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西……賽西……”

  賽西在噩夢中驚醒。

  還是粉紅色燈光的房間，床上光滑露背的女人今天擁有一副黑皮膚。

  賽西卻沒有看她，而是茫然地在房間裏四顧。

  那種呼喚如同夢囈。

  他站起身來到窗邊，拉開窗簾開外麵的世界。

  天空一片黑暗，不見星月。

  喊他名字的人根本不存在。

  而聲音正從後麵傳來。

  “你怎麽了？”女人慵懶又關心的問候，她揉著惺忪的睡眼半支撐起柔軟的身體，半邊肩帶滑落，顯得格外性感，可惜男人壓根沒有看她。

  賽西凝望黑暗的世界和自己在鏡子上的倒影：“你有過這種感覺嗎？像是被什麽東西凝視，長久地在你耳邊囈語，絕大多數東西都聽不清楚，隻知道它在呼喚你的名字。”

  從看管所裏麵出來已經快二十天了，賽西紙醉金迷的生活重新接續上了。但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喝酒不再有滋味，就連女人的酮體仿佛都失去了意義。

  相反，呼喚聲便越來越緊密，仿佛隨時都在響起。

  “這聽起來有些嚇人。像是那些古老的、克蘇魯的故事……你聽過克蘇魯的故事嗎？”女人拉起被子。

  賽西搖搖頭，他的目光上移。

  這些呼喊與之前仿佛有了某種變化，讓他感到莫名地惶恐。

  是誰？

  ……

  “賽西！賽西！”

  輕型攻擊艦實驗室中，操作員停止呼喊，結束最新一輪的測試，感受著飛船轟隆隆地震蕩，他的臉色發沉，向其他人緩緩搖頭。

  戰爭已經開始，他們也已經嚐試了無數種辦法，但賽西都沒有醒來。開始嚐試物理喚醒不是空穴來風，早在沒有遭遇幽靈船的時候，聯邦艦隊就已經確認，賽西·鉑金的大腦反應開始加劇，顯露出蘇醒的征兆，卻遲遲沒有真的醒來，聯邦的專家團隊認為，這種情況下，通過極端的物理刺激，隻要能找對方法，也許就能夠喚醒賽西。

  但事實證明，這似乎是失敗的。第四種姓的狀態早已超乎於人類的標準，不是通過這種種能夠推斷出來的。

  而現在賽西無法醒來……

  輕型攻擊艦正在震顫，他們所在的位置是整艘軍艦的核心保護區，在這裏甚至都能聽見巨大的轟鳴，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麽，幾乎已經可以預見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輕型攻擊艦多處受損，龐大的戰艦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創傷，滾滾的濃煙與火焰蔓延，大量的防禦炮台離線，氧氣流逝、氣壓下降，大量的艦隊成員在爆炸中被拋飛到星空，天賦者組織的兩次抵禦與出擊都失敗了。

  自告奮勇想要乘坐小型攻擊機破陣的狄克渾身是血被搶回來。愛麗絲滿臉的血與淚，抱著渾噩狀態的狄克絕望地看著眼前的火焰。

  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死人。

  受損下，輕型攻擊艦的騰挪就顯得越發的艱難，完成目標就更成為不可能的事情了。

  艦橋中，沃特森還在麵無表情的下達命令，他心中其實也已經得出了相似的結論，他們不可能成功了，輕型攻擊艦將被徹底擊沉於星空，但沃特森不願意放棄，整艘輕型攻擊艦的聯邦軍人都不願意放棄。這不是他們有多麽天真地認為努力就會取得勝利，而是因為這是他們的意誌，從伽勒法26到今天，沒有放棄的聯邦人，隻有戰死的聯邦人。

  他們將為成功嚐試到最後一刻。

  狄克的意識已經恍惚，他被拖行著向後，看著繽紛的火焰，被模糊的雙眼裏，那些火焰像是從天空裏垂落的煙花的餘燼。

  這夢幻般的景象讓狄克如癡如醉。

  他甚至想起自己很小很小的時候，跟著父母去看煙花……

  過去的人生浮現在他的眼前，最後定格在那毀滅之日。

  倏然間，狄克仿佛產生某種明悟，他隱隱地覺得自己把握到了什麽——賽西·鉑金陷入那種狀態的原因與契機。

  狄克伸出手，想要攥住這片華光。

  但他隻握住了少女的手臂。

  愛麗絲正梨花帶雨地看著他，姣好的麵孔上髒兮兮的，血淚縱橫，再看不出之前的可愛模樣。

  注意到賽西似乎恢複意識了，愛麗絲終於露出一點笑容：“狄……狄克，你沒事吧，你嚇死我了，好大的傷口，醫生被炸死了，你……”

  狄克怔怔地盯著愛麗絲看了好一會兒，伸出手掐了掐愛麗絲的臉。

  “你……你幹什麽呀！”愛麗絲嗔道，“你都這個樣子了。”

  “我才發現，你怎麽這麽好看。”

  “啊？”愛麗絲這回是真有些呆了。按道理說，她應該高興，但眼下這樣的情況，她又麵對著這樣半死不活的狄克，哇地又哭出聲了，“狄克你這是怎麽了呀，你是不是回光返照要死了……你會沒事的……你……”

  愛麗絲的話又被打斷。

  狄克緊緊抓住她的手，虛弱，但堅定地說道：“我死不了，快，我們去找賽西……我們去找賽西……”

  愛麗絲都愣住了。

  就在這時候，輕型攻擊艦又一次被命中，巨響聲中搖晃，他們兩個人一起墜向另一側。

  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愛麗絲連忙衝到狄克的身邊。

  狄克身上的傷勢依舊嚴重，撞擊引發大量地失血，但他的眼睛卻格外地明亮，他仿佛真的像是回光返照了一樣，死死地抓住愛麗絲的手：“咱們去找賽西，叫上沿途的所有人，我也許有辦法叫醒他。”

  愛麗絲覺得狄克瘋了。

  賽西昏迷了這麽久一直沒有醒過來，這一次一路上，聯邦艦隊甚至采用了極端手段，但都沒有成功，由此可見這件事情有多困難，現在都打成這個樣子了，都沒有喚醒，狄克卻說自己能夠喚醒賽西，這不是瘋了是什麽？

  但愛麗絲咬了咬牙，還是沒有說什麽，艱難地拖著狄克向飛船的內部行去。

  無論怎麽樣，賽西所在的位置都是艦隊最安全的核心，在那裏，起碼不會死的那麽快。

  自己，也就能夠和狄克多呆那麽一會。

  哪怕是那麽一會兒。

  也是值得爭取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