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 心思
作者:語魁      更新:2020-09-10 12:02      字數:4654
  送洪泉過崖,真好比趕鴨子上架,對方不願也要被逼著趕著上。

  不過這件事段虎也有失誤的地方,他把問題想簡單了。

  主要還是因為洪泉的個頭和體重,瘦巴巴幹癟癟的一個老矬子,能有幾斤幾兩?

  憑段虎的臂力,玩著都能把對方扔過去。

  可問題是段虎忘記把對方身上負重著的裝備拿下來了,還有就是,在之前的營救中,段虎膀臂受創,現在好了些,但沒好利索,力道自然大不如前。

  等他把洪泉也丟出去了,這才發現了自己失誤的地方,咋辦?

  段虎經驗豐富,自然有著他的辦法,唯一不足的就是,這個辦法要驚險一點,不玩個心跳,不玩個刺激,段虎都覺得委屈了還在半空中學老鴉翻身的洪泉。

  一聲高吼,段虎把冷曼留下的背包拿在手中,單臂猛揮,背包化為一道黑影直砸向將要跌落下去的洪泉。

  “啪!”

  洪泉連咋回事都還沒弄懂,就覺得身後被什麽東西重擊了一下,隨後停止的畫麵再次開始移動,晃眼一個蛤蟆跳,貼在了對麵的石壁上麵。

  撞擊的力度不算很大,但也不小,要命的是撞擊的部位......

  當洪泉的腫臉直接和冰涼的石壁來了個親密無間,疼得老頭都要瘋了,其他不說,他那塌鼻子瞬間就凹了下去,鼻血分兩股小溪嘩啦啦漏了出來。

  要不是冷曼手疾眼快,一把揪住了正在滑坡的洪泉,老頭非玩著高空滑梯一路滑到底不可。

  王八蛋,黑炭坨!

  拿洪爺爺當狗丟不說,還用狗骨頭砸他,這筆賬......

  這筆賬現在不跟你算,先拿小本記著,秋後再算!

  洪泉昏昏悠悠,悠悠昏昏的坐在石梁上數星星,頭昏得連冒了血的塌鼻子都不顧上擦,就這麽吊著兩行血鼻涕,看得冷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冷美人會笑?

  打從洪泉認識對方以來還是頭一遭,老頭不由得有些愣神。

  “小曼,你笑啥?”

  都這會兒,洪泉還在犯傻,他也不想想,就他那滑稽樣,冷曼再冷,也禁不住他的逗笑。

  “沒,沒什麽,就是那血......”冷曼強忍笑意,說話自然說不利索。

  洪泉沒理會過來,當即昏著腦袋又說道:“小曼,你胸口上和屁股上的血巴掌和我無關,不是我弄的。”

  “啪!”

  這會兒冷曼下手的地方不是洪泉的左臉,也不是他的右臉,而是皺紋堆滿了的腦門。

  為毛對這裏下手?

  一是腦門還沒被打過,閑著也閑著,來一下解氣。

  二來,洪泉的臉上已經沒有地方可以下手了,何況還掛著血鼻涕,冷曼愛幹淨,怕髒了自己的手。

  嗯,這個解釋不錯,所以洪泉才被一巴掌打在了腦門上。

  打人?

  憑什麽打人!

  老頭都要瘋了,自己又沒做錯什麽,為何要被打?

  真以為你那老虎屁股摸不得嗎?信不信洪爺爺用血鼻涕來上一下!

  冷曼的一巴掌反而把洪泉給打醒了,老頭用袖子一抹鼻子,那意思是擦幹血淚再上陣,可鼻梁不聽話,一陣劇痛疼得他想要動手的心瞬間熄滅。

  “喂!挪點位置,虎爺現在要過來了!”

  隨著一聲高吼,段虎拉開架勢做好了準備。

  冷曼和洪泉這會兒也不鬧了,二人把目光投了過去,心裏不約而同的猜想著對方如何過崖?

  還是那句話,如果有助跑發力的地方,十來米的距離難不倒在場的任何一人,但問題在於沒發力的地方,光憑縱身跳躍的力量,十多米就相當於一道巨大的溝壑,如何跳得過去?

  洪泉二人不眨眼睛的在那瞅著,直到段虎爬上石崖再猛衝下來,二人的眼珠子幾乎都要掉了下來。

  找死也不見得這麽個找法,哪有爬高一截然後下衝跳躍的?這不自尋死路嘛!

  想法在二人的腦中也就剛剛浮現,但接下來的一幕又令二人大跌眼鏡。

  就見段虎衝勢不減的來到早已看準的那處石坎,隨後腳踏石坎用力朝前蹬去。

  “嗖......”

