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淵的臉色很難看，陰鬱的幾乎滴出水來，他煩躁的抽了根煙，問：“誰告訴的你你女兒是被薑咻害死的？”

  桂芳紅卻早就已經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裏，不停的囈語喃喃，說的是方言，在場的人都聽不太懂。

  薑咻輕輕抿唇：“……阿姨，你聽我解釋，我沒有買凶殺人，王冰琪的死跟我沒有關係，你放心，警察一定會把事情調查清楚的……”

  桂芳紅尖銳道：“休想狡辯！就是你！就是你！我可憐的琪琪——你給我過來！到我這裏來！”

  她聲音淒厲的讓人後背發麻，那邊心理學家對韓淵擺手，輕聲道：“現在被害人家屬情緒極度不穩定，嫌疑人過去很可能受到攻擊……”

  薑咻看著桂芳紅滿臉的淚水，輕輕咬唇，上前了一步，卻被韓淵一把拉住了，這板著棺材臉的警官瞪著薑咻：“你不要命了？！”

  “……”薑咻無奈道：“現在就兩個選擇，要麽我不過去，她跳下去，要麽我過去，還有一線生機。”

  這裏實在是太危險了，桂芳紅甚至隻要輕輕往後一揚，就會從三十二樓上掉下去，摔成血肉模糊的一攤肉泥。

  怕肯定是怕的。

  薑咻輕輕吸氣。

  桂芳紅掉下去會摔死，她被桂芳紅推下去，也會死。其實她沒有多少把握，但是不得不這樣做。

  薑咻慢慢的邁出第一步，桂芳紅血紅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讓薑咻想起了生啖人肉的地獄惡鬼，環飼垂涎。

  而此時此刻的直播間，彈幕幾乎全都是“讓她去死！把她推下去”的言論。

  網民像是瘋了一般，覺得自己是正義的衛道士，他們並不是在用惡意去逼死一個小姑娘，而是在為逝者討回公道，看著薑咻一步步走上前的時候甚至興奮的身體觳觫，心底最深的惡意全部瘋狂湧出，無不迫切的希望她被桂芳紅推下文陽樓，摔的支離破碎，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為死去的王冰琪主持公道。

  或許在他們幡然醒悟的時候也會覺得這樣的自己未免太可怕，但是此時此刻，看著直播的人，都是興奮的。

  他們興奮的想看一個人從活著到死亡的全過程。

  薑咻看不見網上的彈幕，但是韓淵和童澤看得見，兩人的眉頭都皺得很緊，童澤不可置信的道：“他們都瘋了嗎？！”

  韓淵冷冷道：“有人在帶節奏，讓網偵查IP。”

  童澤應了一聲，趕緊吩咐，與此同時接到了一條消息，他瞳孔微微一縮：“隊長，劉順平說的話已經查實了，在他所說的那台電腦裏確實有他和薑咻的聊天記錄，詳細的記錄了薑咻的要求和兩人定的價格。”

  韓淵接過來看了一眼，心頭微怔：“沒問題？”

  童澤輕輕搖頭：“網偵那邊給的消息，已經核實過了，不會有問題。”

  兩人的臉色都很不好。

  這就說明，薑咻真的是披著天使羽衣的惡魔，她不僅收買劉順平奸殺了王冰琪，還騙了所有人。

  韓淵看向那個正在接近桂芳紅的小小身影，忽然聳然一驚：“……她過去到底是想要幹什麽？！她是想要……”

  他話音還沒有落，就見薑咻已經走到了桂芳紅的身邊，而桂芳紅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睛忽然看向了對麵的大樓，那一瞬間，她似乎是收到了什麽指示一般，大聲道：“你們警察包庇她，不好好查案，想讓我的琪琪枉死，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們的得逞的！既然你們不給我的琪琪報仇，那我就自己來！”

  她說著，從衣袖裏掏出了一把水果刀，鋥亮的刀鋒映出了桂芳紅癲狂的臉，她尖叫了一聲，拽著薑咻就舉刀刺去！

  薑咻嚇了一跳，趕緊躲開，桂芳紅的力氣很大，薑咻被她死死地拽著一隻手腕，竟然沒有辦法掙脫，短短的欄杆根本就擋不住什麽，猛烈的風吹過來，混著夕陽中梔子花的香味，文陽樓下是人山人海，都是圍觀的群眾，他們似乎是在大叫殺人償命，又似乎是在歎息。

  薑咻的耳邊幾乎全是呼嘯的風聲，什麽也聽不清，她整個上半身都被桂芳紅壓製著推向了欄杆之外，半個身體都懸在空中，桂芳紅持刀的手被薑咻兩隻手抓著，沒辦法刺下來，就用力的把她往欄杆之外擠，想要她死無全屍。

  薑咻從來沒有感受過這麽濃烈的仇恨，眼前這個中年女人咬著牙，赤紅著眼，好像要將她生吞活剝了才會甘心。

  薑咻喘了口氣，她是真的沒有力氣了，越來越壓製不住桂芳紅持刀的手，身體一點一點的在被往後推，薑咻知道，在自己身後的是虛無高空，她甚至不敢去看，卻也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傅沉寒曾經跟她說：“你在我麵前哭，會惹我心疼，但是若是在生死之際，哭泣是最沒有用的行為，你的敵人不會因此憐惜你，所以，若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際……最重要的是堅持。”

  若你已經筋疲力盡，就堅持撐著最後一口氣，也要對方死在你的前麵。

  薑咻深吸口氣，“阿姨，我沒有殺王冰琪，問心無愧，所以我不會死在你的手裏……”她說完，咬牙鬆手，桂芳紅手中的水果刀立刻釘入了她的肩胛骨，薑咻悶哼一聲，趁著刀刃卡在骨頭裏沒有拔出來的那一點時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桂芳紅往旁邊一推，桂芳紅被她推開，但是不知怎麽的，桂芳紅並沒有抓住欄杆，而是整個人都翻了出去，薑咻的瞳孔瞬間放大：“阿姨！”

  桂芳紅對她露出了一個怨毒的冷笑，那電光火石之間，她好似早就明白了自己今日的結局，於是那癲狂的表情平複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像是在詛咒薑咻不得好死。

  然而那終究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在警察的呼聲和風聲裏，桂芳紅像是一隻被斬斷了翅膀的蝴蝶，從文陽三十二樓，摔了下去。

  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