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院外破境 房內說教
作者:江白衣      更新:2020-07-06 20:00      字數:5517
  應天城。

  這座在浩瀚無垠的巫域之中,在如天穹璀璨星辰數之不盡的城池軍鎮中地位超然僅次於那座天下第一城奉天城的應天城此時滿目瘡痍,白骨露野。

  城頭之上,一名身著白衣麵冠如玉的青年男子獨坐牆垛之上,遙望城中的這宛若人間煉獄般的景象,麵無表情。

  若是他沒有記錯,當初大戰剛剛結束之時,那時的場景可是要比現如今自己所看到的慘烈的多。

  所以不得不說以賈家為首的那幾家實力果然非同凡響,竟然能在短短幾日內就將城中百姓安撫下來,難怪敢同那偌大的穆家叫板。

  一念至此,這名臉色仍然有些蒼白的青年雙手托腮,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都說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原來賈家主是胸有成竹啊。”

  那名青年的話音剛落,在其身後便有一道爽朗的笑聲響起,“讓姬公子看笑話了。”

  被稱呼為姬公子的白衣青年正是在此之前同穆家的那位穆四爺在應天城上空大打出手廝殺不休的姬歌。

  聽到身後來人這般稱呼自己,姬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撣了撣衣袍上的灰塵,將騰空的兩腿從城牆外收了回來了,繼而緩緩站起身來。

  姬歌從城牆牆垛之上一躍而下,站在來人的身前,不卑不亢神色自若地拱手說道:“怎麽勞煩賈家主親自登城了?”

  一身玄衣錦袍身軀修長的賈同酒淡淡一笑,“若是姬公子讓我省點心的話那我也就不用這般勞心費神地折騰了。”

  姬歌聞言嘴角噙起一抹笑意,於是他再次拱手施禮道:“是姬歌思慮不周。”

  賈同酒看到姬歌這般舉止,本就遮掩不住的臉上的笑意更盛。

  而後他趕忙托服起姬歌的身子,言語關切沒有半點猩猩作假地說道:“這若是被城中的百姓看到,那我賈同酒可就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了。”

  姬歌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嘴唇,“賈家主來此尋我是不是有事要同我說?”

  已經是將龐然大物般的穆家扳倒獨攬大局的賈同酒一拍額頭,一副恍然模樣,“瞧我這記性,光顧著與姬公子你說笑,差點把正事忘了。”

  “我來是想同你說石破天石前輩已經醒過來了。”

  聽到賈同酒吐露出這句話後,姬歌的神情一振,愁眉舒展開來,心湖上一直懸掛而不墜的巨石也落了下來,激蕩起朵朵浪濤。

  “那我就先回府去了。”

