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歌向來對軟軟的小孩子，敬而遠之。

  即便是二姐姐的孩子，她也是遲疑再三，到底要不要碰一下。

  不過……

  瞧瞧二皇子蕭成文吃人的眼神，她有理由懷疑，她要是碰了小孩，蕭成文能提刀追殺她。

  阿北難得有眼色，“姑娘力氣大，當心傷了小孩。”

  燕雲歌連連點頭，“你說的有理。二殿下，我走了！”

  她還是別碰小孩子，趕緊逃之夭夭吧。

  “要不聊聊你的富貴山莊。”

  隻要燕雲歌不碰自己的小孩，蕭成文就是個和藹可親的皇子，很好說話的。

  富貴山莊有什麽可聊的。

  不過，燕雲歌還是坐下來，“二殿下很關心我的富貴山莊？”

  “聽說去年你虧了大筆錢，又聽說你靠著賣布匹填補了虧空。”

  燕雲歌齜牙一笑，“二殿下消息真靈通。足不出戶，就知天下事。連不起眼的富貴山莊，也沒逃過你的法眼。”

  蕭成文含笑說道：“富貴山莊能建起來，本殿下也是出力頗多，自然要關心關心。如果你銀錢不湊手，今年你沒把握的話，不如接受本殿下的投資入股。”

  不要！

  已經有渣爹燕守戰來分薄山莊的利潤。

  她不想再弄個皇子殿下插手山莊的經營。

  她客客氣氣說道：“多謝殿下好意！目前，山莊還能支撐下去。要是哪天，我真的窮到一文錢都沒有，屆時我再接受殿下的美意。”

  蕭成文挑眉，如此痛快地拒絕他，不差錢啊。

  “賣布匹賺了不少吧！”

  燕雲歌哈哈一笑，“剛好填補虧空。等於去年一整年白忙活，不賺不虧，就養了一群吃飯的人。”

  蕭成文說道：“去年年景那麽艱難，還能養活數萬人，不簡單。富貴山莊看著不起眼，數年經營下來，總算有了點底氣。”

  燕雲歌警惕他，這家夥不會真的在打富貴山莊的主意吧。

  她隨口一問：“你錢多沒地方花嗎？天災人禍，你要田莊，隨處可買，犯不著惦記我的富貴山莊。”

  蕭成文似笑非笑，“天災人禍，正是發財的機會。人人都在買入田地莊園，為何唯獨燕四姑娘不為所動，不曾購入一畝災民田地。情願放貸收不回來，也不肯發災難財。燕四姑娘生來就如此高風亮節，一顆仁心嗎？”

  燕雲歌偷偷翻了個白眼，“殿下不妨直說，你到底想做什麽？”

  “你不用如此防備本殿下，本殿下隻是想助你一臂之力。春耕在即，災民流離失所，若是富貴山莊能夠為廣大災民提供一條活路，本殿下感激不盡。”

  聞言，燕雲歌的表情變得肅穆，甚至連坐姿也變得更加挺直。

  她眼神狐疑，有點不敢置信，更多的是震驚。

  “殿下是要我救濟災民？”

  蕭成文沒有否認，“富貴山莊有這個能力，或許可以多做一點。”

  燕雲歌突然笑了起來，她上下打量對方，“我真沒想到，殿下還有一顆慈悲之心。隻是，恕我鬥膽問一句，你是在以什麽身份要求我這麽做？”

  “憂國憂民的皇子，你認為可以嗎？”

  蕭成文麵帶笑容，並不介意旁人的看法。

  他有他自己的想法，無需過多解釋。

  燕雲歌連連搖頭，“不夠！你雖然是皇子，可你不是朝臣，也從不參與朝政。甚至，你在朝堂上無法發出你的聲音。我若是聽從你的勸解，果真拿錢拿糧資助災民，殿下可有想過會有什麽後果？

  立時三刻，就有禦史參我一本，說我仗著有點臭錢，邀買人心，進而牽連到我母親，以及遠在上穀郡的家人。殿下，我很佩服你，有一顆憂國憂民的心。

  可你身為堂堂皇子，都不敢拿自己的田莊去救濟那些災民，你又怎麽能對我提出如此苛刻的要求。災民的確可憐，可是我不能為了災民，害我的親人於不利境地。親疏遠近，我還分得清楚。而且我一個小女子，實在是沒有達則兼濟天下的胸懷和氣度。讓你失望了。”

  蕭成文喝了一口茶，“多謝燕四姑娘對本殿下實言相告，而不是敷衍了事。你拒絕了本殿下，本殿下並不感到失望。若是你一口答應了我的請求，我倒是要懷疑你居心何在。”

  我累個大槽！

  燕雲歌這回直接衝天翻了個白眼。

  敢情處處都是陷阱，處處都是人性的考驗。

  什麽叫做居心何在？

  她毫無居心，明明是對方包藏禍心。

  她有些生氣。

  今天是正月初二，是二姐姐回家的日子，她不能翻臉。

  她齜牙一笑，“殿下真幽默，開的玩笑都和別人不一樣。”

