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九錫虎賁
作者:語魁      更新:2020-06-29 20:55      字數:4719
  “黃錢開道,香火為引,米撒冥途,魂歸厚土”

  段虎高撒黃錢,前撒白米,手拿清香,一聲吆喝,曹滿乖乖起身趕路。

  至於路程還有多遠,他沒問也不想問,主要是人累心也累,問多了更累。

  走走停停,曹滿悶頭趕路,不多時聽見了嘩嘩的的河水聲,抬頭一看,月光下河水潺潺,波光點點,似蜿蜒長龍北來南往,一去百裏川流不息,原來是到了盤龍河了。

  離著河水越近,水流聲愈發清晰響亮,迎麵而來的水汽撲打在身,冰涼濕潤,令人精神振作。

  “虎爺,休息會兒如何?”曹滿躬著身子往地上一蹲,不管段虎同不同意,反正他先蹲了。

  “正好,我也累了。”段虎找了塊河石坐了下去。

  曹滿一臉鄙視,撒個錢,丟點米,走幾步喊累?

  換你被屍骸,你能累成狗!

  “狗眼瞪那麽大,瞅啥呢?”段虎敏銳的捕捉到了曹滿的小眼神。

  “沒啥,我在想要不你幫我背一下梅兒的屍骸?”曹滿順口說了句。

  段虎把頭轉了過去,丟下倆字“不背。”

  曹滿點頭,果然,想從黑臉身上撈點好處,一個字,難,倆字,太難

  “小朋友之間都知道相互友愛相互幫忙,你幫我一把就那麽難嗎?”曹滿抱怨了一聲。

  “誰的婆娘誰來背,這是規矩。”段虎的聲音順著水聲飄忽飄忽的傳了過來,傳到了曹滿的耳朵眼子裏。

  “屁的規矩,這是封建陋習,一點都不人性,誰定的?”曹滿不服的嚷嚷著。

  “老祖宗定的,不服你找他們說理去。”

  “我”曹滿緊了緊背上的屍骸不說話了,這叫自討沒趣。

  規矩大過天,祖宗來定論,一代又一代,都是你祖宗!

  話聊死了,氣氛有些沉悶,曹滿不喜歡悶,目光投向盤龍河,轉而又有了新話題。

  “虎爺,我們跑盤龍河邊幹什麽?難道你想把梅兒葬在這?”

  “河邊不能葬人,水屬陰,萬一挑了個水煞之地,弄出個水粽子出來,你扛得住嗎?”

  水粽子?

  曹滿感到後脊發寒,不由得打個哆嗦。

  “虎爺,既然河邊不能葬人,那你帶我來這幹嘛?”

  “這你就不懂了,盤龍河是本地的生命之河,蜿蜒南下直通境外,遇到災年大旱的時候,沒有這條河水,本地人如何生存?這麽好的河流,孕育了無數的生命,乃造化之河又稱搖籃之水,把常梅的骸骨埋在離河不遠的山丘上,用不斷流動的生命元氣洗滌她的魂魄,對她來說也是一件造化之事。”段虎解釋道。

  曹滿還想問什麽,段虎用手一指前麵的石橋說道:“留口氣加把勁,過了前麵的石橋,再走一段山路就到地方了。”

  曹滿順著段虎所指的方向看去,月光灑落下,河岸邊架著一座河橋,橋麵不寬,是用青石鋪設而成的,橋下幾塊石墩矗立在河水中,作為橋墩支撐著整條河橋。

  不大工夫,二人來到橋邊,過橋的時候段虎又叮囑了幾聲,讓曹滿把屍骨背好了,特別注意不能讓河水打濕屍骨,否則**散魂,會讓死者的魂魄不得安寧。

  段虎頭前帶路,邁步走上了橋麵,曹滿跟著也上了河橋。

  河橋不高,離水也就不過尺許的距離,湍急的河水衝刷在橋墩上,飛濺起的水花把橋麵淋得濕滑無比。

  由於年代久遠的關係,不管是橋石還是橋墩,不少地方都長出了青暗色的苔蘚,對於不熟悉這座河橋的人來說,行走在上麵必須多加注意才行。

  好在今晚的月光皎潔,把山川河流照得一片素白,走在橋麵上看得倒也格外清楚,隻是河水反射著點點月光讓曹滿有些晃眼,稍不留神,腳下一滑,曹滿驚呼一聲,身體栽晃了起來。

  月光下,河橋上,一人獨立雙臂撲棱,身子蛆扭,左三下右兩下,最後

  日!

  曹滿背著常梅的屍骸,一頭衝向了河川的懷抱。

  這一刻,曹滿覺得很後悔,如果剛才不掙紮該多好?順勢滑一下,頂多就是屁股受罪,運氣好點的話,興許不會打濕常梅的屍骸。

  現在好,背著屍骸投河?

