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紀先生跪在一堆書籍麵前，嚎啕大哭。

  他第一次進宮，第一次看見一大座庫房的書籍。

  都是寶貝啊，都是平日裏難得一見的珍寶啊！

  皇帝和百官竟然放棄了，沒有將這些書籍帶走。

  愚蠢！

  混賬！

  都是一群國賊！

  “還是夫人有遠見，知道書籍才是最寶貴的財富！那幫朝臣，就是一群豬！”

  “紀先生不要太過激動。皇帝和百官已經帶走了部分古玩字畫，奇珍異寶。車馬有限，那麽多人出城，沒有足夠的車馬運送這些書籍。皇帝和百官也很無奈，隻能放棄這些庫房。”

  “暴殄天物！他們是在犯罪！幸虧有夫人，這些書籍才得以重見天日，而不是落入異族手中，成為取暖的柴火！”

  燕雲歌完全理解紀先生的激動心情。

  不過時間緊迫，不能讓他沒完沒了地感慨。

  她提醒道：“紀先生抓緊時間，趕緊將這些書籍分類整理，運送出城。這些都是易燃物，分量又重，又占地方，必須盡快運送出城。太晚，我擔心會有意外。”

  “夫人說的對，必須將所有書籍盡快運送出城。”

  紀先生擦幹眼淚，帶著一群夥計開始整理搬運。

  ……

  燕雲歌又安排人前往蘭台寺，前往太學，前往各個衙門，各大家族搜羅。

  皇帝百官一走，她對京城就有決斷之權。

  甚至連城門將士，也都由富貴山莊侍衛營，蕭逸的私兵取而代之。

  還留在京城的衙門，隻剩下繡衣衛，和部分金吾衛。

  其他衙門，能走的全都走了。

  繡衣衛想罵娘，他們都是丫鬟養的，吃苦受累少不了他們，好處卻從來沒他們的份。

  氣煞人也。

  好在，燕雲歌沒有放棄繡衣衛。

  她將繡衣衛組織起來，讓繡衣衛出麵組織市井小民離京。

  這期間，還有部分富貴人家出城。

  依舊按照五成的規矩，抽取勞軍費。

  所有勞軍費，對半開，一半給守城將士，一半給城門將士。

  燕雲歌分文不取。

  這樣處置，好歹讓怨氣滿腹的繡衣衛吃了一顆定心丸。

  富貴山莊侍衛營，每天都要護送大量車門出城。

  任誰都想不到，燕雲歌手裏頭竟然有成千上萬的車馬。

  誰都不知道，她在什麽時候準備了這一切。

  馬車裏麵，裝著從皇宮，從各個衙門，各大家族搜羅來的財寶，書籍，古玩字畫，珍貴文物，糧食……

  一車接著一車，一天接著一天，似乎是要將整個京城搬空。

  說留下一座空城給烏恒，就一定要說到做到。

  讓烏恒竹籃打水一場空，千方百計，損失慘重，就得到一座空城。

  ……

  局勢越來越緊張！

  氣氛一天一變！

  令人窒息！

  皇帝百官出城的時候，石溫和淩長治抽走了大部分兵力。

  豫州兵馬，南軍，禁軍，大部分金吾衛，都被抽調一空。

  蕭逸手中隻剩下北軍殘兵，他個人的部曲私兵，富貴山莊侍衛營，以及在長達一個多月守城中成長起來的新兵蛋子。

  這群新兵，經過戰火洗禮，已經具備了基本的軍人素養，算得上是一個合格的兵。

  就算和烏恒白刃相見，至少也有六成把握活下來。

  這就是戰爭的殘酷，讓一個連刀劍都不會握的新兵蛋子，短短時間成長為見慣生死血腥的“老兵”。

  如果沒有燕雲同的八千兵馬在敵後騷擾襲擊，京城早就城破。

  蕭逸壓力越來越大，每日守城消耗的器械箭矢，都是天文數字。

  工匠都來不及補充軍械。

  守城一天困難過一天。

  隻能組織民夫，將禦道上的石板撬出來，送到城頭，作為守城利器使用。

  一旦烏恒攻城，進入攻擊範圍，一塊塊的石頭就如雨點一樣砸下去，屍橫遍野！

  箭矢不夠用，弓箭手不夠用的情況下，隻能這麽操作。

  到後來，石頭也不夠用。

  烏恒攻城，終於有一天，爬上了京城城牆。

  好在及時被砸了下去。

  能爬上城牆一次，就有兩次，三次……

  每一天，都麵臨著城破的威脅。

  城牆上，將士們不得不用滾熱的熱油抵擋攀爬城牆的烏恒士兵。

  熱油滾滾，慘叫聲連連……

  又一次打退了烏恒的人攻城。

  隻是，明日還有這麽好的運氣嗎？

  每個守城將士，都在城牆上堅守了一個多月。

  每一個人，都是疲兵，眼神中已然隻剩下麻木，每日機械一樣地守城。

  ……

  這一天，燕雲歌一身戎裝，走上了城牆。

  也就意味著，守城即將結束。

  她來為京城城破畫上一個句號。

  搭弓射箭，力有千均！

  數裏外，烏恒中軍大營，就是她的目標。

  有些勉強，卻值得一試。

  咻！

  咻！咻！咻！

  利箭刺破空氣，直奔目標而去。

  中了嗎？

  射中了目標嗎？

  沒時間去判斷！

  燕雲歌再次搭弓射箭，這一回她的目標是烏恒軍中大小將領。

  “敵襲！敵襲！”

