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真想知道是誰選擇了我？”

  廢話！

  陶太後太想知道了。

  自己的兒子她清楚，從小身體就不好，按理說十九衛指揮使的權柄，怎麽著也落不到大兒子手頭。

  除非……

  蕭成文抿唇一笑，“我不瞞母後，是皇祖父選擇了我，並且親手將十九衛交到我手中。”

  “不可能！那個時候，你才多大一點？”

  陶太後一算時間，就認定大兒子欺騙了他。

  蕭成文微微搖頭，“我沒有一句虛話，的確是皇祖父選擇了我。”

  陶太後捂住心口，“怎麽可能？宣宗元平帝怎麽可能在你那麽小的時候，就欽定你為十九衛的繼承人？你欺騙本宮。”

  蕭成文低頭一笑，“不知母後是否記得，有一年我病重，皇祖母心疼我，將我接到宮裏養身體，大約養了有三個月。其實那三個月，兒子一直在接受考核。通過了考核後，皇祖父才欽定我為十九衛繼承人。”

  竟然那麽早的時候，宣宗元平帝就選擇了大兒子為十九衛的繼承人。

  而她，身為母親，卻一無所知。

  她哈哈一笑，“你竟然瞞著本宮這麽多年！你竟然……那個時候，你才多大，幾歲的樣子，你竟然守得住秘密？”

  蕭成文輕聲說道：“如果我守不住秘密，早已經在那個時候重病不治而亡。”

  陶太後心頭一驚，臉色都變了。

  她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你告訴本宮，你父皇知道此事嗎？你父皇是不是也知道你是十九衛的繼承人？”

  蕭成文斟酌片刻，才說道：“父皇最後兩三年，應該是猜中了真相。”

  “既然他猜中了你的身份，為何還那般不待見你，不肯接受你的意見？”

  “母後何必明知故問。父皇當然是因為害怕，因為多疑。懷疑曾經發生的一切，都是十九衛在刻意引導。不得不說，父皇對十九衛的成見太深，若他肯信任我，局麵或許不一樣。”

  “哈哈哈……”

  陶太後放聲大笑，心頭突然變得痛快，特別的痛快。

  笑過之後，她說道：“你父皇當然不會信任你！誰讓你從一開始就瞞得死死的，不肯透露一句實話。若是在你父皇登基的時候，你就坦白你的身份，十九衛任由你父皇差遣，你父皇自然會信任你，並且重用你。說不定，連皇位都會交給你。哈哈哈……你自負聰明，結果卻聰明反被聰明誤。”

  蕭成文特別坦誠，特別平靜。

  什麽皇位，什麽信任，並不能觸動他的內心。

  他平靜說道：“母後錯了！身為十九衛的人，最重要的一點要求，就是保密。能力或許不足，但隻要能守住秘密，一樣可以成為十九衛的人。這也是十九衛這些年來，能一直生存下來，並且將持續生存下去的根本原因。

  今日，我對母後坦白我的身份，很快，十九衛就會有新的繼承人。屆時，十九衛的一切，都將重新深藏在暗處，連我都不會知道。”

  陶太後被噎住，渾身難受。

  她捂著心口，“你誠實地告訴本宮，難道你就沒有肖想過皇位？你就沒想過自己做皇帝？”

  蕭成文遲疑片刻，才說道：“或許曾經有過。當我確定自己的身體好不了，我就沒有過這樣的念頭。”

  竟然如此！

  竟然如此啊！

  哈哈哈……

  陶太後放聲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是本宮誤會了你。沒想到你竟然對皇位都不動心，哈哈哈……”

  她笑得停不下來，越笑，心裏頭越發難受。

  許久過去，笑聲已經消失。

  她輕聲問他，“選好繼承人了嗎？”

  蕭成文搖搖頭，“此事不可奉告，請母後見諒。”

  陶太後了然一笑，“本宮知道了！你放心，從今以後本宮不會任性胡來，任由私情蒙蔽雙眼。本宮會全力相助皇帝，治理好大魏江山。你不惜暴露身份提醒本宮，本宮自然要承你這份情。

  等你卸任十九衛的時候，記得通知本宮一聲。皇帝那裏，還是繼續瞞著他吧！就如你所說的，他要是知道了你的身份，怕是會受刺激。”

  “多謝母後體諒！我就不打擾母後靜養，告辭！”

  “等一等！當初你父皇誅殺天下諸侯王，你為何不阻攔？”

  “母後怎知道我沒有阻攔？奈何父皇被人蠱惑，一意孤行，攔不住啊！十九衛並非無所不能，至少沒辦法左右父皇的意誌！”

  “殺司徒進，是不是十九衛暗中促成此事？”

  “母後又誤會了十九衛。十九衛不是刺客，不以殺人為目的。十九衛隻做正確的事情。如果司徒進被賜死，是正確的事情，那麽十九衛責無旁貸。如果司徒進的死是一個錯誤，十九衛絕不會動他一根手指頭。”

