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溪最近工作挺忙的，主要是因為新項目要開始了，這個項目是她全程開發參與的，基本上每個流程都要從她這邊走。

  所以，藍溪每天早上都要看一大堆的文件。

  舒然是個很貼心的助理，她每天都會提前來半個小時，自己買早飯的時候就會順便給藍溪也把早餐準備上。

  雖然有時候藍溪在家裏吃過了，但是來公司之後還會再吃一個飯團、喝一杯咖啡。

  大概是因為工作太忙需要費腦子，吃下去的東西消化得特別快。

  今天也一樣，剛一進來辦公室，藍溪就看到了舒然為自己準備好的早飯。

  今天是一盒壽司，還有一杯黑咖啡。

  藍溪喝咖啡的時候不加糖不加奶，就直接喝苦的，她覺得咖啡豆原本的味道就很好。

  藍溪吃早飯的時候，舒然把今天要看的文件給她送到了辦公桌前。

  很厚的一摞，藍溪掃了一眼之後，問她：“這些什麽時候要？”

  舒然：“這批不著急，這周出來就行，裏麵有一部分預算，你得看仔細一點兒。”

  藍溪點點頭，“好，知道了。”

  舒然：“今天早飯怎麽樣，對胃口嗎？”

  藍溪：“嗯，挺好。”

  舒然：“我想著你每天吃飯團，給你換換胃口——對了，明天吃三明治怎麽樣？”

  藍溪：“可以。”

  舒然：“嗯，那你忙，我不打擾你了。”

  舒然見藍溪已經翻開文件，也沒在這裏站著繼續礙事兒。

  藍溪這段時間工作越來越上手了，擱在以前，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有領導一個公司的潛力。

  偶爾閑暇下來的時候，她會想，如果白城看到她現在這樣子，應該會非常欣慰吧？

  畢竟當初白城最大都願望就是讓她接手公司了。

  現在她算是達成了這個目標。

  藍溪一邊喝咖啡一邊看文件，不知不覺，上午的時間就過去了一半。

  **

  醫院。經過了一整夜，沈問之的情況還是沒有任何好轉。

  方玲和沈文震兩個人都是一夜未睡。

  雖然醫生已經下過診斷，但是他們兩個人始終期待著奇跡的發生，希望沈問之能在夜裏的時候醒過來。

  但是我們生活中本身就沒有多少奇跡。

  一整夜，沈問之沒有一點兒動靜。

  方玲整個人疲憊不堪，眼睛都哭得腫了。

  平日裏風韻猶存富太太的形象全無，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早晨六點鍾，沈文震從醫院的食堂裏買了些吃的過來，給方玲當早飯。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現在沈問之這樣子，他們身為父母更好保重好身體，如果他們也垮了，沈問之的情況隻會更加嚴峻。

  可是，方玲滿腦子都是沈問之的病情，看著麵前小米粥和包子，根本吃不下去。

  方玲盯著桌子上的食物看了一會兒，然後猛地站起來，“我現在就去找藍溪。”

  “你先冷靜一下！”沈文震抓住方玲的胳膊，對她說：“先吃飯，吃完飯再說。”

  “你難道就不著急嗎？問之現在這樣子，多等幾分鍾我都放心不下！我必須去找藍溪，問之最在乎的就是她了，她過來了，問之肯定能醒過來……”

  沈文震聽到方玲這麽說之後，深深地歎息了一聲。

  她說，問之最在乎的就是藍溪了。

  原來，她也是知道這一點的。

  當初如果沒有她的拆散，藍溪和沈問之說不定已經結婚了。

  沈文震對沈問之的感情狀況不算特別了解，他們父子兩個人也比較少就這件事情溝通，但是他之前確實有聽沈問之和他提起過藍溪。

  說到藍溪的時候，沈問之整個眼睛裏都是閃著光的。

  沈文震也年輕過，沈問之提起藍溪時的眼神代表著什麽，他再清楚不過。

  至於方玲不喜歡藍溪的原因，沈文震也了解過。

  方玲覺得藍溪脾氣不好，不好拿捏，再加上後來她不知道從哪裏拿到了醫院的診斷，說藍溪有精神類的疾病。

  方玲本就不喜歡藍溪，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更是不遺餘力地拆散了他們。

  沈文震對此沒發表什麽意見，但是他並不認為方玲的做法是正確的。

  當然，現在再談這些，都是徒勞無功了。

  “原來你也知道問之很在乎她。”沉默了很久，沈文震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聽到他說出這句話之後，方玲的臉色再一次變得很難看，她失魂落魄地坐在沙發上，眼神有些失焦。