  烏恒軍中出現了混亂。

  燕雲歌化身古代版狙擊手，一箭一命，收割著人頭。

  她是當之無愧的神箭手。

  天生力大，使她的箭術，天下無人匹敵。

  即便是善於騎射的烏恒箭手，也不是她的對手。

  烏恒的大小將領，儼然成為了燕雲歌眼中的靶子，肆意收割。

  烏恒的將領們，不得不下馬躲避，躲進人群中，躲到射程之外……

  今日攻城，半途而廢。

  烏恒上下暴怒，卻又滿心恐懼。

  如此神箭手，到現在才露麵，給沾沾自喜的烏恒人心頭一刀，讓他們對京城情況的判斷出現了分歧。

  ……

  燕雲歌一露麵，就為守城將士爭取到至少一天時間。

  “是時候撤兵，棄城離開！”

  燕雲歌將弓箭交給侍衛統領燕難，她對蕭逸說道：“車馬已經備好，讓將士們下城牆，即刻出城。告訴他們，他們的家眷已經在城外等候多時。”

  蕭逸望著退去的烏恒兵馬，心有不甘。

  卻知道，眼下已經沒有繼續守下去的兵力和實力。

  糧草即將告罄，守城器械早已經消耗一空。

  烏恒已經接連數天登上城牆。

  當消耗完最後一塊巨石，最後一鍋熱油，最後一壺箭矢……將士們隻能拿性命去守衛這座城池。

  注定死路一條！

  這一天，很快就會到來。

  蕭逸看著疲憊的將士，殘破的軍服，缺口的刀劍……他不忍啊！

  縱然心有不甘，他又怎麽忍心讓這群忠心耿耿的將士白白送命。

  他的心，沒那麽鐵石心腸。

  他顫抖著雙唇，終於下令：“下城牆，撤兵出城！”

  出城！出城！出城！

  將士們紛紛下城牆，直接上馬車，即刻出城。

  他們登上馬車那一刻，就往車廂一倒，全都疲憊得沉沉睡下。

  守城這麽長時間，他們已經太累太累。

  可就算這麽累，沉沉睡去，也沒有一個人鬆開手中的兵器。

  一旦有情況，他們就像是出籠的猛虎，幹死敵人！

  一輛接著一輛的馬車，碾過石板路，從北往南，直奔南城門而去。

  死活不肯離開京城的市井小民，富貴人家，他們望著北邊。

  今兒怎麽這麽安靜？

  往日城牆上喊打喊殺，從早到晚不曾停歇過。

  今兒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難道烏恒退兵了？

  還是說烏恒在組織更大規模的攻城？

  “要不要去北城門看看？”

  眾人連連搖頭。

  那群**，一個個全都殺紅了眼。

  誰敢靠近城牆，全都當做奸細，殺之而後快。

  之前有人不信邪，非要去城牆那邊觀望，結果人頭被掛在大街上，警示全城人。

  大家心頭不安，卻又無人敢去城牆那邊查看情況。

  煙火繚繞，雖然沒有喊殺聲，肅殺的氣氛卻絲毫沒有減少。

  至於之前碾壓石板路的馬車，一輛接著一輛，很多人都忽略了。

  這些天，天天都有無數馬車出城。

  大家都知道，那是燕夫人的車隊。

  燕夫人的兵馬接管了城門，聽說皇宮都被搬空了。

  還聽說有人鋌而走險想要趁火打劫，全都被殺頭，人頭如今就掛在宮門口，都快堆成了人頭塔。

  幸虧這是三九寒天，屍體凍僵，短時間內不會發臭。

  若是換做夏天，那味道，無法想象。

  隨著最後一輛馬車出城，南城門轟隆隆關閉。

  最後的守城士兵，登上城牆，從吊籃下去。

  現在，京城已然是一座無人防守的空城。

  然而，無論是烏恒，還是京城小民都沒有反應過來。

  這正是燕雲歌和蕭逸特意營造出來的假象，他們需要這點時間差，迅速離開京城，離開京畿大地。

  燕雲同的八千兵馬，就在前方接應他們。

  迎著寒風，車馬迅速往南，一路向南……

  燕雲同終於見到了四妹妹燕雲歌，他激動得眼眶泛紅。

  一個大男人，難得露出感性的一麵。

  燕雲歌衝他甜甜一笑，“二哥近來可好？多謝二哥相助！”

  “妹妹嫁人了，也和我生疏了，竟然還要說謝謝。你是要和我見外嗎？”

  “我當然不會和二哥見外。感謝，是發自內心。”

  燕雲同哈哈一笑，“隻要四妹妹平安，讓我做什麽都行。母親呢，可有安頓好？”

  “二哥放心，母親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