  蕭成文搖頭，“本殿下並非開玩笑。我還是希望你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助京畿一帶的災民。”

  燕雲歌正色道：“殿下應該明白，有句話叫做名不正言不順。你讓我幫助災民，我該以什麽身份幫助？以燕四姑娘的身份嗎？我還有大好年華，我想長命百歲。我和家裏人，雖然會有矛盾，卻也沒有想過成心害人。我姓燕，即便燕家有些人令我討厭，我也會堅決維護我的姓氏，以及我的家族。”

  上輩子英年早逝，這輩子說什麽也要活到八九十歲。

  要是活不到八九十歲，總得活到六七十歲，暮暮之年。

  讓她體會一下老年生活。

  她還想知道自己老了，會是什麽模樣，是不是也是滿臉皺紋，像個糟老婆子。

  人生有太多的可能，有很多希望。

  她心中懷揣夢想，悠然田園生活，豈能早早放棄自己的生命。

  她一無官職，二無雄心大誌，救濟災民這樣大的事情，她做不了。

  她能做的就是，經營好富貴山莊，招募更多的本地鄉民做工，工錢給得公道……

  做一個還算有點良心的東家，不會往死裏使喚佃戶和工匠。

  這就是她的力所能及，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心安理得地掙錢，不玩虛的。

  什麽天下重任，念民生多艱，她無能為力。

  她隻是一個比小人物稍微好一點的次小人物，擔不起拯救蒼生的重任。

  除非，她來做皇帝。

  蕭成文麵色平靜，“據本殿下所知，燕四姑娘在山莊養了很多不事生產的人。不如這樣，你把那群人交給本殿下，其餘的事情，你就當本殿下沒說過。”

  燕雲歌內心警鈴大作。

  不事生產？

  山莊隻有一種人不事生產，就是蕭逸寄放在山莊的一千兵將。

  敢情繞了這麽大個圈子，蕭成文是要對付蕭逸。

  兩個人之間，什麽時候鬧了矛盾？

  竟然要兵戎相見？

  夠狠毒的啊！

  燕雲歌抿唇一笑，“殿下有所不知，山莊每個人各司其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計和任務。沒有一人屬於不事生產的那類人。”

  蕭成文似笑非笑，“明人眼前不說廢話。本殿下既然敢開口，也就是說富貴山莊的情況，我已經掌握得一清二楚。”

  燕雲歌依舊含笑拒絕，“我說了，富貴山莊人人各司其職，都在為山莊發光發熱。沒有殿下要找的人。”

  “你和蕭逸的交情，果然非同一般。”

  這是直接捅破了窗戶紙。

  燕雲歌一臉坦然，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和蕭公子是生意夥伴。隻是，我不明白殿下的話。我的山莊，和蕭公子扯不上關係。”

  “有沒有關係，你心頭比誰都清楚。看你的態度，你是鐵了心，不肯把人交出來。”

  燕雲歌沉默，不做聲。

  蕭成文嗤笑一聲，“朝廷將領，私養兵將，此事捅到朝廷，夠蕭逸喝一壺。”

  燕雲歌挑眉，“殿下和蕭公子之間的矛盾，不要牽連到我這個無辜之人。我隻懂做生意，旁的事情我一概不知，也不懂。請殿下不要為難我。”

  蕭成文哈哈一笑，“行，本殿下不為難你。麻煩你給蕭逸傳句話，本殿下盯上他了。你再問問他，他是何居心，連自家人都不放過。”

  這話什麽意思？

  燕雲歌有點懵。

  聽不懂！

  蕭成文又說道：“你不懂不要緊，他懂本殿下的意思。本殿下要趕回府邸喝養生湯，今兒就到此為止。告辭！”

  咦？

  “殿下要走？來都來了，為何不用了酒席再走？”

  “誰陪本殿下喝酒？”蕭成文似笑非笑，“縣主娘娘那裏，本殿下就不過去告辭。請你代為轉告一聲，就說本殿下身體不適，要提前離開。旁的話，你不用多說。告辭！”

  真走啊？

  燕雲歌有點措手不及，趕緊吩咐人去後院通知二姐姐以及母親蕭氏。

  二殿下的脾氣也特古怪，人都來了，走的還是丈母娘家。

  結果隻坐下喝了兩杯茶水，飯也不吃，就要走。

  真把人放走了，她沒辦法交代啊。

  於是乎，燕雲歌隻能使出渾身解數，留人。

  至少要將人留到二姐姐趕過來。

  蕭成文知她想法，表情似笑非笑，“你若是答應本殿下的要求，本殿下不妨留下來用餐。”

  燕雲歌直接翻了個白眼。

  休想！

  生意是生意，親戚是親戚，人情是人情……

  她是守信之人。

  蕭逸沒有違約，每次都是按時派人送錢，她自然也不能違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