  從小喜歡狗刨的他,本能的比了個入水的姿勢,眼瞅著就要入水,突兀,身子一滯,身子傾斜在了橋邊上。

  就差那麽一絲絲,好懸,好緊張,好刺激。

  “耗子,想殉情早點說,虎爺給你介紹好去處,沒必要跑這投河做水鬼鴛鴦吧?”

  薅住後衣領的段虎用力往回一拉,曹滿又回來了。

  半晌,曹滿都沒說話,光顧著老鹿撞心,撞了個歡實。

  “耗子,沒事吧?”見曹滿臉色不好,段虎問道。

  “沒,沒事,就是覺得有些口渴。”曹滿沒說瞎話,一路的勞累再加上受了點刺激,這會兒是真的有些口渴。

  “醜人多作怪,想喝接著跳,這回虎爺絕不攔著。”

  轉身,段虎拿出紙錢和米撒在了河中,低念幾句之後,催促著曹滿趕緊過橋。

  曹滿緊巴了一下背上的常梅,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總算戰戰兢兢的過了橋。

  剛過橋,忽聞身後的河水中傳來了一陣好似嬰孩啼哭的聲音,曹滿想都沒想,腦袋利索的朝後轉去。

  沒等轉過去,段虎的糙手一把又薅在了他的後脖頸上。

  “耗子,安生點成不?”段虎語氣不善,看得出是真動了火氣。

  “不是的虎爺,你聽河水中似乎有小孩的哭聲,莫不是有孩子落水了?”曹滿感到後脖頸酥溜溜的一陣酸疼,連忙解釋道。

  “關你屁事!”段虎怒瞪虎眼。

  喲,好氣人!

  “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虎爺,你說是不?”曹滿的小詞一套一套的。

  “佛曰是吧?”段虎糙手加勁,曹滿翻眼嗚哇。

  莫非不是佛祖說的?

  “虎爺,不是佛曰,是古語有雲!”

  “古語是不,有雲是不?”段虎再加勁,曹滿眼泡外凸,嗚哇哇。

  難道也不對?

  “是祖宗說的,這是規矩!”

  規矩大過天,祖宗來定論,一代又一代,都是你祖宗!

  手刨腳蹬著的曹滿認為,這回應該錯不了。

  “信不?虎爺現在就送你去見祖宗,好好談論一下什麽叫做規矩!”

  “虎爺,我錯了”

  段虎鬆開糙手,曹滿給跪。

  “聽好了,那不是嬰孩落水的哭聲,而是水鬼引誘你的催命聲,因為你身上背著常梅的屍骨,我們又是在晚上來送靈,自然會引來一些不幹淨的東西。特別是在陰氣較濃的河水中,什麽水鬼、水煞之類的東西都想來引誘你,懂了嗎?還不快走!”

  曹滿摸摸酸疼的後脖,君子動口不動手,黑臉,真小人!

  剛走出去幾步,身後嬰孩般的啼哭聲再次響起。

  曹滿氣惱,還來?

  下一刻,嬰孩的啼哭變成了陰森幹啞的低笑聲。

  曹滿炸毛,跑!

  追上段虎,曹滿乖巧的跟在了後麵,寸步不離。

  “怕啦?”

  “不,不怕。”

  段虎眉梢一挑,死鴨子嘴殼硬,“不怕你揪我衣角是幾個意思?”

  “安,安全。”

  段虎,“嗬。”

  過了河便是入山的土路,土路不好走,一個坑一個坎,走在上麵高一腳矮一腳,特別是雜草多的地方容易打滑,很不好走。

  對曹滿來說,這些都是考驗,但最難的還是爬坡,老長的一條土坡,看著都牙酸,更別說長坡的盡頭還是坡,九曲十八彎,蛇形蜿蜒,沒有盡頭。

  走幾步,曹滿要牛喘幾下,再走幾步,擦把熱汗,看見大點的土旮遝,曹滿很自覺的往上一頓,哈氣。

  段虎也累,如果不是事有湊巧,他才不會在元氣大傷的情況下,半夜出來送靈,完全是找罪受。

  “虎爺,都說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可我咋覺得始終都是人怕鬼呢?”氣還沒喘順當,曹滿的新問題便來了。

  “鬼怕人,是因為人的身上有三把陽火,左右肩頭各一把,還有一把在天靈蓋,一般的陰魂很難靠近。至於人怕鬼”

  “主要是心理作祟,而且人隻要一害怕,陽火就會衰弱,陽衰陰盛,陰魂便會乘虛而入,嚇死挺正常。”段虎解釋道。

  “這麽說來,剛才嚇我的水鬼,我要是不怕他,不就沒事了?”曹滿又問道。

  “這不一樣,事有黑白,人分善惡,鬼有強弱,弱者懼人,強者人懼。”

  “那剛才的水鬼呢?”

  “不強不弱,主要是看他針對什麽人。”

  曹滿舔了舔幹涸的嘴皮,懂了,黑臉這是在自抬身價,順便還補一刀。

  啥叫不強不弱?