  “作孽，真是作孽……當初我就不應該拆散他們……”

  “好了，過去的事情別去想了。”沈文震對方玲說，“你先吃飯，吃完飯我們再想想辦法怎麽讓她過來。”

  “我親自去找她，我去和她道歉！”方玲說這話的時候眼眶還是紅的。

  天知道她要做多久的心理鬥爭才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她和藍溪之間那麽多矛盾……

  如果不是為了沈問之，她怎麽可能去求藍溪。

  可是現在她根本就沒別的辦法了，隻要有希望讓沈問之醒過來，要她做什麽都可以。

  沈文震聽到方玲這麽說，無聲地歎息。

  接著，他提醒黃萍：“這事兒也不是藍溪同意就行的，她現在也結婚了、有自己的家庭，萬一陸彥廷不願意，我們也沒辦法——”

  “那我去找陸彥廷！”

  現在方玲已經顧不上什麽麵子不麵子的了，跟兒子比起來，麵子根本不算什麽。

  “你先吃飯，吃完飯我們一起去找藍溪聊一聊吧。”沈文震還算冷靜，他還沒傻到直接去找陸彥廷。

  在江城，跟陸彥廷發生衝突本身就是一件不理智的事情。

  沈文震雖然沒跟藍溪頻繁接觸過，但是在他的印象裏，藍溪應該不是那種會翻臉不認人的人。

  就算沒了那層關係，她跟沈問之也算是多年的老同學。

  來探望一下，應該不是什麽難事兒。

  方玲聽到沈文震這麽說，馬上點頭，“好好好，就這麽定了，我們一起去。”

  說完之後，方玲就開始狼吞虎咽地吃起了早飯，沈文震則是站在旁邊，安靜地等著。

  ………

  十一點剛出頭，沈文震和方玲一起來到了東進。

  他們兩個人剛一走到前台，就被攔下來了。

  現在東進對訪客把控很嚴格，每一個來的人都要進行登記，沒有預約過的基本不會放行。

  “請問兩位找誰？”

  沈文震：“我們找你們藍總。”

  前台：“找藍總是要預約的，請問您有預約嗎？”

  沈文震搖搖頭，“沒有。”

  前台：“抱歉，您還是先預約一下吧。”

  沈文震：“這樣吧，你給你們藍總打個電話，我親自跟她說。”

  前台有些為難：“但是我們這邊也沒權利……”

  剛說到這裏，前台正好看到了舒然。

  舒然是藍溪的助理，遇上這種事情找舒然求助是再合適不過了。

  於是，前台馬上喊了一聲舒然：“舒助理，這邊二位要見藍總，沒有預約的。”

  這種情況之前倒是很少發生，舒然聽到前台這麽形容，便走了上去。

  停下來之後，舒然就認出了方玲。之前藍溪和方玲發生過不愉快，她是知道的。

  站在方玲身邊的中年男人看著和沈問之有幾分相似，想必是沈問之的父親。

  舒然有些納悶，他們兩個人怎麽會過來？

  “二位找藍總有事嗎？”舒然看著對麵的兩個人發問。

  沈文震點了點頭，“嗯，有很重要的事情，麻煩你通報一聲吧。”

  沈文震的表情很嚴肅，看著應該是真的有什麽事兒。

  舒然權衡了一下之後，還是決定給藍溪打個電話。

  “您稍等，我問問藍總。”

  說完這句，舒然掏出手機撥通了藍溪辦公室的電話。

  ………

  內線響起的時候，藍溪正在看文件。電話聲打斷了她的思路。

  藍溪略微蹙眉，接起電話放到了耳邊，然後就聽到了舒然刻意壓低的聲音。

  “藍總，樓下有人想見你。”