  姬歌顧不得同這位萬人之上的賈家家主告別,右腳輕點腳下的青石牆磚,身形化作一道流光飛掠下城牆。

  賈同酒雙手攏袖笑眯眯地看著這位青年才俊朝賈府方向飛掠而去最終瞧不見身影後,臉上的笑容才緩緩收斂起來。

  雖說不是冷若冰山淩若寒霜但也是麵無表情。

  距離那日姬歌入局賈家借機討伐穆家已經過去了半旬之久。

  雖說已經過去了半旬之久,但那日凶險萬分若是棋差一招便是萬劫不複的場景不光是自己,恐怕其餘的那兩家之人也是曆曆在目。

  無論如何他們都沒有想到一個區區的小輩竟然能夠將那位返璞境的穆襄給逼到絕地,竟然施展出那種傷敵一千自損一千以命換命的天威手段。

  那日在自己頭頂上炸裂開來的滾滾血海恐怕已經成了自己揮之不去的陰影。

  當日若是任由那遮天的血海以天上而來奔湧入人間,恐怕這座屹立了千年不倒的應天城就名存實亡大半城池將不複存在。

  也就是在那日,那位白衣男子自血海而出,最終卻橫亙在血海之前,以一己之力擋下了就連自己都束手無策的那片以摧枯拉朽之勢奔騰垂落的滔天血海。

  當然也就是在那日,這名本該是人人冷眼相待的異鄉男子成了應天城百姓心中的英雄,一時之間風頭無兩,竟然蓋過了覆滅了穆家的自己。

  “可惜啊,終究不是我賈家子弟,更不是我巫族之人。”賈同酒收回目光,搖搖頭無比惋惜地呢喃道。

  “家主。”在賈同酒的身後突兀間有一道深沉的嗓音響起。

  來人正是討伐穆家之日站在賈同酒身後被其尊稱為翁老的浮屠境八轉的老者。

  賈同酒察覺到身後老者欲言又止,右手輕輕拍在牆垛上。

  繼而他同這位早年跟隨在父親身側現如今又在自己身邊鞍前馬後輔佐了兩代賈家家主的老者笑容和煦地輕聲道:“翁老,你同我就不要見外了吧。”

  那名老者點點頭,沉聲道:“家主這般堂而皇之地親近姬歌,雖說落在城中百姓眼中會增加對賈家的好感,對此時的我們有利,但”

  翁老說到這裏頓了頓,繼而說道:“但從長遠來說這是私通異族的大罪,若是落在有心加害我賈家人眼中,這可是證據確鑿不容抵賴的罪證。”

  “更何況姬歌之前得罪的是那支綠甲,在其身後站著的可是有十二祖巫之稱的水神共工。”

  “若是我們因為姬歌受到了那位大帝強者的怒火牽連,隻怕屆時我們賈家”

  翁老沒有再說下去,他相信站在自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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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的這位曾被上一任賈家之主稱讚為有望中興賈家的家主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賈同酒在聽聞翁老點到即止的話語後,臉上非但沒有絲毫的慍色反而是置之一笑,“翁老,我知道你事事都為賈家著想,隻不過這次你可能就真的想錯了。”

  賈同酒轉過身去,負手而立,目光深邃俯瞰著整座破敗不堪但卻曆史悠久的應天城,遂即悠悠開口解釋道:“且不說奉天城中的那位孫家長子孫乞兒一路以質子的身份護送著他姬歌東行,就是那瓦崗兵鎮中的景家父子對姬歌都沒有絲毫的敵意。”

  “若非如此,景家的那個景嵐早就在那日對身負重創的姬歌一行人出手了。”

  “有這麽兩家先後為我們做擋箭牌,恐怕那位水神大人的怒火還燒不到我們身上。”

  “再者他姬歌現在是將全城百姓救出於火海當中的救命恩人,若是此時我賈家對姬歌出手,惹來百姓的怨聲怒意,保不齊就是第二個穆家。”

  而後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眼前的這位老者身上,輕聲說道:“翁老,我這般苦頭婆心的解釋你可明白了?”

  “是老朽愚鈍,讓家主費口舌了。”翁老屈身拱手行禮道。

  賈同酒見此趕忙伸出雙手將他托服起來,麵帶笑意地打趣說道:“翁老,我先前不是說過不讓你同我見外嗎?這一幕若是讓我父親看到保不齊又要對我家法伺候了。”

  被攙扶起來的翁老聽到他口中的父親也就是上一任賈家家主,不著痕跡地拭去眼角的淚痕。

  這位輔佐了兩代賈家家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老者看著已經轉過身去背對著自己的賈同酒,心中呢喃道:“怎麽會呢!”

  姬歌自賈同酒口中聽到了石破天醒來的消息後便長虹橫空,直直地朝賈家府宅疾掠而去。

  當日雖說他確實是憑借著龍凰不朽法身將穆襄逼迫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但最後若是沒有石破天替自己擋下了穆家的那破釜沉舟一擊,那恐怕現在躺在床榻上昏迷半旬光景的就是自己了。

  但即便是如此,自己還是讓那個穆襄給逃走了。

  雖說經此一役穆襄的實力境界大跌,但說到底也不是他一個凝神境所能夠應付的。

  放虎歸山的確是後患無窮。一念至此,姬歌的長眸中閃過一絲罕有的陰鷙寒芒。

  思緒之間,姬歌已經趕回了賈府。

  姬歌的身形從虛空之上落下,同時他也將心中的那份陰霾給壓在心湖底。

  這次穆襄身受重傷自顧不暇恐怕一時之間也不會再殺自己一個回馬槍。

  等到他修養好傷勢後隻怕自己一行人已經走出了巫域,屆時就算是他對自己殺意滔天難道還敢離開巫域越過長城來殺自己不成?