  人如飛箭般射了出來,晃眼便出現在了石壁的近前。

  似乎力量還欠缺了那麽一點,離著對麵的石壁還有一米多長的距離,不過對於段虎來說,這根本就不算什麽難事。

  “倉朗朗”一道寒光閃出,段虎把手裏的寶刃用力往前一插,刀刃直接刺如了石壁。

  借著威虎的支撐,段虎輕鬆的往前一帶,躍過了黑淵......

  “呼!看來真是大不如前啊,放在以往,根本不用出刀我就能跳過來,唉,人還是不能偷懶,有道是越吃越饞,越閑越懶,一旦變懶了,這人呐,也就廢了。”

  收回寶刃的段虎很是自責的說教著自己,卻發現身旁的二人正大眼瞪小眼的盯著他看。

  情何以堪?

  這讓洪泉和冷曼情何以堪?

  娘的,有這麽臭屁,這麽愛顯擺的人嗎?

  畜生不如!

  明知二人身手不如他,過個崖非要從旁輔助才能有驚無險的跳過來,可段虎呢?

  打臉,這分明是在打二人的臉,一張老臉,一張俏臉,雖然沒聲,但絕對打得是啪啪作響。

  “你們咋啦?瞅我幹嘛?”段虎問道。

  二人心裏同時冒了一句,“瞅你咋啦?我們就是要瞅瞅你這個臭屁黑臉的牲口!”

  “虎爺,好身手!”其實洪泉想要罵人。

  “嗬嗬,一般般。”段虎絕對不想低調。

  “臭屁什麽?真以為自己是能人了?”冷曼甩了個冷臉過來。

  “我那不叫臭屁,叫牛掰!跳不過去的才叫臭屁!”段虎的臉是笑著的,可看在冷曼眼裏,恨不得抽成哭臉。

  “行了,耽誤的時間也夠多了,虎爺也玩膩味了,出發!”段虎霸氣的說道。

  二人聞聽眼皮不由自主的抽了兩下,敢情之前那是在玩嘛?喂!

  有拿命玩的嗎?

  那是在戰鬥,在拚命好嗎?

  段虎懶得理會二人的心情,看看身下的石壁,找準地方快速攀爬下去。

  “我說小曼......”這時洪泉開了口。

  “啥事?”

  “你覺不覺得這次行動我們跟錯了人?”洪泉問道。

  冷曼沒有出聲,但她卻點了點頭。

  ......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特別是在濕滑陡峭的石壁上攀爬更加艱難,每一次的移動,該抓住什麽地方保持身體的平衡,該尋找什麽地方作為落腳的位置,該如何辨別石塊是否鬆動,又或是石縫是否牢固等等,這些都是十分重要的因素。

  除此之外,體力、意誌、觀察力......同樣重要無比,缺少任何一樣,都無法順利的取得成功。

  經曆了連番驚險後的洪泉二人,此時身體已經出現了疲乏。疲憊會帶來體能的下降,也會削弱專注力和觀察力,為了自身的安全,二人減緩了移動的速度,每移動一步,他們都會格外小心,生怕會發生什麽意外。

  然而一行三人中卻有一個屬於例外,那就是已經遠遠爬下去了的段虎。

  從出發到現在,這段時間裏洪泉和冷曼頂多也就爬下去不過百米的距離,而段虎呢?

  除了還能隱約看到手電的光芒之外,哪裏還能看見他的身影。

  說出來都氣人,同是練家子,都有著絕藝在身,之前的遭遇也都一樣,可為毛段虎就像沒事一樣,左躥又跳,絲毫沒看出丁點的疲累呢?

  還是那句話,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

  別看洪泉和冷曼是什麽龍寶四甲,但在段虎麵前根本就不夠看。

  也許短時間內看不出什麽強弱高低,但時間一長,孰強孰弱立見分曉。

  又過了一會兒,洪泉往下方瞅了瞅,好麽,剛才還能看見一絲手電的亮光,現在一片漆黑,連個鬼影都看不見,天曉得段虎爬到什麽地方去了。

  抬頭瞅瞅自己,再看看身旁的冷曼,真好比老牛拖破車,一步一哼哧的龜爬著。

  “小曼,你說虎爺這人是不是牲口變得,咋就不會累呢?”擦著額頭上的白冒汗,洪泉有氣無力的問道。

  “如果他是牲口的話,那我們比牲口都不如。”冷曼心情不悅的回道。

  洪泉聽後嘴一歪,這是人話嗎?

  什麽叫比牲口還不如,難道是畜生嗎?