  聽到舒然這麽說，藍溪順口問：“誰？”

  “是沈問之的的父母，要讓他們上去嗎？”這個問題，舒然問得小心翼翼的。

  舒然來東進的時間也不短了，這期間她多少也知道了一些藍溪和沈問之的關係，還有她和沈家的一些矛盾。

  她也知道，在藍溪麵前提起沈問之的時候需要格外地小心。

  藍溪沒想到，沈文震和方玲會一起來找她，而且還是在沈問之受傷的第二天。

  她本身就擔心沈問之，在聽到舒然這麽說之後，下意識地捏緊了電話。

  沉默幾秒鍾後，她才開口：“帶人上來。”

  舒然：“好。”

  得到藍溪的允許之後，舒然掛上了電話，再次走回到了沈文震和方玲的麵前。

  “二位跟我來吧。”

  聽到舒然這麽說，沈文震和方玲對視了一眼，然後趕緊跟了上去。

  過了兩分鍾，電梯停在了藍溪辦公室所在的樓層。

  停下來之後，舒然帶著沈文震和方玲走到了辦公室門口，然後敲了敲門。

  聽到藍溪說“進來”之後，舒然對沈文震和方玲說：“二位可以進去了。”

  沈文震點了點頭，和舒然說了一句“辛苦了”，然後推開了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

  藍溪知道沈文震和方玲會上來，所以提前把文件都收起來了。

  他們兩個人進來的時候，藍溪麵前辦公桌上已經沒東西了。

  看到他們兩個人進來，藍溪也沒表示，依然坐在椅子上不動，完全沒有要起來迎接的意思。

  方玲之前就很看不慣藍溪目中無人的樣子，看到她這樣下意識地就想去教訓她沒教養，但是想想自己有求於人，便忍住了。

  沈文震先前沒跟藍溪接觸過，但是藍溪會用這種態度對他們，他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當初是方玲強行拆散了她和沈問之。

  “找我有事嗎？”藍溪掃了一眼對麵的兩個人，淡淡地拋出了這個問題。

  沈文震點了點頭，對藍溪說：“問之出了車禍。”

  藍溪的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聽到沈文震說這句話之後，猛地捏緊了扶手。

  藍溪沒接話，等著沈文震繼續往下說。

  她知道，沈文震肯定會繼續往下說的。果不其然，沈文震沒等到藍溪的反應，就繼續了：“情況很嚴重，醫生說他如果長時間醒不過來，就會變成植物人，所以我們現在在想辦法給他外界的刺激，醫生說要找對他很重要的人陪著他……”

  說到這裏，沈文震停下來了。

  他覺得，他已經把意思表達得很明顯了，藍溪應該是可以聽得懂的。

  舒然說沈文震和方玲一塊兒過來的時候，藍溪就猜到他們的目的了。

  她不傻。

  方玲這麽討厭她，如果沈問之的情況不嚴重的話，方玲大概是絕對不會來找她的。

  藍溪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在聽到沈文震這麽說之後，還是不可避免地驚訝了一下。

  然後，脊背有些發涼。

  她完全想不到昨天晚上唐曼殊和沈問之是怎麽吵的，竟然能發展到出車禍的這種地步。

  按理說唐曼殊平時裝得那麽乖，不應該做出這種出格的事兒才是。

  不過仔細想想，裝得時間長了總是會爆發的，她估計那天沒忍住吧。

  藍溪這麽想著，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方玲那邊等得有些著急了，沒耐住性子，問藍溪：“你怎麽不說話？”

  聽到方玲的聲音之後，藍溪側目掃了她一眼，情緒依舊很淡，完全沒有要和她繼續溝通的意思。

  沈文震也覺得方玲太沉不住氣了，他一把抓住方玲的手腕，給方玲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少說兩句。

  接收到沈文震的眼神之後，方玲終於抿住了嘴唇。

  接著，沈文震轉頭跟藍溪解釋：“你別在意她的的話，你阿姨她也是太著急了。”