  若真是那樣,他姬歌還真是樂意之至。

  等到姬歌的身形落在賈府門前時,正好看到了佇立在白玉台階前貌似已經等候自己多時了的景嵐。

  “景姑娘該不會是在特意等我吧?”姬歌撣去身上的灰塵,目光落在那道婀娜多姿的倩影身上,笑眯眯地問道。

  景嵐莞爾一笑,報以微笑道:“姬公子果真是聰明。”

  隨後她又緊接著說道:“小女子是特意來向姬公子辭行的。”

  “看來這賈府是當真比不上景家的錦衣玉食了。”姬歌聳聳肩,打趣說道。

  “公子說笑了。”景嵐細細打量了身前的白衣男子一眼,朱唇輕啟,“景嵐本就是景少爺的奴婢,怎麽擔得起錦衣玉食一說。”

  “隻是現如今應天城中的事已了,奴婢還要趕著回去向少爺複命,所以不敢在此多加逗留。”

  姬歌點點頭,“我也是客,所以自然不能做喧賓奪主的事,就不挽留姑娘了。”

  而後姬歌拱手說道:“天涯未遠,那就隻能夠祝姑娘一路順風,有緣再見。”

  景嵐微微欠身施了一個萬福禮,眉眼盈盈道:“公子放心,奴婢自會同少爺在兵鎮等待著公子。”

  姬歌聞言先是一愣,而後朗聲笑道:“告訴景心事,屆時我一定登門拜訪。”

  “好的。”

  姬歌沒有再接話,緘口不語麵無表情的一步越過景嵐拾級而上,朝賈府門庭內走去。

  “還真是張烏鴉嘴啊。”姬歌嗤笑一聲,不著痕跡地搖搖頭,心中腹誹道。

  景嵐輕輕轉身看著那道修長的身影走進了賈家,直至消失不見後,才輕聲細語心有餘悸地說道:“少爺,你可真是同自己找了一個好對手呢。”

  那日天穹上的一幕既然他賈同流看到了,那當時在場的景嵐自然也是曆曆在目。

  最後,有一道青芒在應天城中拔地而起,如長虹貫空般沒入雲霄消失不見蹤跡。

  等到姬歌走進賈同酒特意為自己一行人安排的別院後,便看到了同巫淺淺一齊坐在院中的孫乞兒兩人。

  “來了?”孫乞兒將手中的一小食遞給巫淺淺,頭也沒抬地問道。

  “嗯。”姬歌輕嗯一聲,點點頭。

  巫淺淺一邊咀嚼著一邊含糊不清地擺手說道:“石叔叔已經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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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墨淵哥哥正在當中房中照顧他,孫乞兒是怕我吵到石叔叔休息這才帶我出來的。”

  “不用特意解釋,我都知道。”姬歌嘴角含笑地走到巫淺淺身前,輕彈了下她的額頭,說道。

  孫乞兒默不作聲,隻是在一旁給巫淺淺遞著吃食,眸底深處毫無波瀾。

  姬歌走到房門前身形頓了頓,等到他地手掌輕輕放在房門上時,哂笑一聲,“這可不像是當初在奉天城中口口聲聲說要取我性命的孫乞兒。”

  “若你是因為之前那一戰沒有幫上我忙而自責不已的話那大可不必,因為這本就是我的劫難,你替我接不下來的。”

  最終姬歌言語帶笑的撂下一句“巫淺淺你摸摸肚子上的肉”後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巫淺淺聽到姬歌的這句戲謔之言後本來大好的心情準瞬間變得烏雲密布,嘴中也停止了動作,鼓著腮幫子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還要不要?”孫乞兒又將一塊吃食遞到巫淺淺麵前,斜眼問道。

