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6章 沒有人知道結果
作者:酒卿悠玥      更新:2021-10-08 11:45      字數:4162
  這手冰涼又冷漠,沒有一點溫度,就像湛廉時平常的氣息。 可其實,平時他沒有那麽冰冷,他隻是不愛表達。

  因為沒有人懂他,沒有人走進他的心,久而久之,他也就忘記了表達。

  生而為人,誰願意冷漠,誰願意冰涼?

  世界美好,春暖花開,誰不喜歡春天,偏要愛冬天?

  他湛廉時也和每一個孩子一樣,剛出生他什麽都不懂,孩童時,他也渴望別人擁有的。

  可他沒有。

  有些東西,你一開始就沒有,一開始就沒有得到過,談何懂?

  他不懂,他錯了,然後明白時,一切都晚了。

  彌補,悔過,贖罪,也在愛。

  他學著怎麽去愛一個人,怎麽讓那個人好。

  命,重嗎?

  很重,重於一切。

  沒有命,你便什麽都沒有。

  可對於他湛廉時來說,有一個人比他的命還要重要。

  因為那個人,他的命有了價值。

  他的人生,有了意義。

  “湛廉時,不要因為一個人而死,尤其這個人是林簾。”

  “她承受不起。”

  “如果她知道,你因為她而死,你覺得她會怎麽樣?”

  “我告訴你,她絕不會感激你,絕不會。”

  手裏的脈搏越來越弱,幾近沒有。

  托尼大吼,“救護車來沒有?!”

  “真的要讓他死嗎?”

  “別人不知道他以前經曆過什麽,你難道也不知道嗎?”

  “……”

  這是第一次,托尼發火,這火不是對著這裏的任何一個人,而是外麵的雨。

  他眼睛通紅,裏麵是淚,是憤,這些憤怒裏,含著他知道的所有過往。

  “唰——!”

  車輪碾碎雨水,停在大門外。

  醫生護士下來,裝著醫療器械的車也跟著停下。

  托尼眼裏生出堅韌,大喊,“病人在這裏,腹部受傷,失血嚴重!”

  醫護人員快速進來,把湛廉時包圍,老爺子的人退到了外麵,警察也退到了外麵。

  這裏沒有了他們的位置。

  醫療器械,手術床,手術刀,每一個人都在忙碌,腳步不停,爭分奪秒。

  大家在和死神搶人,不能有一點鬆懈。

  大廳裏很快布置出一間急救室,藍色的布圍成一個小空間,把裏麵的人包圍,把外麵的人隔絕。

  醫生護士的聲音從這個小空間裏傳出,簡短,快速,有力。

  他們說的每句話,每個字都在昭示著湛廉時現在的身體情況。

  “檢查病人生命跡象。”

  “好的,醫生。”

  “……”

  “醫生,病人沒有呼吸了!”

  “搶救!”

  “……”

  “電擊!”

  “……”

  老爺子的人和警察站在外麵,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一個人工作,他們就像家屬一般在這守著。

  他們清楚的聽見這臨時搭建起來的手術室裏傳來的聲音,有醫療器械的,有醫生的,有護士的。

  這一刻,他們深刻的感受到生命的脆弱,渺小。

  它可能隨時結束,也可能真的會活過來。

  沒有人能知道結果……

  鳳泉鎮的雨下了一日一夜,把這段時間的燥熱都給壓了下去,鳳凰河裏的水都漲了不少。

  此時,岐南縣縣醫院,早晨八點。

  雨水過後,之前被曬的懨懨的草木複蘇,抖擻著精神,迎接著新一日的太陽。

  一間單人病房裏,醫生護士進來,給床上的人檢查。

  “林小姐身體各方麵情況都穩定下來,但昨天的藥傷了她的內體,她醒來後會有些虛弱。”

  “待會我會開藥來,也會開一張食補單,後麵按照食補的單子給她做吃的,慢慢的會恢複。”

  韓在行站在床前,看著床上的人,“謝謝醫生。”

  醫生護士離開,病房裏恢複安靜。

  韓在行沒有動,眼神也沒有變,那看著林簾的視線更是沒有移開。

  這裏沉靜下來,就像一些東西,似也在無聲中沉寂。

  病房外,幾人在外麵守著,有一人在遠處快到拐角的位置接電話。

  咯吱,門開。

  韓在行走出來。

  那接電話的人,聽著手機裏的聲音,看著這邊。

  見韓在行出來,他和電話裏的人說了幾句話,走過來。

  “韓少爺,林小姐怎麽樣?”