  老實說，沈文震的態度還不錯。

  藍溪之前也跟沈文震接觸過。

  雖然說沈文震對她的態度也沒有特別熱絡，但至少是比方玲強對她的態度強得多。

  藍溪是那種別人怎麽對她她就怎麽對別人的人，沈文震對她態度不差，她對沈文震肯定也就不會差。

  “嗯，所以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麽？”藍溪衝沈文震問出了這個問題。

  沈文震這次也沒拐彎抹角了，直接對藍溪說：“是希望你能去醫院探陪陪問之，和他說說話，畢竟你是她最在乎的人，你跟他說說話，肯定是會有作用的。”

  “……”

  藍溪半天都不知道怎麽接話。

  她大腦飛速運轉著，思考了大概三分鍾之後，還是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好。”

  她這一個字說出來，沈文震和方玲兩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方玲更是如此，眼底是藏不住的欣喜。

  沈文震：“那我們現在就過去吧？你方便嗎？”

  藍溪：“……嗯。”

  她現在顧不得思考那麽多。

  雖然她很討厭方玲，但是她確實沒辦法做到對沈問之不聞不問，何況是這種生死上的大事兒。

  她知道的，就算她過去了也不一定有用。

  可現在這種情況下，各種方法都要試一試，不是麽。

  藍溪本身就挺擔心的沈問之的，現在又聽沈文震說了沈問之的情況，她就更加擔心了。

  不過去看一下，大概是沒辦法安心的。

  於是，藍溪跟著沈文震和方玲離開了東進。

  沈文震是開車過來的，正好藍溪不會開車，可以坐他的車過去。

  一路上，藍溪都沒跟他們說話，主要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畢竟，她跟沈家人的關係，一直都不怎麽好，這一次若不是因為沈問之出了這麽大的事兒，大概他們一輩子都不會有交集。

  **

  十一點鍾，陸彥廷提前結束了會議，開車來到了東進。

  他始終沒有忘記自己和藍溪的約定——午飯一起吃。

  本身上午這場會議是要開到一點鍾的，但是因為要陪藍溪吃飯，陸彥廷特意在十一點鍾提前結束了會議，然後開車來東進，打算和藍溪一起吃午飯。

  來之前，他已經訂好了附近的餐廳。

  陸彥廷來東進，自然是不會有人攔著的。

  他一路暢通無阻上了樓，抵達藍溪辦公室所在的樓層之後，剛一出來，就碰上了舒然。

  舒然看到陸彥廷之後，明顯愣了一下——他怎麽會在這種時候過來？

  “藍溪在辦公室？”看到舒然以後，陸彥廷習慣性地問了一句。

  舒然本身就有點驚訝了，聽到陸彥廷這麽問之後更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沒給出來一個像樣的答案。

  陸彥廷忙著去找藍溪，倒是也沒有在意舒然的表現。

  和舒然簡單說了幾句，他便邁步走到了藍溪的辦公室門口。

  抬起手來推門進去，卻發現裏麵空無一人。

  看到空蕩蕩的辦公室之後，陸彥廷的臉色當場就變了。

  再然後，他又想起了舒然剛才支支吾吾的樣子。

  陸彥廷右眼皮突突地跳了幾下，馬上聯想到了一些事情。

  他轉身走到舒然麵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舒然早就猜到了陸彥廷肯定會返回來問她，神情更加緊張。

  唔，她到底該怎麽說？

  實話實說的話陸彥廷肯定會生氣，但是如果撒謊的話

  ……算了， 還是不要撒謊了。

  陸彥廷那火眼金睛，肯定一眼就把她看穿了。

  陸彥廷停在舒然麵前，動了動嘴唇詢問她：“藍溪人呢？”

  舒然幹笑了兩聲，先是打馬虎眼：“啊哈，她啊，剛才突然有事兒出去了。”

  陸彥廷怎麽會被舒然的話糊弄過去，他的聲音依然很冷：“去了哪裏？”

  舒然：“……”

