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三石村之後，秦凡看他們幾個人手上都是大包小包的，讓人先回去。

  他自己則是頭也不回的，往果園方向走去了。

  原先嘉獎大會給的五千塊錢，他讓薛薛兄弟二人拿去分了，自己在車站旁邊的提款機另外取了幾千塊錢。

  “有人在家嗎？”

  站在破木板門前，秦凡試探地對門裏輕喚。

  他已經有好長時間都沒來過周康生的家裏，自從上次給他看病之後，就一直沒有再來過。

  此時的周家門院緊閉，破木板門外透過來的光，隱隱約約的照亮了房裏。

  他們家裏一直都是這樣灰敗殘破的景象，不像是有人居住。

  “周叔，水英，我來看你們了，開開門行嗎？”秦凡提高音量，圍著周家院子走了一圈。

  估摸著是因為要到冬天了，再加上鄒家院子正對著後山，那裏時常會有野生動物出沒，院子外邊兒被人搭建起了一道圍欄。

  圍欄一看就知道是那些外行人做的，搭建的很不齊整，歪歪扭扭有塌下的意思。

  現如今，學校裏已經放了寒假，周水英應該是在家裏的，就算她沒在家裏，周康生也不會四處走的。

  秦凡以為周康生是睡糊塗了，直接就對著院子裏大喊了幾聲，果真這下屋裏傳來了動靜。

  破木板的門被人從裏邊兒推開，周康生睜著一雙迷茫的雙眼向外邊兒張望著，冬日裏的陽光刺向他的眼睛，讓他有些微微半眯起眼皮子。

  “秦凡？”周康生一喜，看見秦凡的時候，臉上出現的難得的笑意。

  “周叔，我今天剛從市裏回來，就想著過來看看你們。”

  見家裏有人在，秦凡推開院子門到了屋外邊兒，伸手扶著周康生的胳膊，把他往裏帶。

  周康生的身體恢複的還不錯，自從那天秦凡在後院裏給他做了手術之後，他現在已經能夠自如活動了。

  隻是可惜，他現在年紀大了，身子骨恢複不到之前的樣子，隱隱之間已經有了幾分老態。

  秦凡來周家院子裏，主要是為了見周水英，想起上次周水英在雨夜裏向他通風報信，秦凡就覺得心上一暖。

  這麽長的一段路，在風雨交加的夜裏，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麽走過來的……

  放了寒假之後，周水英也還是沒有消停著，她不僅要溫習自己的功課，還得四處幫人家做工，賺些零錢，以此來對付下一年的學費。

  “我們家這個丫頭苦呀，要是當年她媽還在，日子就不會過成這樣，這個娃也不會這麽早就當家！”

  周康生感慨，兩滴渾濁的眼淚從他的臉頰旁擦拭而下。

  對於他們家裏的事情，秦凡大約知道一些。

  想著當年那麽多的女人到村子裏來，不過就是為了騙取錢財，周康生娶的那個外地女人應該也是其中之一。

  “叔，我聽說水英的學習成績很好，這麽一個孩子不應該被耽擱了，您放心吧，隻要她願意念書，我一定會資助她的。”

  秦凡開口，說出了自己心上的想法。

  對於他的慷慨解囊，周康生自然淚如雨下，柯高興過後，他麵上又出現了一陣難以掩飾的惶恐。

  姚家裏的日子本來就不好過，現如今再讓秦凡搭把手去幫助別人，那是會被說閑話的。

  一直等到晌午過後，周水英終於從外麵回來了。

  她身上背著半人高的背簍，裏邊堆了結結實實的幹柴，在冬日裏，也不知道是從哪裏砍來的。

  剛一到院子裏，周水英立刻到了廚房當中，端起茶缸就往嘴裏灌。

  她實在是太渴了，從清晨出發一直走了十幾裏的山路，到現在為止才砍回了一背的柴。

  而就這麽一背的柴，也隻能換十幾塊錢。

  “水英，你現在當著我和你爸的麵說，念完小學之後，你打算做什麽？”

  秦凡坐在周家院子裏，看著周水英稚嫩的麵孔，覺得有點兒像幾年前不知世事的自己。

  他若是運氣沒有那麽好，沒有碰上自己師傅，恐怕早就在出那場車禍之後，就渾渾噩噩不知所蹤了。

  “我……念完小學之後，我想到電子廠裏打工……”周水英鼓起很大的勇氣，深呼吸兩口氣之後才說了出來。

  秦凡看得出這根本就不是她的本意，不管是對於周水英之前在夜裏向自己通風報信的恩情，又或者是因為她年少當家的辛苦。

  秦凡都很想要資助這個小姑娘上學，他相信天理昭昭，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水丫，既然秦大哥問話你就趕緊說，想說什麽說什麽，別瞞著。”

  周康生擦淚，心裏覺得，自己對這個女兒隻有百般的愧疚。

  再過半年的學習，鄉小畢業之後，周水英就即將到了人生第一次的岔路口。

  若是家裏有錢，她會繼續升入初中，若是沒有錢，日子實在是窘迫，她就會收拾包袱去電子廠裏打工。

  她的人生好像就隻有這麽兩條路可以選，而且，去電子廠裏打工的計劃好像是最可行的……

  “爸，秦大哥，我其實挺想繼續念書的，老師也說我現在成績很好，以後肯定能考上大學。”

  “但是，我現在離上大學還有好幾年的時間，根本就等不了了，不管是為了我爸，還是為了我們這個家，我都要去電子廠裏打工！”

  一陣迂回之後，周水英臉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堅定神色。

  就算她現在年紀還小，去電子廠裏不過是童工，但那算不得是打工，隻能叫做幫忙。

  而送到周水英手裏的錢，也不叫工資，叫做生活費。

  三石村裏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在小學畢業之後就去了外地打工。

  這也正是他們這個村子為什麽多年來一直貧窮，而且沒有改變的緣故。

  年輕人都到外地去了，村子裏呆著的不是老人，就是那些打工退下來的人。

  “去電子廠裏打工隻能改變一時的窘迫，不能改變一輩子，下半年念完村小之後，你想想去哪裏上初中。”

  “錢我給你準備著，小孩子就先不要想這麽辛苦的事情了。”

  秦凡眯眼笑道，伸手摸摸周水英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