  這人是送韓在行和林簾到醫院來的人,老爺子的人,他一直在這守著。

  而病房外的幾人是韓在行的人。

  韓在行看著這人,說:“情況穩定了。”

  這人鬆了口氣,緊接著問,“那林小姐醒了嗎?”

  從昨天林簾送到醫院到現在,她沒有醒過。

  “沒有。”

  這人點頭,拿起手機打電話。

  韓在行說:“你先看著她,我去一趟醫生辦公室。”

  這人微愣,說:“好的。”

  昨天林簾從急救室裏出來後,韓在行就一直守著,沒有離開過。

  這是他第一次離開。

  韓在行去了醫生辦公室,這人也去了病房守著林簾,時間點點走過。

  “媽咪媽咪!你去哪裏了?可可好想你呀!”

  夢裏,白霧散開,林簾站在一棟夕陽籠罩的別墅外,一個小小的身子朝她飛奔而來。

  她下意識張開手,抱住她。

  白嫩的小臉,肉肉的,一雙眼睛很大,又黑又亮。

  她看著她,眼裏寫滿了想念,依賴,孩子對母親的愛。

  媽咪,她叫她媽咪,她是她的女兒?

  可是,她的孩子……

  一股劇烈的痛湧入她的腦子,她低頭,滿臉痛苦。

  畫麵鬥轉,她置身在冰冷的地麵,燈光打在她身上,冷漠刺眼。

  她看四周,看見一雙雙皮鞋,高跟鞋。

  它們在燈光的折射下,高貴的嘲笑她,諷刺她。

  逐漸的,她感覺到什麽,摸自己的肚子。

  那裏微隆,裏麵正孕育著一個小生命,她趕緊捂緊肚子,不安的看這些鞋子。

  她要離開這,離開這個讓她害怕的地方。

  她找尋著出口,可她發現,她沒有路,她出不去。

  她心慌的厲害,掙紮著要起來,可有什麽東西從她腿上流下來。

  她看過去,眼睛睜大,孩子,她的孩子……

  她指尖緊握,劇烈的疼在這一刻席卷她。

  她急慌了,往那些鞋子抓去,救救她,救救她的孩子……

  啪!

  燈突然熄滅,她抬頭,一束光從她頭上落下,一個人站在她麵前。

  他擋住了光,陰影籠罩她。

  可這一刻,她不再害怕。

  他抱起她,大步往外走,黑暗不見,那些高貴的鞋子離她遠去。

  風在她耳邊吹,她看著他,逐漸看清他的容顏。

  阿時……

  “媽咪,快來呀!可可和爸爸在等著你呢!”

  夕陽西下,藍海無邊,那小小的人兒對她揮手,他牽著孩子,站在沙灘上看著她。

  那冷漠的臉,似被夕陽照暖。

  阿時,可可。

  她嘴角彎了起來,朝他們走去……

  老爺子的人到病房後便發了信息過去。

  很快,電話過來。

  他看床上的人,林簾沒有被吵醒。

  他起身,來到陽台,“付助理。”

  —

  D市市醫院,二十一樓。

  保鏢五步一崗,把這層樓包圍。

  這一層樓已經被包下來,除非特定人員,沒有人能上來。

  老爺子的人站在ICU病房外,看緊閉的房門,等待著。

  付乘拿著手機在不遠處打電話。

  “林小姐現在怎麽樣?”

  “情況已經穩定了,但是還沒有醒。”

  “守著林小姐,她醒來後聯係我。”

  “好的。”

  “然後……”

  付乘聲音停頓,眸中沉穩出現短暫的思忖,說:“就這樣。”

  掛了電話。

  他拿下手機,看前方,眸裏不再有思忖,有的是不論做任何事的穩重,沉定,不猶豫。

  付乘往ICU病房去,走廊上很安靜,明明有不少人,可這裏沒有一點聲音,即便是付乘走路的聲音,也蓋不住這裏的安靜。

  哢噠,ICU病房門打開。

  付乘神色一凝,快步過去。

  幾個醫生走出來,付乘看著最前麵的人,“方醫生,湛總現在怎麽樣?”