  媽呀，這個眼神好恐怖，她要是說了實話，陸彥廷會不會直接遷怒於她？

  舒然大腦飛速運轉著，努力組織著語言，生怕自己哪一句話說錯了。

  陸彥廷站在對麵盯著舒然，等待著她的回答。

  這個時候，他太陽穴處湧起一陣疼痛，腦袋昏昏沉沉的，幾乎要炸裂。

  前段時間他出差本身就沒休息好，這兩天事情又多，昨天晚上一夜沒睡、心情也不好，早上空腹喝了黑咖啡之後更是不舒服，心跳加速，胃也跟著難受了。

  陸彥廷抬起手來揉了一下太陽穴，繼續追問舒然：“我在問你問題，她人呢？”

  舒然吞了吞口水，看到陸彥廷這樣子她也不敢再隱瞞了。

  “藍總剛才去醫院了。”憋了好半天，舒然終於鼓足勇氣把這句話給說出來了。

  說之前她已經想象過陸彥廷的臉色會有多難看，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真的看到他垮下來的臉色之後還是被嚇到了。

  嚇得心悸。

  舒然這會兒就隻能不停地在心裏祈禱，陸總你可別再問了。

  照這樣子，再深究一下這個問題，他的表情肯定會比現在還難看。

  她這個小心髒，可真是承受不住啊。

  然而，怕什麽來什麽。

  舒然正這麽祈禱的時候，陸彥廷又發問了：“有人來找她？還是她自己去的？”

  舒然：“……是有人來找的。”

  她忙回答了陸彥廷的問題，回答完之後才解釋：“是沈先生的父母都過來找她了，藍總一開始應該是沒打算去的，可能是對方情況比較嚴重吧……”

  舒然這麽解釋就是想讓陸彥廷覺得，藍溪不是一開始就想要去探望沈問之的。

  但是她自己解釋了幾句，又覺得這麽說不對勁兒。

  算了算了，還是少說幾句比較好。

  這種時候往往是越解釋越亂。

  舒然及時地停了下來，觀察了一下陸彥廷的表情。

  這一眼看過去，舒然有些被嚇到了。

  陸彥廷的臉色特別難看，黑得不像話。

  這種難看還不像是單純因為生氣造成的，好像是哪裏不舒服……

  “哎，陸總您……”舒然動了動嘴唇，剛想說幾句關心陸彥廷的話，誰知道陸彥廷已經轉身離開了。

  舒然也不好追上去繼續跟他說話，於是站在原地無奈地搖了搖頭。

  哎，陸彥廷和藍溪之間的問題，還真是夠複雜的。

  她在藍溪身邊跟了這麽長時間，都沒弄明白他們兩個人究竟是個什麽情況、對彼此的感情有多深。

  舒然就是覺得，感情這件事兒可真夠玄乎的，可能是因為她沒談過戀愛吧，所以根本弄不清楚男女關係裏頭會存在的這些問題。

  ………

  陸彥廷坐電梯下了樓，繃著臉走出了東進。

  他這會兒已經有些眼前發黑了，心跳不斷地加速，眼眶猩紅，因為憤怒，眼底一堆紅血絲。他覺得自己很可笑——

  之前她答應過他，不會去醫院。

  他為了和她吃飯，特意結束了會議專門趕過來。

  他陸彥廷這輩子從來都沒有因為一個女人如此卑微過。

  許是因為身體本來就不舒服，又得知了這樣事情，陸彥廷胸悶得幾乎都喘不過氣來。

  從東進走出來之後，陸彥廷停下來，從兜裏拿出了手機，撥出了周瑾宴的電話。

  周瑾宴那邊接電話的速度很快，剛剛嘟了兩聲就接通了。

  周瑾宴：“老陸？”

  “沈問之在哪個醫院。”

  周瑾宴那邊隻來得及說了兩個字，就被陸彥廷打斷了。

  陸彥廷的聲音陰沉沙啞，還帶著壓抑的怒氣。

  周瑾宴聽完之後，馬上提高了警惕：“老陸你怎麽了？”

  他跟陸彥廷相處了這麽多年，也夠了解陸彥廷了。

  他這個語氣明顯就是情緒上不太對了。

  “沈問之在哪個醫院。”陸彥廷並沒有回答周瑾宴的問題，現在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沈問之在哪家醫院這個問題上。

