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影人的這番話讓蘇晨陷入沉默。

  要殺死它的力量太過宏觀，蘇晨無法理解，也沒有辦法幫些什麽。

  蘇晨的情緒罕見的有些低沉，這也許是因為他終於對這個焦黑影人也產生了認可，並肩作戰的經曆和對方的提醒讓蘇晨對它好感大增，暗能超新星爆發的時候，如果不是它擋住了那份恐怖的力量，戰場上不僅帝國人要死光了、林默白楓呂安邦等人也都要死了。

  然而現在，拯救了所有人的人卻將死去。

  蘇晨的心中難免湧起些悲傷的情緒，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最後還是焦黑影人打破沉默，道：“不必掛懷，也不必為我悲傷，蘇晨，我將帶著原初石而死去——我身上的這份寂滅的力量不光將帶走我的生命，也可以毀掉原初石，我們都沒有能力毀掉它，能以這種方式讓這塊原初石消失，無疑是一件好事，無論把它藏在什麽地方，沒有直接毀掉它來的好不是嗎？

  “從這個角度來說，這也不失為是一件好事。”

  蘇晨忍不住道：“那究竟是什麽力量？”

  “時間的力量。”焦黑影人道，“等你有一天也可以走到比第九種姓更強大的層次，你將會看見它的浩瀚與偉大，那是三維生物永世無法突破的悖論與壁壘。

  “科技想要找到四維的大門、暗能也想要找到突破它的可能，但對於三維世界來說，站的角度不同，便不可能企及。

  “你能想象到的是你能觸摸到的。

  “可你都想象不到它，你便永遠不可能掌握它。

  “我們看見的時間隻是三維世界裏的時間，真正的四維的時間是什麽樣的，沒有人知道。”

  蘇晨不太明白，在伽勒法26曾經的眾多科幻小說與科學幻想之中，高維不是不可及的存在，甚至廣泛地出現在想象中的四維、五維乃至更高維度的現象與技術成果。

  焦黑影人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道：“你不明白？這很正常，我也不明白，剛剛的那番話甚至不是我說的，那是有一次，我跟著我家的大人去見那位最偉大的存在，我聆聽到祂的聲音，所說的這番話，到現在我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麽，但我想，也許現在我能理解一點它的不可戰勝與不可企及——因為它正在殺死我，它殺死我的速度，比神降本身帶給我的副作用還要嚴重、還要迅速。”

  說這番話的時候，前半部分，焦黑影人的語氣中充斥著向往與回憶，以及無邊無際的尊重，而到了後半句，說到自己的死亡，就帶上了些許的嘲諷意味。

  蘇晨聽著，反倒越發沉默。

  他意識到，這不光是焦黑影人與自己的對話，它在追憶過去的人生。

  它就將死去。

  事實似乎也正是如此，焦黑影人並不在意蘇晨是否回答了它的言語，它在看著蘇晨，卻像是沉浸在久遠的過去：“你知道我家的大人嗎？

  “人們稱它為血魔。

  “那是久遠愚昧時代的稱呼，因為祂不是什麽好人，祂將活人煉成祂的傀儡，供其驅使，人們將祂視為魔鬼，才有了這樣的一個稱呼。”

  蘇晨聽到這裏，卻有些驚訝。

  這個焦黑影人竟然如此稱呼它舊日的神。

  而接下來焦黑影人所說的話，更是讓蘇晨驚訝不已。

  “而我們，就是祂創造出來的那些‘傀儡’。”焦黑影人說到這裏竟有幾分笑意，“我們本來啊……也是人類，隻是因為祂，我們變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

  “所謂的……神的使徒。

  “最開始的‘使徒’是沒有自我意識的，那隻是被祂創造出來的炮灰，也就是‘傀儡’，直到後來，伴隨著我家大人的力量漸漸強大。

  “第一個‘傀儡’擁有了它的意識。

  “傀儡從此變成了使徒。

  “直至今日。

  “祂已經死去，我們還在用同樣的方法來創造‘使徒’，我們遊走在人類的戰場邊緣，在瀕死者中尋覓未來，並讓它們加入我們、成為我們。

  “而使徒的記憶可以一脈相承，因此，無論過去多少代，我都享有著這份記憶。

  “我的生命其實根本追溯不到那麽久遠的過去了。

  “我隻有六百多歲的。

  “是舊日的記憶塑造了今天的我。

  “你不要誤會，這不是永生，意識態沒有傳承下來，而是人類的記憶傳承了下來，用忒休斯之船的悖論來解答。

  “這是一艘不斷翻新的船。

  “新的軀殼、舊的記憶。

  “千萬年裏，早已沒有區分。

  “我們活成了新的種族、新的文明、新的怪物。

  “每一代的更迭，我們都是新的生命，但同樣的，也是舊日的重生。

  “這裏麵沒有任何暗能與力量的更迭。

  “隻有記憶與生命的輪回。

  “弱小的使徒的輪回。”

  蘇晨聽到這裏，已是震驚不已。

  焦黑影人這番話說傳遞出來的信息太讓人吃驚了，它們以另一種方式延續著，沒有無匹先進的技術、沒有無敵於星空的可怕力量、也沒有深入到不可知的暗能與意識態領域的領悟，它們隻是在傳承記憶，像是計算機一樣，用生命來延續那些舊日的記憶。

  千萬年、無數的歲月，焦黑影人一代一代的更迭，老的焦黑影人不斷死去，新的焦黑影人不斷被吸納、加入進來，然後承載上上一代的記憶，於是新的“使徒”出現了，而這樣無盡歲月積澱的記憶，足以衝垮所有新的焦黑影人的原有人生與記憶。而這也正是記憶傳承的目的，當漫長歲月的記憶衝垮新焦黑影人的薄弱人生，雖然沒有意識態的延續與重生，新的焦黑影人也將變成舊日的使徒們。

  它們以另一種方式，延續著不可思議的生命與永生傳奇。

  這是“神使”永生的秘密。

  這是“神使”智慧的根源。

  蘇晨震驚的無法言喻，更震撼的渾身發抖，他不解問道：“我不明白，這是為了什麽？舊日的神已經逝去，你們囿於這樣的自困輪回之中，究竟有什麽意義？究竟又是為了什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