  陶太後一臉懵逼。

  那麽司徒進地死，到底是不是十九衛的人暗中挑撥先皇？

  先皇賜死司徒進，引發世家官員同皇權對立，雙方鬥了個你死我活。

  世家為了對付先皇，不惜扶持反賊，反賊趁機坐大，到現在還沒有徹底剿滅。

  可以說，殺一個司徒進，引發了後續一些列亂糟糟的事情。

  司徒進真是個禍害啊！

  先是蠱惑先皇誅殺天下諸侯王，之後被賜死，死了也不消停……

  可以說，這幾年的一係列朝堂局勢變化，都靠司徒進一個人串了起來。

  他就像是一根線，牽著朝堂走向未知的結局。

  陶太後試著問道：“當初為何不阻止你父皇賜死司徒進？”

  蕭成文鄭重說道：“十九衛沒有三頭六臂，並非無所不能。母後不必再試探，我隻能言盡於此。”

  說完，他躬身告退，轉身離去。

  陶太後有些不甘心，她連一點實質的內容都沒問出來。

  她就知道大兒子是十九衛的指揮使，別的呢？

  這宮裏還有誰，是十九衛的人？

  梅少監也被帶了下去，這會她連個說話解悶的人都沒有。

  真是氣煞人也！

  啪！

  她一巴掌拍在桌上。

  皇權特許，先斬後奏，猶如一把利劍懸在她的頭頂。

  她相信，若非她是太後，是母親，大兒子已經以十九衛指揮使的身份下令處死她。

  這令她毛骨悚然，生命一點安全保障都沒有。

  怎麽辦？

  到底該怎麽辦？

  ……

  兩日後，梅少監被送回長樂宮。

  毫發無損，隻是精神極差，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

  陶太後問他經曆了什麽，他也是恍恍惚惚，自己都說不清楚。

  得知時間隻過了兩日，他是嚎啕大哭，哭得像個孩子。

  終於體會到劫後餘生的滋味。

  終於回歸正常生活。

  陶太後被梅少監這副模樣給嚇壞了，不再遲疑，當即下令，解除了成陽公主的禁足令。

  ……

  公主府。

  成陽公主歪躺在羅漢榻上，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下人急匆匆稟報，“殿下，好消息，大好消息！宮裏解除了禁足令，殿下又可以進宮看望皇後娘娘。”

  成陽公主猛地從羅漢榻上坐起來，精神好得很，哪有半點生病的樣子。

  敢情之前病懨懨的模樣，全都是裝出來給別人看的。

  她急切問道：“是不是皇帝解除了禁足令？”

  “好像是太後娘娘懿旨，解除了殿下的禁足令。”

  “怎麽可能？”

  成陽公主不相信。

  “陶太後那麽要麵子的一個人，這才幾天，竟然會主動解除禁足令。她在玩什麽花樣？又想羞辱本宮嗎？”

  不怪成陽多疑，實在是陶太後此舉太過反常，叫人摸不著頭腦。

  沒頭沒腦，突然就解除了禁足令。

  敢情之前下令她禁足，不許她踏入皇宮一步，是因為好玩嗎？

  真是欺人太甚！

  下人問道：“殿下要不要進宮看望皇後娘娘？”

  成陽公主當然想進宮，做夢都想。

  不過她克製了欲望。

  “此事不忙！本宮正生著病，得再養幾天。”

  她要看看，陶太後到底在玩什麽花樣。

  尤其是要弄清楚，陶太後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解除禁足令。

  ……

  陶太後病了！

  是真病，不是裝病。

  太醫說她心火旺盛，憂思過甚，才會病倒。

  因此，需要放寬心情，安心靜養。

  太寧帝蕭成義前往長樂宮看望她。

  她拉著皇帝的手，可憐兮兮的模樣，“這些日子，本宮給皇帝添了不少麻煩，你別怪本宮。”

  “母後言重了！成陽公主插手後宮，本就有錯。母後下令禁足，並沒有錯。皇後也能理解！而且朕已經打算好，讓成陽再吃幾天苦頭，就做主解除禁足令。隻是沒想到，母後趕在了朕的前頭，主動替朕分憂。”

  陶太後眼眶濕潤，“皇帝不計較本宮的作為，本宮很是欣慰。本宮這裏無需操心，皇帝安心處理軍國大事，早日還天下一個太平盛世。你要有信心，局勢一定會好起來。本宮聽聞，少府今年賦稅略有增加，生意收入更是翻了一番。”

  太寧帝蕭成義滿臉堆笑，難得有讓他高興的事情。

  “正是！仲駙馬不愧是財神爺，執掌少府一年，就徹底改變了少府錢糧缺乏的窘境。今年，略有盈餘，支撐北邊的戰事，肯定沒有問題。幾路大軍，也都認為秋收已過，有必要組織一場大反攻，殺一殺烏恒的銳氣，最好是能殺光他們的牛羊，讓他們無糧過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