  “小曼,你這是咋了?怎麽說話這麽難聽?”洪泉不爽的問道。

  “沒事,隻是心裏不舒服而已。”

  說完冷曼閉口不言,但是動作卻有了明顯的增加,一下就爬出去了不少的距離。

  洪泉搖了搖頭,知道對方心情不悅的原因是什麽。

  也難怪冷曼會不高興,一個大姑娘能走到今天這一步,背後付出的努力和心血又有誰知道?更別說她骨子裏還有著不服輸的勁兒。

  以往在龍寶局也好,外出執行任務也罷,比冷曼出色的不是沒有,但能超過她的人屈指可數,即便是洪泉又或是關雄飛也比不過。

  也許是這種優越感,久而久之冷曼養成了心高氣傲的態度,除了極少部分人之外,在她眼裏,誰都瞧不起。

  然而她的這種優越感如今卻被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土老鱉給打碎了,連續的受挫不說,連最基本的體力都不如人家,冷曼心裏能好受嗎?

  加快了速度的冷曼不一會兒便把洪泉甩在了後麵,老頭緊趕慢趕始終追不上去,眼瞅著距離越拉越遠,洪泉不由得感歎兩聲。

  “唉,歲月是把殺豬刀,看看我這體力,真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咯......”

  “等這次任務結束後,說什麽我也要退下來,就像虎爺講的那樣,娶房小媳婦,樂嗬嗬的過個晚年,說不準我寶槍未老能弄出個兒子來,把我老洪家的血脈在續上......”

  心裏想著好事,精神頭自然也足,可是吧唧了兩下滋味,洪泉臉上的笑容被愁色漸漸取代。

  龍寶局什麽地方,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菜市場嗎?

  在這個部門裏,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牲口用,不用殘用廢用死,別指望著出去。

  除非你有特殊的關係又或是顯赫的背景,否則,還是絕了那份心思的好。

  洪泉待在龍寶局的年頭可不短了,他深諳此中底細,很多年輕人進局子的時候一個個朝氣蓬勃、意氣風發,可是結果呢?

  幾月少一半,不到一年就剩不下幾個,能活下來的可謂是少之又少,生存幾率看著讓人心寒。

  即便是活了下來又能如何?

  要不就是夜夜噩夢,活活把自己逼瘋,要不就心灰意冷、起了絕念,還有的想要逃走......

  單單每年被抓回來被槍斃的就不在少數。

  還有些人,為了在這種殘酷的環境中生存下來,逼著改變自己的性格,什麽殘酷無情、心狠手辣等等,這種人也是比比皆是,就像方武又或是冷曼......

  不覺間,洪泉把目光投向了下方的冷曼。

  記得當年冷曼入龍寶局的時候,青春活潑,臉上天天掛著甜甜的笑容,身上隨時散發著年輕人才有的朝氣和生機。

  可是這才幾年時間,就完全變了個人似的,麵若寒霜、心如冷岩,好好的一個姑娘家就成了這個樣子。

  還有方武......

  想到這,洪泉苦笑一聲。

  官門深似海,何來怨苦訴?

  一照入錯行,此生永無念......

  “算了,既已如此何必當初?時矣,命矣,運矣!這就是命運,這就是氣數,何來苦水,何怨他人?都快入土的人了,就這麽辦吧......”

  收起心思,洪泉加緊朝下攀爬去,指望著別被甩開太遠,好歹也能微微挽回點麵子,不至於被人瞧不起。

  爬著爬著,忽然洪泉發現冷曼停了下來,心裏納悶,忙著趕了過去。

  “小曼,怎麽不爬了?”來到近前的洪泉問道。

  冷曼沒有出聲,隻是抬手指了指下方。

  洪泉順著對方所指看了下去,黑淵森森,石崖峻冷,百丈絕壁直插無底深淵,但在視野能見的末端,閃爍著一團模糊的亮光。

  “這不就是虎爺嘛!他一直在前領路,沒什麽問題啊?”洪泉不解的又問道。

  “是他沒錯,但是你不要忘了,此前他就已經沒了影子,可為何現在又能看見他的燈光呢?”冷曼緩緩說道。

  “挺正常啊,也許是虎爺累了想休息一會兒,又或是他怕把我們給拉遠了,故意停下了等我們,又或是發現了什麽......”

  正當洪泉按照自己的想法解釋的時候,忽然間他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遠處手電的光芒是朝上射出的,並且在不停的晃動著,像是在提醒著什麽。

  除此之外,段虎也並非站立不動,而是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向上攀爬著。

  因為就在洪泉停歇的片刻之間,他能清楚的發現對方手電的亮光又近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