  周瑾宴見陸彥廷這麽執著地問這個問題，結巴了一下，然後回答了：“在三院，外科大樓8層vip19病房。”

  說完具體的地址之後，周瑾宴繼續：“老陸你要過去嗎？我跟你一起吧，你現在在哪——”

  周瑾宴一句完整的話還沒說完，陸彥廷這邊已經把電話掛斷了。

  掛上電話之後，陸彥廷快步朝著停車的方向走去，打開車門上了車。

  上車坐下來之後，陸彥廷的腦袋比剛才更沉了，他覺得自己下一秒鍾就要暈過去了。

  但是，這並不足以讓他停下來。

  陸彥廷將手機扔到一旁，係上了安全帶。

  他抬起手來用力揉搓了幾下太陽穴，然後猛地踩下車門，朝著第三人民醫院的方向開去——

  交通事故中有無數血和淚的教訓告訴我們，不要疲勞駕駛。

  陸彥廷本身是一個很講究這個原則的人，但是今天，因為藍溪，破例了。

  開車的時候頭昏腦漲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他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動作，甚至連看對麵的景象都開始模糊了——

  對麵一輛suv調頭撞上來，他想踩刹車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陸彥廷昏迷過去前唯一的記憶，就是滿嘴的血腥味。

  他的頭被碎裂的擋風玻璃砸破了，血水順著額頭一路流到了嘴裏。

  醫院。

  藍溪跟著沈文震和方玲來的時候，唐曼殊也已經到了。

  唐曼殊自己身上也有傷，麵色看起來特別憔悴，一看就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

  看到藍溪過來之後，唐曼殊略微愣怔了一下，然後很快恢複了自然。

  她努力讓自己表現得大度一點，走上前去和藍溪打招呼。

  “你來了。”藍溪不喜歡唐曼殊，對於她的問候自然也就不會做什麽回應。

  她向來是懶得做表麵工作的，所以直接沒理會唐曼殊，掃了她一眼就沒再看她了。

  接著，藍溪將視線轉向了病床上的沈問之。

  沈問之戴著呼吸機，身上還插著管子，腿上包著厚厚的紗布。

  藍溪盯著看了一會兒，心裏有些難受。

  她不明白，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多意外。

  昨天晚上還生龍活虎的一個人，今天就這樣子了……

  藍溪自認為不是什麽心軟的人，也從來沒覺得自己心地善良。

  但是，看到沈問之這樣子，她竟然有一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這衝動從何而來，她自己都不知道。

  藍溪盯著沈問之看了一會兒，心情有些壓抑。

  藍溪盯著沈問之看的時候，唐曼殊就在旁邊看著藍溪，一隻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

  她不想看到藍溪這樣盯著沈問之看，可是現下發生這種事情，她卻無法阻止。

  什麽叫做咎由自取，她終於明白了。

  藍溪盯著沈問之看了很久都沒有行動，旁邊方玲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於是催促藍溪：“你和他說說話！光這麽看著有什麽用！”

  方玲是真的著急。

  找藍溪過來，就是想試著讓藍溪叫醒沈問之，雖然這種方法不一定有用，但她還是要試一試。

  藍溪這會兒都進來十幾分鍾了，仍然沒什麽反應，她怎麽能不著急？

  聽到方玲的催促，藍溪側目掃了她一眼，冷冷地說：“你以為我說幾句話他就醒了？”

  藍溪覺得，方玲有時候真是天真得夠可以的。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人在遇到這種情況之後，總是免不了有自我安慰的心理在吧。

  藍溪之前雖然沒了解過這方麵的知識，但是她也知道，這種情況絕對不是她說幾句話就能醒過來的。

  方玲這會兒情緒敏感，一聽藍溪這麽說，更激動了：“你這是什麽意思？你的意思是問之不會醒過來是嗎？你就不能盼著他好是嗎？”

  藍溪：“……”

