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就在下一個瞬間到來。

  這四道打擊在宏觀尺度上觀察，很像是蘇晨“記憶”中小時候玩過的一種紅外線燈槍，幾毛錢一個，摁下開關，便能在物體上打出一個紅點來，而如果是在灰塵比較大的空間裏、尋找一個奇特的角度，便能夠觀察到其穿過一條穿過空間的、紅色的光線，看起來像是激光一樣，充滿著一種奇妙的科技的感覺，往往令孩子們流連忘返，百看不厭。

  現在蘇晨又看見了這道光線。

  一次四道，比蘇晨記憶中的紅外線光線還要粗重一些，像是有人用猩紅的畫筆將它加粗了，其邊緣的輪廓還有些模糊，顯得有些失真的感覺。

  但它們不再是玩具，而是真正的打擊。

  看見它的刹那，蘇晨便放棄了完全防禦，因為擋住四道實現根本實現不了了，於是，他調轉自己所有的力量，攔截射向世界之樹的那一道。

  如果在這方戰場上，有什麽是可以阻攔光的力量，那就唯有蘇晨的解析力量了。

  因此，也隻有他的這一道攔截成功了。

  蘇晨的解析力量在世界之樹行星的天空宇宙正上方與那道打擊碰撞，這一次是一次恢宏的“爆炸”，卻不是蘇晨所熟悉的毀滅的火焰的那種爆炸，而是一片光炸開了。

  猩紅的光粒子與麵狀阻截的解析力量碰撞，便炸散成一圈激蕩開來的波紋狀的粒子光圈，這道打擊，仿佛就是一道純粹的粒子射線，但那種粒子不是光粒子，它們在星空中無邊無際的擴散開來，在打擊與碰撞中崩潰，猶如一把紅豆，灑在星空中。

  金色的黃金樹因此蒙上一抹淡淡的血色，透露出幾分盛極而衰的末日淒涼。

  蘇晨的解析力量前所未有的劇烈消耗，但他沒有時間體悟，他甚至沒有時間慶幸，他攔住了這一擊，便立刻扭頭看向自己的身後。

  他攔住了一道，剩下的三道無人再能阻攔。

  白楓嚐試了一次，但他的力量雖然霸道，卻沒有解析力量那種強度，他用暗能構建的防禦網嚐試阻擋，卻被三道打擊像是穿透一張紙一樣鑿穿了。

  猩紅的射線的洞穿天與地，從三個方向而來，擊中了視野遠端的龐大衛星。

  那顆不斷墜向世界之樹與那顆行星的衛星，就這樣慘烈地被擊穿了。

  但事實上，真正命中的其實隻有兩道，有一道詭異地射偏了。

  從視覺效果上看，那道打擊必定可以命中，但就在它要命中的最後一刻，似乎是行星的運轉等等宏觀下的微小尺度變量，導致這一擊完全打偏了，從衛星的表麵呼嘯掠過，繼續光速奔馳，以直線反向星空的更遠端奔跑，射向遙遠位置的雙星係統的那顆太陽。

  呂安邦猜錯了，這三道打擊的目標不是蘇晨與白楓，其中最接近的一道，與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也有近百公裏左右，這樣的距離，對於精密的宏觀尺度打擊來說，實在是太遠了。

  因此，這三道打擊的目標，就是那顆“神聖之月”。

  蘇晨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同時他心中升起更多的不安與異常。

  為什麽射線世界之樹的打擊隻有一道？

  剩下的三道卻要打向那顆衛星？

  那是……為什麽？

  蘇晨第一時間抬起頭來，想要觀察打擊命中後的結果。

  但那一幕猩紅才開始在他的眼睛裏浮現，他眼前的世界就被一抹突如其來的黑暗所淹沒了。

  那是純粹的、深重的黑暗。

  有某種東西在黑暗裏穿行，掠過黑暗裏的草木，發出沙沙的聲響。

  那是發幹的草葉被撥動的聲音。

  這裏，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荒原。

  蘇晨，又來到了這裏。

  但蘇晨沒有多少驚訝，也沒有多少不安，似乎他早已預料到了眼前的這一幕，預料到了他將出現在這裏。

  因此他在一眨眼的功夫出現在這裏，便麵色平靜，呼吸平穩，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他能夠感受到，那個“獵手”就在周圍徘徊，它在嗅聞到了什麽——當蘇晨在那方星空中無所顧忌地使用第九域的力量，用解析力量、化物力量與魔改力量來對抗機械大帝、對抗那些高層次的打擊的同時，就等於是他在這方黑暗的荒原裏高舉火把，點亮光芒。

  而那，終將引來獵手。

  它會順著光芒將蘇晨帶入這裏，好尋覓、方便它的狩獵。

  這意味著，原生命給蘇晨吃下的那些“止疼藥”的藥效已經徹底消耗殆盡。

  再使用力量，蘇晨的情況，就將進一步地惡化下去。

  站在這方荒原裏，蘇晨仿佛很快地就從剛剛危急的戰場上抽離了，他聽著周圍那沙沙作響的聲音，雙手插兜，仰頭凝望天空。

  它還沒有找到他，他還沒有必要現在拔腿奔跑，倒不如在這裏享受一樣這於戰場上的短暫平靜。

  這不是蘇晨不焦急於那一方戰場的情況，而是他很清楚，他既然站在這片黑暗的荒原裏，再焦急也沒有用，胡亂行動，隻能帶來壞的結果。

  他的“病情”在加劇，但他不能在現在停止使用自己的力量。

  他必須要解決問題。

  蘇晨的心中格外寧靜。

  他雖然望向天空，但一片黑暗的世界裏，無論他看向哪個方向，眼睛裏其實都隻有純粹的黑暗，沒有光，什麽也不可能看得見。

  於是蘇晨心中開始思考些其他的問題。

  他的行為是否有些愚蠢？

  明知道那是原生命，他還要裝作不知道和它合作下去，隻是希望借助它的力量幫自己解決第九域的力量，然後現在弄成這個樣子。

  可是……

  當時誰又能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不但沒能幫自己解決問題，似乎還讓局麵變得糟糕了。

  蘇晨忽然輕輕一笑。

  他意識到，自己好像也給自己來了一個馬後炮。

  這顯得有些可笑，不像是一個縱橫星空的第六種姓該做的。

  但這不就是人嗎？

  愚蠢的人類。

  如果再來一次，蘇晨覺得，他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因為誰會想要放棄活著的機會呢？

  當你眼前就隻有那一根救命稻草的時候，哪怕抓住那根稻草是掉進更深的陷阱……

  那你能不抓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