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尷尬
作者:語魁      更新:2020-09-08 10:09      字數:4630
  墜落,冷風撲麵,嗖嗖透涼。

  墜落,永墮深淵,不死不休。

  墜落,心肝亂顫,神魂出竅。

  墜落......

  娘的,別再墜落了,誰再說墜落,不但洪泉能和他玩命,冷曼一樣可以活吞了他!

  二人的心裏何止是苦水泛濫、恐懼絕望?

  下墜的吸力仿若來自地獄的大手,可以抓緊人的靈魂往黑淵中拉扯,巨大的衝擊瞬間能將人的意識變得模糊起來,這便是高空墜落的可怕之處,在它的麵前,留給人們的隻有渺茫的生存和無盡的絕望。

  此時的洪泉和冷曼就像和死神在賽跑一樣,誰能跑贏誰就能活下去,輸了,隻有變成一灘肉泥。

  可問題是怎麽跑贏?

  總不能每回都運氣炸天,不是被繩子掛住,就是被背包勾住吧?

  在沒有任何可以獲救的條件下,他們如何生存?

  令人驚奇的一幕開始上演......

  冷曼沒有了以往的矜持,一個勁兒的往洪泉身後縮去,雙手雙腳死死扣住對方的身體。

  洪泉呢?

  同樣沒有絲毫的示弱,不斷扭動、掙紮著身軀,試圖把背上的冷曼甩下來。

  二人你來我往、各展其能,鬥了個天昏地暗,水火不容。

  為何如此?

  這不廢話嘛!

  誰在下麵誰先著地,成了肉墊不說,不死翹翹都對不起老天。

  上麵的那個其實也沒什麽優勢,隻是作為人類的本性,潛意識認為有個肉墊在下麵,要比直接砸在地上好很多,或許能活下來呢?

  即便斷手斷腳什麽的,總歸好死不如賴活著,不是嗎?

  就為了爭奪誰當肉墊誰在上麵,冷曼和洪泉不惜大打出手,完全忘記了他們之間的友情,友誼,友愛......

  呃,似乎兩人的關係一般,沒那麽複雜。

  墜落還在繼續著,爭鬥也沒有停止,然而現實的殘酷依舊未變,無底的深淵照樣張開那猙獰的巨口,等著吞噬下落中的洪泉和冷曼。

  眼瞅著獲救無望,耳旁風噪駭人,眼前景物急速變換,失重的感覺逐漸剝奪了二人的知覺.....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突然一條粗壯的膀臂橫空出現,閃電般揪住了正在下墜著的冷曼。

  下衝的力量頓時為之一緩,不僅冷曼獲得了新生的希望,連帶著被她夾在身下的洪泉也有了重生的機會。

  不過這時二人還未從昏沉的意識中清醒過來,劇烈的心跳在胸腔裏像擊鼓似的轟鳴著。

  “老二,老四,還不趕緊給我清醒過來,虎爺要支撐不住了!”

  洪亮的吼聲如雷貫耳,頓時將洪泉和冷曼喝醒,二人詫異的看了看四周,這才如夢方醒般清醒了過來。

  “是,是你救了我?”

  冷曼睜大了雙眸,到現在還有些不太肯定自己被對方救了。

  “廢什麽話,不想死的話快抓緊一旁的石縫,我的膀子都快斷了!”段虎大聲的喊道。

  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後,冷曼伸手抓向了不遠處的石縫,誰知這時,她身下一動,洪泉的叫喊聲傳了過來。

  “小曼,你可千萬不要鬆腿,我還在下麵呢!”

  低頭一看,這才發覺身下還夾著個人,瞬間冷曼俏臉羞紅,夾緊的雙腿不由自主的鬆開了一絲。

  “小曼......小曼!”

  洪泉嚇得尖叫兩聲,雙手往上一抱,緊緊抱住了對方的雙腿。

  “撒手,再不撒手我踢死你!”

  羞怒交加的冷曼殺了洪泉的心都有。

  還是那句話,情何以堪呐?

  今天無疑是冷曼的一場噩夢,其他瑣事也就算了,可關乎她名節之事如何能算?

  被段虎又摸又踢在先,被洪泉抱住雙腿在後,期間她還毫無廉恥的夾著......

  丟人,太丟人了!

  冷曼覺得自己都沒臉見人了。

  再說洪泉,在他看來,今日同樣是一場駭人的噩夢,隻不過他的這場噩夢和冷曼的又有些不太一樣。

  冷曼是因為羞臊,是因為感到丟臉,關乎的是名節,是貞潔,洪泉不同,他基本是被驚嚇到的。

  高空墜落就玩了兩回,換做同齡的老頭,不被嚇死已經是萬幸了,可洪泉呢?

