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少監不想除掉淩長治，不想和淩氏家族結仇。

  他的任務隻有一個。

  忽悠司馬鬥，死戰京城，拖住朝廷兵力。

  隻要司馬鬥能攻入京城，這場布局，才算到了真正關鍵的時候。

  至於烏恒，相信有涼州兵馬在，烏恒隻是虛驚一場。

  “將軍想要除掉淩長治，很難！不過也不是沒辦法。”

  “什麽辦法？下毒，還是刺殺？”

  司馬鬥果然是活學活用。

  鄧少監連連搖頭，“要殺淩長治，隻能在戰場上趁亂狙擊他。妄想在京城殺他，難如登天。他本身就會武藝，身邊又有忠心耿耿的親兵護衛，個個都是當世數得著的高手。不瞞將軍，老夫雖然在京城有所布置，不過他們隻負責刺探情報，並不懂近身刺殺。”

  司馬鬥很是遺憾，“依著先生的意思，就隻能在戰場上想法殺死淩長治？”

  “正是！將軍有人有糧，又占據有利地形。就算豫州兵馬到了京城，一時半會也休想奈何將軍。如今關鍵的是，將軍有沒有膽量賭一賭，博一個司馬王朝太祖皇帝的身份！”

  司馬鬥的呼吸，瞬間變得粗重。

  他臉色赤紅，額頭冒汗，皆因太過激動。

  他咬咬牙，“隻要攻入京城，我就能做皇帝？”

  鄧少監蠱惑道：“當然！京城，天下第一雄城！為何，曆朝曆代都要花費巨額錢糧人力修築京城城牆？皆因為京城，乃是王朝的核心。當京城被攻破，也就意味著王朝覆滅！

  就算宗室和朝臣還想恢複河山，隻不過是苟延殘喘，遲早會被消滅殆盡！隻要將軍攻入京城，會有大量的朝臣，官員，武將投誠。屆時，將軍要兵有兵，要糧有糧，何愁天下不平！”

  鄧少監的話，太具有煽動性。

  他仿佛天生就該吃煽動人心，舉旗造反這碗飯！

  司馬鬥和他比，猶如三歲幼兒同一個成年人之間的差距。

  這是個危險人物！

  但是司馬鬥喜歡！

  他太喜歡情緒被煽動起來的感覺，熱血澎湃，激動人心，渾身都在顫抖。

  他太興奮，興奮得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敞開衣領，盯著鄧少監，“請先生教我，我該怎麽做？”

  鄧少監笑了！

  笑得很滿足。

  他沒看錯人，司馬鬥的確是最佳人選。

  接下來要怎麽做，他早有計劃！

  ……

  司馬鬥沒死的消息，很快傳入京城。

  豫州兵馬也即將到達京畿地界。

  一喜一憂！

  司馬鬥沒死，讓太寧帝蕭成義的心情大打折扣。

  他原本想要厚賞淩長治，臨時改變主意，將淩長治的官職升了一級，賞賜了金銀珠寶。

  淩長治不在乎賞賜，也不在乎官職升了一級。

  他隻在乎，蕭逸怎麽會犯錯？

  他認定，那天晚上行刺的黑衣蒙麵人，一定是蕭逸率領。

  隻是……

  蕭逸怎麽會殺錯人？

  難道是因為天色太暗，影響了他的判斷嗎？

  還是說，當時的情況，根本沒機會殺了司馬鬥？

  無論是哪個原因，淩長治都認為蕭逸不該犯這個錯誤。

  如今，司馬鬥身邊防守更加嚴密，想要殺他，更是難上加難。

  他一聲歎息。

  夫人謝氏起身，替他按摩太陽穴，令他放鬆。

  “夫君為何歎氣？目前局勢已經在好轉，京城緊張的氣氛都隨之一緩，人人都在稱頌夫君。甚至連糧價，都下降了些許。這些都是夫君的功勞，你該高興才對！”

  淩長治很是遺憾，“司馬鬥沒死！”

  謝氏輕描淡寫地說道：“沒死就沒死唄，何至於唉聲歎氣。一個統兵二三十萬的大反賊，如果那麽容易死，朝廷何須焦頭爛額？何須召豫州兵馬馳援？

  要是一場戰事，就能取了司馬鬥的項上人頭，我倒是要懷疑是不是殺錯了人，有人在冒領戰功。在千軍萬馬中，取敵人統軍大將首級，想一想都不太可能！”

  淩長治笑了起來，他握住夫人謝氏的手，“你是說我太急於求成？”

  謝氏牽著他的手，坐回椅子，緊挨著他。

  她不緊不慢地說道：“司馬鬥沒死，的確令人遺憾。可是夫君想過沒有，如果司馬鬥死了，這可是潑天的大功勞。皇帝要怎麽賞你？

  這幾日，我出門兩趟，約人賞花喝茶，隱約聽到一些說法。據說當初夫君執意出兵，態度強硬，惹了皇帝厭惡。隻因為情勢所逼，皇帝才不得不妥協。

  司馬鬥一死，等於是你立下潑天大功，恐怕接下來，皇帝要麽將你打發到北邊前線打烏恒吃沙子，要麽就是奪你兵權，開始全方麵打壓你。現在這局麵，我倒是覺著剛剛好！陛下既不能打壓你，反倒是還要繼續重用你！”

