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這都是因為窮鬧的事兒。

  張金枝本來沒想過自己這麽早就會嫁人的，畢竟她在家裏多待一年，就能幫家裏多掙一年的飯錢。

  窮人是沒有什麽風花雪月和浪漫才情的，隻有顧好眼前的吃食。

  “我本來以為日子就這麽過下去，遲早有一天會好轉的，但沒想到這天災人禍一並都來了。”

  張金枝惆悵的說道，她講著那一年仰江發了大水，連他們這些八竿子都打不著的村落，都因為接連下暴雨而被淹了大半。

  就著時間來推算，秦凡仔細算了算日子，那一年下大雨的時候，恐怕這是姚慶病情最為嚴重的日子。

  估摸著他那個時候已經到了，整天離不開特效止痛藥的時刻。

  張金枝是長姐，底下弟弟妹妹還有一大群，接連一個多月都在下暴雨，他們家的房子被衝垮了，人裏沒個去處。

  村委會那邊雖然有給他們暫時落腳的地方，但是那年的洪災影響實在是太，家家戶戶都快顧不過來了，又怎麽能有多餘的吃食。

  “媒人來說親的時候，我本來是不想嫁人的，但那個時候天災人禍都來了，我弟弟又因為淋了雨發高燒，家裏實在是沒錢給他看病，所以一咬牙就答應下來了。”

  時間卡得很湊巧，原本來張金枝家裏說親的那些大小夥子，都因為洪災的事情把情親事且擱置了，也沒有人想著再來娶媳婦。

  離他們村落相對較遠的三石村，洪災沒有這麽嚴重，不過就是接連下了幾天暴雨，村子裏的田地被影響了收成。

  如此，她那個早死的丈夫就托人到了十幾座山外的張金枝家裏說親，說是願意幫助他們一家人渡過眼前的難關，給口飯吃。

  秦凡皺眉，有錢的人家歡喜大多相同，而這窮苦人家的悲苦，卻各有各的不一樣。

  “金枝姐，你那個時候知道根子他們家裏的情況嗎？”

  秦凡問，張金枝生得漂亮，身材又苗條，做事情勤快能幹，不管放在哪裏都是

  能夠操持裏外的一把手。

  這樣一個女人家隻要踏實過日子，就算是破草屋也能被她過成小洋樓，每每想著她的情況，就讓人覺得可惜。

  “起先是不知道的，不過看他們家媒人那麽著急的樣子，心中也能猜幾分。”

  張金枝苦笑，她的家庭情況不管放在哪裏都是倒數，別說上麵有爹娘，就下邊那成群的弟弟妹妹就夠嚇壞人的。

  她沒有選擇，收了彩禮錢，把家裏人安置好之後，帶著自己為數不多的兩身衣裳，翻過十幾座山頭，到了三石村。

  盡管來之前張金枝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但看見床榻上那個咳得滿臉通紅，一口氣快要上不來的男人時，也還是被嚇了一大跳。

  她沒想到自己是被嫁過來衝喜的，但來了之後就不能再離開了，如此，便是每天披星戴月的替婆家裏做事。

  秦凡在一邊安靜地聽著，他看出張金枝是一個堅毅的女人，就算是說起過去的那些難事時，麵上的表情也沒有太大的波動。

  她就好像把那些苦難生活全都嚼碎了，一口氣咽進肚子當中，沒有逢人就張嘴說，反倒是永遠的記著。

  “沒過兩年，公婆兩個人就撒手去了，他們臨走之時囑咐我，一定要給姚家留一個孫子，看著他們苦苦哀求的目光，我沒辦法，隻好答應下來。”

  到那一天為止，張金枝嫁到姚家已經有一年的時間了。

  她知道自己的男人不頂事，也從來沒有催促過他，甚至於沒有在他身上寄托任何希望。

  張金枝接著開口，說她男人在第二年也撒手去了，從此以後那座瓦房當中隻剩下了她一個人。

  “我原本想著，等把他們一家人都伺候到位，人走了之後，我就回娘家裏去一輩子當個寡婦。”

  “但是沒想到，娘家裏的人都忌諱我是個寡婦，說我回去之後一定會影響弟弟妹妹的婚事，讓我以後都別回來了，在這個村子裏老實呆著。”

  她感慨，臉上頭一次出現的那種憂傷深

  情。

  秦凡聽得心裏不是滋味，覺得眼前這個命運多舛的女人，從來都沒有為自己活過一次。

  他看著張金枝，迷迷茫茫之中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林秋萍。

  那個溫柔的山間婦人也是一直操持著家裏的裏裏外外，永遠把丈夫兒子放在第一位。

  兩個女人的命運雖不大相同，但是所做的事情都是大致一樣的，不過就是為了家裏奉獻自己的一生。

  “金枝姐，我看得出來，你是一個樂觀向上的人，咱們村子裏過幾年會大力發展經濟，不管是男女老少，都可以想辦法賺錢。”

  “你別管村裏人的閑言碎語，當了寡婦又能怎麽樣，那又不是你自己選的，你前半輩子不是為自己而活，後半輩子一定要踏踏實實地活出個樣子來。”

  秦凡寬慰她，覺得張金枝著實不容易。

  她屬於村子裏的外來人口，公婆和男人去世之後，村裏就沒有土地給她種了。

  在大山裏麵有一兩畝地，那就是連糊口的保障都沒有，就算是這樣，張金枝的穿著打扮也比其他人看上去幹淨整潔，這是秦凡佩服她的地方。

  “我當然想得開了，要不然早就跳河裏淹死去了。”

  突然間，張金枝的臉上露出幾絲笑意。

  “其實我的命也沒有那麽糟糕，我男人雖然是個病秧子，但是公婆還算好，要不然我也不會一個人在村子裏待這麽久。”

  張金枝在村裏屬於沒有生計的那種人，她既沒有進城裏打工，也沒有幫著別人做事。

  光是想著，秦凡就覺得有些好奇這個女人究竟是如何活下來的。

  畢竟那天去張家小院裏時，看見她家裏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甚至於還有些村裏人家沒有的小家電。

  估摸著是看穿了秦凡麵上的心思，張金枝說自己之所以過得還算不錯，那是因為她公公先前留下了一門祖傳的手藝。

  “我會熬那種藥膏，尋常市麵上很難見的那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