  男人摘下口罩,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露出來,“不樂觀。”

  付乘神色沉凝,說:“該怎麽做,才能讓湛總脫離危險?”

  昨天他到明山山莊的時候,湛廉時剛搶救過來。

  但是,並沒有脫離危險。

  所以,在把湛廉時搶救過來後便立即送往D市市醫院。

  而他,也在來D市前聯係了柳鈺清的兒子方銘。

  方銘是外科界的聖手,有他在,會有很大的希望。

  可是,湛廉時傷的太重,用方銘的話說,他能搶救過來都是奇跡。

  然而,這奇跡並不讓人安心,因為湛廉時從昨晚到現在,搶救了兩次。

  他隨時都可能死。

  這就是事實。

  方銘說:“你應該知道,他舊傷沒有養好。”

  付乘一瞬心擰,他知道方銘說的是什麽傷。

  那次林簾被齊磊安麗威脅,從樓上掉下來,湛廉時生生接住了她。

  那次湛廉時手術很成功,但是,那個傷需要養幾個月,甚至一年。

  可湛廉時這樣的人,怎麽可能養這麽久?

  而且,沒有多久,林簾從仙女山掉下來,他跟著跳了下去。

  他的身體……

  方銘拿起手中的片子,一張張看,“他不僅這次受傷,兩年前受傷,以前還有過一次很大的手術。”

  “那次手術,應該是他年紀不大的時候。”

  方銘說完,看著付乘,“我希望你把他以前所有的病史記錄,從小到大的,給我一份。”

  應急通道,托尼拿著手機,單手叉腰,來回在那走動。

  “爸,為什麽?”

  “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我是你親兒子,是你最喜歡的一個病人的好朋友!”

  “不,不止,你把他當親兒子一樣,我們就是好兄弟。”

  “這樣的關係,你都還瞞著我?”

  “你知道嗎?他差點沒命!沒命!!”

  托尼氣急敗壞,他說著話,手不斷揮舞,似要發泄心中的怒氣。

  電話裏的人沒有出聲,卻也沒有做任何事。

  他聽著手機裏的發泄,神色始終平穩。

  托尼一口氣說了幾句話,喘不上氣,他停下來,深吸幾口氣,說:“爸,你知道嗎?到現在,我都不敢說他能活。”

  “這是你想要看到的?”

  “你告訴我,這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有些事,不知道還好,當知道後,他真的憤怒。

  偏偏,他才知道沒多久,甚至都還沒緩過來,他就出事了。

  他無法冷靜,真的,無法。

  “托尼。”

  手機裏聲音傳來,托尼低頭,深呼吸,讓自己冷靜。

  “一個人的經曆代表著所有,而每個人的經曆都是無法複製,也無法選擇的。”

  “廉的經曆讓他有了今天的財富,地位,同樣的,也讓他和常人與眾不同。”

  “他走到今天這一步,我並不驚訝,也不意外。”

  “但我可以告訴你,他在努力,努力讓一切變好。”

  “托尼,廉比任何一個人都要努力。”

  一瞬,托尼低頭,捂住眼睛,“爸,我們都是醫生,我們都見過很多病人,但廉時這樣的,我真的覺得不公平。”

  “對,他有錢,有地位,有數不盡的財富,可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有什麽用?”

  “你覺得他擁有這些他真的就快樂嗎?”

  “我跟他認識這麽久,我就從沒見他笑過。”

  “即便是和林簾在一起的這一年多,他也沒有笑過。”

  “你說他不會笑嗎?怎麽可能呢?”

  ”一個人怎麽可能連笑都不會?”

  “可我真的從沒見他笑,我現在就覺得,他哪怕笑一下,那也好啊。”

  哽咽聲傳進耳裏,約翰歎息,“托尼……”

  托尼說:“你知道嗎?我這次都不知道他來鳳泉鎮,直到出事我才知道。”

  “你說他好好的京都不待,跑到鳳泉鎮來做什麽?”

  “還不都是為了那個人。”

  “他知道林簾來了,他就來了。”

  “他想來看看她。”

  “偷偷的看她。”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複雜又簡單。”

  “結果……”

  托尼捂緊眼睛,聲音幾乎無法發出,“爸,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他不是湛廉時。”

  “托尼…… ”

  付乘站在應急通道外,聽著裏麵的聲音,他想,有些事,可能連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