  方玲現在真的是無理取鬧，她甚至都不想和她溝通了。

  好在沈文震相對而言還是比較理智的。

  沈文震拍了一下方玲的肩膀，對方玲說：“你別著急，人已經來了，她總得想想該說什麽吧？”

  安撫了方玲一句，接著沈文震將視線轉向了藍溪。

  “如果你覺得不方便的話，我們可以先回避一下？需要嗎？”

  沈文震想了一下，藍溪可能是不太習慣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兒說。

  所以……他們可以選擇回避。

  反正不管怎麽做，都是為了沈問之好，這些暫時的妥協都是可以接受的。

  藍溪確實是有話想和沈問之說的，也確實不想當著他們的麵兒說。

  尤其是唐曼殊。既然沈文震都這麽說了，藍溪也就順著他的意思答應了。

  她側目看了一眼沈文震，“好，那就麻煩你們都回避一下。”

  唐曼殊內心其實是不願意的，但是，為了沈問之，別無選擇。

  她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好的，那我們都回避一下吧，讓藍溪單獨和問之說說話。”

  唐曼殊說這話的時候還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

  藍溪聽完之後有些想笑，但是笑不出來。

  有時候她真的是挺佩服唐曼殊的，明明心裏已經不爽了，還能表現得這麽善解人意。

  反正她是不行。之前她也嚐試忍過顧靜雯，最終還是忍不住，可能是因為她脾氣暴吧。

  這麽一想，唐曼殊能裝這麽多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啊。

  藍溪答應下來之後，沈文震就帶著方玲和唐曼殊離開了病房。

  兩三分鍾以後，病房裏隻剩下了藍溪和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沈問之兩個人。

  病房裏很安靜，藍溪再次盯著沈問之看了幾秒鍾，剛剛走上前在病床前蹲下來，右眼皮突然開始狂跳。

  右眼皮跳起來的時候，藍溪的心口也突然揪緊了一下，一陣劇烈的疼痛傳來，疼得她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藍溪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有這種感覺，難不成是因為昨天晚上沒休息好？

  她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這樣的情況才得以緩解。

  稍微緩過來一些，藍溪再次看向了沈問之。

  沈問之沒醒過來，但是臉色很白，大概重傷過後的人都是這樣子。

  藍溪曾經見過無數次沈問之睡著的樣子，但她知道，之前那些跟這次是完全不一樣的。

  “我來了。”藍溪動了動嘴唇，聲音很輕地說出了這三個字。

  就像對著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朋友。

  當然，她這話說出去之後，是不會得到任何回應的。

  藍溪低頭看了一下沈問之的手，沒有任何反應。

  “你打算就這樣睡下去麽？”藍溪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手背，“你要是再不醒，你爸媽估計得天天來煩我，你知道的，我特別煩你媽。”

  她停頓了一下，拉長了聲音：“所以沈問之，你能不能趕緊給我醒過來？”

  這番話，自然也是不會得到任何回應的。

  **

  陸家。

  橙子一早就去上學了，陸青染像往常一樣，在家裏陪著習安和陸別年看電視、吃飯。

  上午的時候，家裏的阿姨正在研究中午的菜譜，陸青染過去湊熱鬧，想學著做飯。

  習安笑著說她三分鍾的熱度，陸別年也在旁邊跟著附和。

  一家人，其樂融融。

  但是，這樣的氣氛，都被一通交警來的電話打破了——

  交警的電話是直接撥到陸家座機的，因為陸彥廷的手機裏給這邊的備注是“家”。

  電話響起來，陸青染正好坐在旁邊，順手就接了：“你好，哪位？”

  “請問是陸彥廷的家屬嗎？”那邊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陸青染聽到這個聲音之後，神情略微變了一下，眼神嚴肅了不少：“是，我是他姐，怎麽了？”

  交警：“是這樣的，陸先生在中心街這邊出了車禍，情況比較嚴重，已經送去醫院搶救了，我這邊是交警大隊負責這起車禍案子的警察，先打電話通知一下你們——”

  “你說什麽？！”交警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陸青染打斷了。

  陸彥廷開車有多小心她是知道的，怎麽可能出車禍。

  陸青染不相信，聲音都顫抖了：“你們是不是搞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