  到現在都還吊在半空中,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段虎也不好過,雖然之前他玩得挺爽,但現在卻怎麽也爽不起來了,為了救人,他的膀臂就像被撕裂一般的劇痛,這份活罪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

  上一次為了救洪泉他曾出過手,但這次不一樣,除了洪泉還有冷曼,兩個人加在一起的重量以及下墜的衝力,力量之大難以想象,也隻有像他這般有著絕藝在身的人才勉強可以支撐下來。

  換做旁人,別說救人,單單這股可怕的力量都能把臂膀活活撕扯下來,搞不好救人沒救成,反而還會搭進自己的小命去。

  段虎心裏煩躁,膀臂處傳來的撕裂感讓他難以忍受,更煩的是,被救的二人此刻還饒有興致的鬥起了嘴來。

  大爺的,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玩嘴炮?

  找死不撿日子,真當虎爺的膀臂是鐵打鋼鑄的嗎?

  段虎猛喝一聲,氣貫單臂,力量爆發而出,直接像掄大錘般把二人朝石壁上甩去。

  耳中傳來“吧唧”兩聲,洪泉二人像兩灘爛泥一樣貼在了石壁上。

  冷曼稍好些,順勢抓住了石壁上的縫隙,就是段虎甩動的勁道大了點,接觸時難免來個親密無間,這一撞,頭昏眼花不說,胸脯最受罪,像被頂了胸一樣難受,問題是還不好的開口埋怨一聲。

  洪泉慘點,誰讓他是吊車尾的,甩動起來受力最大,撞擊時的力量自然成倍數增長。

  等著老頭一腦袋正正撞在石壁上......

  那可是岩石崖壁,堅硬無比,就洪泉那肉腦袋,能好受嗎?

  頓時洪泉就被撞得頭腦昏沉,眼前閃爍出了美麗亮眼的小星星。

  一顆兩顆亮晶晶,三顆四顆排成線,五顆六顆不嫌多,七顆八顆串著玩......

  別數了,再數還要不要命呢?

  要緊的是先找個地方抓緊了,別再摔下去,真當自己是蜥蜴壁虎,往牆上一趴就不會摔落?

  等洪泉星星也數完了,這才發現他正貼著石壁玩滑梯呢......

  什麽叫驚險,什麽叫刺激,對於白發蒼蒼的洪泉來說,他又深刻體驗了一把。

  ......

  等手雷爆炸的餘波散盡,漆黑的石淵裏充滿了刺鼻的硝煙,時而落下的碎石打破了這裏的寂靜。

  獲了救的洪泉和冷曼沒有想象中煥發著重獲新生般的喜悅,而是低著腦袋默不作聲,就像兩個被訓斥了的小媳婦一樣不言不語,氣氛很是尷尬。

  主要是還是被情緒鬧的,一個不願意搭理一個。

  這能怪誰呢?

  怪冷曼無情冷漠,還是怪洪泉老不知羞?

  這種事誰也說不清楚,真要怪的話,就隻能怪段虎亂丟手雷,害得他二人狗咬狗?

  可是想想也有些說不過去,如果段虎不丟手雷,那麽多的鬼蜥蜴咋整?

  真當自己是不死金剛,一個頂百,三個頂千嗎?

  不過回過頭再想想,還是不對,鬼蜥蜴在這裏活得好好的,要不是它們打擾了對方的清靜,勾動了它們的食欲,至於兵戎相見,拚個你死我活的嗎?

  那究竟要怪誰呢?

  愛誰誰,反正在場的三人也沒空瞎追究這些糟心爛肺的事情,能活下來就已經不錯了。

  “咕咚咕咚......”

  段虎猛灌了兩口酒,借著酒勁他活動了一下還在酸麻的膀臂,雖然還是有些不帶勁,但是比剛才卻好了許多。

  “虎爺,我也想喝口酒。”一直未開口的冷曼第一次主動要求道。

  “嗬嗬,真是難得,老四竟然主動會要酒喝?”段虎笑了笑,大方的把水壺遞了過去。

  接過水壺後,冷曼並沒有直接對著壺嘴張口,而是拿出一塊精致的手帕,來回把壺嘴擦幹淨後,這才倒在了壺蓋裏,慢慢喝了起來。

  段虎眼皮抽了抽,像話嗎?

  擦了壺嘴不說,還把酒倒在壺蓋裏喝,就這麽嫌棄他嗎?

  “老四,過了吧?”

  “過什麽了?我還沒嫌棄你們臭男人的口水臭呢?”喝著酒,冷曼毫不待見的回道。

  “嫌臭你別喝啊!”段虎不樂意了。

  “酒又不是你的,我為什麽不喝?”冷曼自有她的道理講。

  這下段虎有些尷尬了,不過嘛......

