人，再告訴你一個小秘密。托你的福，領主終於決定讓我成為新人類了。”

  砰！

  仿佛被人在臉上砸了一錘，隊長隻覺眼前金星直冒，幾乎便要沉入黑暗。

  他再度強行站穩，閉上眼睛，半響，才問道：“為什麽？”

  那人叉腰笑道：“隊長，你是了解我的，應該知道我最想要什麽。”

  隊長懇求般地搖搖頭：“不，伊莎貝拉，不應該是這樣的。”

  伊莎貝拉咧嘴一笑，伸出細長的手指輕捂嘴唇：“為什麽不該是這樣的？”

  “你是我的隊員！”隊長用嘶吼般的聲音吼道。

  女獵人用同樣的聲音回答：“我從來沒有當過你的隊員！”

  兩人一時沉默。

  一些村民有些不耐煩地對伊莎貝拉說道：“大人，和他廢話什麽啊？他是領主交代一定要抓到的人，不如您現在就出手將他拿下？”

  伊莎貝拉擺了擺手：“讓我跟他說會兒話。”

  對於村民來說，她已經是新人類，地位隱隱比他們都高一些。所以雖然心有不滿，也隻能安安靜靜地看著。

  女獵人看了看隊長身邊空曠無人，笑道：“對了，白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嗎，他人呢？”

  沉默。

  她又輕撫臉龐，側著腦袋看向隊長，知道現在問他什麽都很難有結果，於是柔聲道：“看在以前，咱們好歹有些交情的份上，我最後勸你一句，放下武器，加入我們吧。”

  加入？

  隊長仿佛被冷水猛然澆在頭上一樣，本來有些渾濁的思緒頓時清醒。

  他退後兩步，臉色轉冷：“我怎麽可能加入你們這些瘋子？”

  聽到這話，伊莎貝拉捂嘴一笑。

  “瘋子？真的是這樣嗎？”

  她咯咯笑個不停，搖著頭看著對方，眼神中似乎帶有一絲憐憫：“隊長，你不了解事情內幕，就判定我們是瘋子，未免太多武斷。”

  如果是平時，隊長聽見有人這麽說，還能堅定地回擊。

  但此時，麵對伊莎貝拉，他卻莫名地沉默了。

  見他不答話，伊莎貝拉微微一笑，接著說了下去：“隊長，我在小隊中的時候，表現如何？”

  隊長沉默了許久，仿佛在思考般，最後說道：“你是很機靈的女獵人，心思細膩，交給你的任務成功率也許不是最高，但一定是處理得最好的。”

  “沒錯，”伊莎貝拉點點頭，“那這樣，你還覺得我自願加入侍魔教是愚昧還是發瘋？”

  隊長不知道。

  曾幾何時，他根本無法將侍魔教徒和女獵人劃上等號，這兩者對他來說比天使和惡魔的區別還大。

  “隊長，聽我說會兒話，你再決定要不要和我開戰吧。”她說道，聲音柔軟如水。

  半響，隊長點點頭。

  女獵人開口道：“我想先問你一句話，隊長，你是否曾疑惑過，為什麽獵人明明是人類中掌握力量的人，卻甘心忍受平民，貴族的侮辱，把自己當成工具一樣服侍他們？”

  隊長對此早有解答：“那是因為獵人的後代有缺陷，如果獵人取締人類，未來將人類將很快滅絕。”

  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伊莎貝拉哈哈大笑起來。

  她笑的聲音很大，大到讓隊長對自己堅定的回答懷疑了起來。

  難道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

  這個本該像是常識一般的觀點在他心中逐漸動搖。

  終於，伊莎貝拉笑累了，眼中略帶感歎地說道：“我以前也是如你一般，天真地相信著這個真相。但我和你不同，我會偶爾思考，偶爾懷疑，明明獵人做的事最累最苦最危險，可別說享福，連一絲優待都沒有。

  獵人在外要經曆危險與凶惡的魔物戰鬥，在內還要忍受平民的白眼，貴族的欺壓。仿佛對人類來說，獵人等於工具已經是一個毋庸置疑之事，居然從來沒人思考過他們會不會憤怒，會不會反抗。

  有趣的是，獵人居然真的沒有反抗過。

  明明憑借手中的力量，就能輕易擊敗所有其餘人類。但獵人這個群體卻對欺壓甘之若飴，貴族們怎麽指使，他們就怎麽去做。”

  隊長試圖辯解：“因為獵人知道，反抗人類隻會反而造成混亂，危害到更多人”

  “放屁！”伊莎貝拉忍不住罵道，“你以為人人都如你一般高尚？但我們隻見到低級獵人忍不住犯罪，何時見到高級獵人衝冠一怒？

  而且獵人要真如你所說的一般不反抗是害怕危害人類，那為什麽上層還要發動反貴族運動？他們難道不知道，隻要有一個足夠強大的獵人代表團體和貴族們商談就能達到目標？卻反而願意看到我們這些低層獵人喊著可笑的口號？”

  隊長思緒混亂，搖著頭道：“我，我不知道。”

  “隊長，你的眼睛被仇恨給遮擋了。你隻看到侍魔教作的惡，卻不知道，這是為了反抗必須做的事情。

  現在，拋開仇恨的束縛，仔細思考一下，這個世界的不對勁之處吧。”

  伊莎貝拉雙手抱胸，平靜地看著隊長。而對方則臉色蒼白，能明顯地看出額頭上有粒粒汗珠滑落。

  他不知道為什麽，隻隱隱覺得女獵人所說似乎真有幾分道理。

  也許，再過一段時間，他真的會信了她的話。

  女獵人嘴角微翹。

  畢竟，她和隊長也是有些交情的，能夠不傷害他將其勸服，也算是最好的結果。

  不過，如果他執迷不悟，女獵人也不介意將這個曾經的隊友滅殺。

  眼見隊長的顫抖越來越大，她開口便打算再推最後一步，突然臉色一變。

  一道人影緩緩從隊長身後出現，伸手拍在他肩膀上，穩住了他的身形。

  是白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