  淩長治皺眉道：“夫人所言，甚有道理。其實你說的這些，我早已經想過。終究還是心有不甘，錯過了一次大好機會。至於皇帝那裏，你不用擔心他打壓我，亦或是讓我去北邊打烏恒吃沙子。”

  “夫君可是早有對策？”

  淩長治笑了笑，“朝臣對陛下早有不滿。自從去年年底有朝臣逼宮後，私下裏，其實大家都在議論紛紛。”

  謝氏臉色一變，悄聲問道：“難道陛下當真是孤星在世，會禍害大魏江山？有沒有人知道欽天監吳大人當日到底算出了什麽？”

  “吳大人早就逃命去了，如今誰都找不到他。或許是已經死了，或許躲在哪個山溝溝裏麵。”

  謝氏歎了一聲，“吳大人也是可憐，好好的欽天監官員，被逼的全家逃命。也不知是生是死！不過仔細一想，或許正因為測字結果乃是凶兆，他才不得不逃命。”

  “即便是吉兆，皇帝和太後，也不會容他活在世上。當日在長樂宮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除了當事人，誰都不清楚。連點邊角料都沒傳出來。吳大人身為當事人之一，又不是宗室，無論如何都逃不了一個死字！”

  “夫君言之有理！隻是，這和夫君如今的處境有何關係？難道朝臣們又在謀劃逼宮嗎？”

  淩長治緊握住夫人謝氏的手，“隻要本官不造反，朝臣絕不會允許皇帝打壓我，更不會同意派我前往北邊前線吃沙子。皇帝若是一意孤行，屆時大不了直接架空他。”

  謝氏一聲驚呼，又趕緊捂住嘴。

  “這……這樣能行嗎？會不會……”

  “舅舅即將到京城！”淩長治突然轉變話題，“到時候京城會變得格外熱鬧。舅舅的脾氣，你多少知道一點，你猜他會怎麽做？”

  謝氏心口怦怦亂跳，不敢深想。

  淩長治卻笑了起來，“不用怕！有為夫在此，誰都別想傷害你！如果你實在是擔心，不如帶著孩子們先回祖籍老家，確保安全。”

  謝氏連連搖頭，“我要陪在你身邊！不過，可以先將孩子們送回去。”

  淩長治說道：“孩子們到底是送走還是繼續留在京城，你拿主意。現在的問題就是，舅舅即將到來，皇帝會不會讓他領兵進入京城？”

  “你希望舅舅率軍進入京城城內嗎？”謝氏小心翼翼地問道。

  因為她清楚，隻要淩長治相助，平武侯石溫有很大機會，帶著豫州兵馬進駐京城。

  不過，通常情況下，地方兵馬隻能在城外駐紮，不可踏入京城一步。

  要如何操作，端看他的態度。沈

  淩長治輕輕敲擊桌麵，“我得和舅舅談一談！”

  隻有談過之後，他才能做出正確的決定。

  謝氏壓低聲音說道：“無論將來發生什麽事，我希望你不要牽涉其中。無論如何，你不能背負不名譽的名聲。有些事情，不急在一時，完全可以推遲。我們還年輕，有足夠的時間。”

  淩長治哈哈一笑，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做亂臣賊子！”

  謝氏猛地鬆了一口氣。

  淩氏家族，以及謝氏家族，都不應該背負不名譽的名聲，不能被天下人唾罵。

  他們是忠臣，從來如此！

  一個家族的名聲，必須靠世世代代去維護，方能彰顯其威力！

  如今提起淩氏家族，或是謝氏家族，任誰都要稱一聲“好”！

  淩家人的話，在地方上，那是比聖旨更管用。

  這些靠得不是武力，而是響徹天下的好名聲！

  正所謂，人的名，樹的影！

  她身為淩氏家族宗婦，她有責任確保自家夫君不會犯下大錯，壞了整個家族的名聲。

  她靠在他的懷裏，“如果舅舅想要領兵進入京城，陛下多半不會答應。其實，可以折中一下，讓舅舅率領一部分軍隊駐紮京城城內，如此一來，你身上的壓力也能少一些。”

  淩長治拍拍她的肩背，“等舅舅到了後，再行商議此事。你呢，要是得空，就多出去走走，約京城貴婦們喝喝茶賞賞花！”

  謝氏笑了起來，“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麽做。你要打聽什麽消息，盡管交給我。”

  淩長治哈哈一笑，“暫時不用！不過，你倒是可以問一問燕雲歌的想法。蕭逸失蹤這麽長時間，一直聯係不上，問問她什麽想法。另外，你問問她，富貴山莊那邊，需不需要本官幫忙。本官很樂意伸出援助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