  “你說我們男人的口水臭,我就納了悶了,你咋知道的?你是嚐過還是聞過,這麽清楚?”

  “你.......我懶得理你。”

  冷曼悶悶的把酒倒進了嘴裏,剛要喝進肚,段虎下一句話又到了。

  “我的口水一點也不臭,倒是老二人老腎虛胃不好,口水自然臭,這酒他也喝過,所以你才嫌棄,嗯,一定是這樣的。”

  “噗......”

  冷曼一個沒忍住,一口酒全部噴到了無辜的洪泉臉上。

  呸!

  這叫一個晦氣,洪泉當即就冒了火。

  招誰惹誰了?

  一個咒洪爺爺腎虛胃差口水臭,另一個更狠,直接就吐一臉酒,有王法嗎,有天理嗎?

  真當洪爺老弱病殘,想咋欺負就咋欺負?

  洪泉剛要發作,段虎壞兮兮的話聲響起,“老二,豔福不淺嘛,老四的口水可香著呢,誰都沒嚐過,讓你這老猴先嚐了個鮮,躲被窩偷樂去吧!”

  “咳咳......”

  “噗......”

  咳嗽的是洪泉,真是被嗆到了。

  至於噴的那人......

  還是冷曼。

  不是說剛才已經噴過了嘛,咋又噴了一口?

  其實剛才那口隻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酒還在嘴裏含著呢,現在好,段虎這一激,冷曼實在沒忍住就噴了出來。

  至於為何隻噴洪泉沒噴段虎?

  很簡單,既然第一口噴了洪泉,第二口就他得了,反正多一口少一口沒啥兩樣,噴了也就噴了。

  蹭!

  洪泉站了起來,小眼牛瞪,拉出了幹架的姿勢。

  蹭!

  冷曼站了起來,柳眉倒豎,出手摸向了毒針。

  蹭!

  段虎也站了起來,不過他沒有動怒,非但沒動怒,相反還很高興的一揮手高聲說道。

  “好樣的,真是自覺,虎爺還沒下命令,你們就知道要出發了,好,我們出發!”

  說完,不等二人有所反應,段虎提氣縱身,“唰唰”攀上石壁,幾下隱沒在了黑暗中。

  我去你大爺的出發。

  喂!誰自覺了?

  你給我站住,我們保證不把你打殘了!

  洪泉和冷曼的心中不約而同的響起了呐喊聲。

  ......

  一路無話,就是有話也沒人講。

  很快,在段虎的帶領下,三人再次爬上了石崖,也就離著被封死的洞口不太遠的位置,段虎用手電照了照對麵的石壁,粗略估計應該有十多米的樣子。

  “老二,老四,你們誰先過?”轉回頭,段虎問道。

  “虎爺......”

  “不錯,還是老二老當益壯,想第一個跳過去,那我就把這個光榮的任務交給你好了。”

  段虎根本沒弄懂對方的意思,便主觀的在那誇讚起來。

  “等等,我沒說我要第一個先跳。”

  “我呸!不想跳你說個鳥的說,皮癢去石頭上蹭,別沒事找抽。”段虎立馬變臉,比翻臉狗還翻臉狗。

  洪泉臉皮一抖,娘的,什麽玩意?

  咋罵人罵得這麽順溜,難道沒事幹成天去街子上看老婆娘吵架,從那兒學來的嗎?

  “老四,你跳不跳?”忽視過洪泉,段虎問向了冷曼。

  “不是,虎爺你等等,我有話說。”洪泉急忙插嘴道。

  “大人說話,老倌別插嘴。”段虎直接不鳥洪泉。

  “我......”

  嘿!

  這名詞到挺鮮乎,人家是說“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到段虎這成了“老倌別插嘴”,有這麽挖苦人的嗎?

  擺明了就是欺負他老不中用。

  洪泉攥緊的雙拳哢哢作響,有心撕了對方的臭嘴,但一見段虎瞪著他的眼神......

  算了,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人老講究的是心態平和、道法自然,這樣才能養生長壽。

  什麽亂七、八糟的,要不是洪泉怕單打獨鬥揍不過段虎,不用等現在,一早老頭非撲上去玩命不可。

  “虎爺,你聽我說,我隻是覺得為何非要跳過去呢?明明我們可以從原路下去,反正那些鬼蜥蜴已經歸了位,何必犯險非要跳到對麵的石壁再下去,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洪泉生怕再被段虎打斷,一口氣把疑惑都說了出來。

  等說完,老頭大口喘氣,真不容易啊,要不是有著內家的功底在這撐著,就剛才那些話,非把他憋出什麽好歹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