  在段虎這種有道行的人麵前,水鬼肯定是弱雞,隨便念個咒施個法什麽的,舉手投足間便能叫對方灰飛煙滅。

  麵對曹滿,曹滿是弱雞,隨便鬼唧倆聲,曹滿屁滾尿流,敗!

  “還有什麽要問的嗎?”段虎主動的詢問道。

  曹滿不出聲,免得再被補刀,盡管皮肉不疼,卻能爆肝爆腎,俗話說,沒那麽大的頭,別戴那麽大的帽,曹滿自認腦袋不小,但比起段虎的大黑帽

  不,是黑鍋,頭再大也箍不住。

  “耗子,正好我有話要問你,這件事很重要,你一定要把知道的都告訴我。”

  曹滿神色一動,真稀罕,黑臉也有問人的時候。

  “有事盡管開口,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曹滿熱情的說道。

  一路上盡是段虎不待見他,終於風水輪流轉,也該他風光露臉一回,曹滿心裏笑了個哇哈哈。

  “不急,待會兒再說。”

  段虎的話永遠是神出鬼沒,讓人猜不出門道,這不,曹滿被話噎了。

  “別介,有話藏心裏多難受,快出快進才痛苦,說吧,啥事?”曹滿補刀。

  “休息夠了,上路。”段虎站了起來。

  “那你的問題”

  “待會兒再說。”

  “待會兒是多久?”

  段虎高撒黃錢,前撒白米,手拿清香,高喝一聲,“黃錢開道,香火為引,米撒冥途,魂歸厚土”

  曹滿

  老子不信你能憋的住!

  緊走兩步,曹滿挨著段虎的身旁,“虎爺,悶不?悶的話把問題說出來就不悶了。”

  “無礙,待會兒再說。”

  “虎爺,熱不?人呐,憋著心事就會感到又燥又熱,說出來就不熱了,你看”

  “無礙,待會兒再說。”

  “虎爺,累不,要不咱先休息一會兒,順便”

  “黃錢開道,香火為引,米撒冥途,魂歸厚土”

  曹滿

  等等,怎麽感覺不太對呢?

  到底是黑臉有話問我,還是我上趕著求對方問我?

  尼瑪,老子吃飽了撐得慌,自己伸臉給人抽啊?

  “不走了,我家梅兒累了,要我陪她說說話!”曹滿撒潑,找一大石就蹲。

  “尿性!”段虎一百個瞧不起。

  尿性?老子是尿爺!

  曹滿雙手鬥大拇哥,又叫鬥蟲蟲,鬥得挺歡,小時候他最喜歡玩。

  “耗子,有話說有屁放,找借口磨時間的話,虎爺請你吃爆栗!”段虎不耐煩的晃晃手腕。

  曹滿張著嘴,呃,該說啥好呢?

  問梅兒肚子餓不餓?

  應該不餓,一路上清香不斷,管飽。

  困了沒?

  就沒醒過,肯定不困。

  冷不?

  白布包著呢,不會冷。

  累嗎?

  會累才怪,在我背上趴了一路,我累才對。

  不行的話嘮嗑兩句?

  日,死人會說話嗎?

  曹滿急了,看著段虎的大鐵拳,抖索索。

  “虎爺,梅兒說她想知道你剛才要問什麽?”曹滿弱弱的問了聲。

  “皮癢了?”段虎二目寒光爍爍。

  “不癢,虎爺,梅兒是真的想知道。”

  段虎氣笑,“那你讓她直接問我。”

  曹滿睜大眼珠,好厲害的黑臉,這麽難的問題你咋想出來的?

  “那個”曹滿支吾。

  “那個什麽?”段虎追問。

  “這個”

  “這個什麽?”

  曹滿把心一橫,豁出去了,“梅兒她害羞,不好意思自己開口。”

  咣,咣,咣!

  段虎收拳,“下回你家婆娘還有問題,讓她自己來問我,聽到沒有?”

  “誒,聽到了。”曹滿淚流滿麵,還不能哭出聲,好苦逼。

  見段虎走遠,曹滿摸摸腦袋,好疼,好痛,好辣辣。

  “臭黑臉,揍人真夠狠的,開玩笑而已,至於翻臉嗎?一身爛脾氣,不知道是從哪個旮遝學來的。”

  “耗子,虎爺的耳朵靈著呢!”段虎的話順著山風飄忽飄忽了過來。

  曹滿猛打一激靈,“虎爺,我是說你這一身能耐是從哪學來的?夠霸氣,夠威風,夠爺們!”

  三個夠,就叫夠夠夠!

  “九錫虎賁!”段虎的話回蕩在蒼嶺間,鏗鏘有力。

  九錫虎賁,曆史悠遠,曾受過禦賜殊榮,後流傳民間,倒鬥一界譽滿乾坤。

  曾北盜元墓,七星滅僵魁,火燒龍皇陵,又東闖沙窟嶺,九子定陰陽,血月誅鬼王

  九錫禦賜,虎賁煙寂,一脈三英,再續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