  巫淺淺還是選擇咽了下去,狠狠地瞪了這位孫家武癡一眼,跺了跺腳跑出了這座雅致的別院。

  孫乞兒毫不在意這小妮子要吃人的目光,他將最後那塊吃食放在自己嘴中,細細品嚐著。

  而後他拍了拍手,將手中的吃食碎屑輕輕拍落。

  旋即他猛然站起身來,霎那間天地間的靈氣如同風起雲湧一般朝著這座別院奔湧而來。

  一時之間一身黑衣的孫乞兒衣衫獵獵作響,一身的玄黑靈氣盎然湧動,如同江瀆之水連綿不絕。

  據孫家家史所記載,孫乞兒正是於今日破開心境於半步造化入造化。

  院中的響動自然是落在了屋中三人的耳中。

  自從姬歌進房以後,墨淵便從床榻前站起身來,神色恭敬。

  “墨淵拜見公子。”墨淵朝著姬歌躬身行禮道。

  床榻之上的石破天也撐起身來,臉色蒼白嗓音嘶啞地說道:“恕石破天有傷在身不能行禮。”

  姬歌從桌案上倒了杯茶水,踱步走到病榻前,將杯盞遞到石破天的眼前,問道:“石叔叔該不會連拿杯子的力氣都使不出來了吧?”

  石破天聞言本來黝黑的臉上竟然浮現出幾分難為情,他趕忙將杯盞接了過來,仰頭灌了下去,一飲而盡。

  “公子,您這般幫助那個孫家的武癡破境,墨淵擔心會養虎為患,最終受傷的還是公子你。”墨淵站在姬歌身旁,低頭沉聲道。

  姬歌略有深意地看了眼一旁的墨淵,將石破天手中的杯盞接了過來,歎了口氣略顯無奈地說道:“難不成你認為我有這種本事,若真是那樣的話我肯定是先讓石叔叔從床榻上走下來。”

  姬歌摩挲著手中青釉杯盞,悠悠說道:“你家公子也是有苦說不出,不如說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石破天看了墨淵一眼,而後將目光落在了姬歌身上,出聲道:“好了好了,雖說少主也那孫乞兒有一場君子之約,可墨淵你也不能夠這般對小歌不抱信心。”

  “咋了,難不成他孫乞兒踏入了造化境就能夠穩壓咱少主一頭了,你可別忘了,折損在小歌手上的造化境也不是沒有。”

  “再說了,那穆襄返璞境的靈力境界厲害吧,在應天城也是呼風喚雨的強者,不還是慘敗在咱少主的手上,也幸虧他跑得快,不然這應天城城樓上便會掛上一顆返璞境強者的頭顱了。”

  一口氣說完這些話,饒是淬體八重樓的出神武夫的石破天也是輕咳幾聲,相帶著臉色紅潤了幾分。

  姬歌索性趁著石破天說話的功夫搬了張椅子到床榻前,繼而一屁股坐了下來。

  等到石破天把話說完,姬歌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替他將氣捋順後,抬頭同墨淵笑著說道:“瞧見沒有,石叔這是還同我慪氣呢。”

  “我可沒有!”石破天趕忙矢口否認道:“我石破天沒有也不敢,墨淵你可要給我作證,即便是回到了福地等到主上問起來你就如實稟告,俺行得正坐得端,不怕!”

  墨淵站在一旁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

  姬歌歎了口氣,輕聲說道:“行了石叔,我知道你還在為那天的事情生氣,我知道錯了。”

  石破天聽到姬歌認錯以後,一直緊繃的神情才緩緩放鬆下來,他目光灼灼地盯著眉眼間像極了自己大哥的姬歌,又將身子坐直了幾分,強忍住身上的劇痛,語重心長地說道:“少主,我知道你天賦異稟,可能即便是那些個帝子聖女你都沒有放在眼中,在我看來這也不是什麽壞事。”

  聽到這話的墨淵剛想說什麽,緊接著就被石破天的一句話給打斷了。

  “若是您沒有這股子精氣神,不說我石破天很難認你這少主的身份,隻怕福地之中大多數人都會覺得您難挑大梁。”

  “隻是,今日我石破天想要同少主你說的卻並非這個。”

  石破天頓了頓,“我沒有讀過多少書,也確實如墨淵他師尊所說的那樣難登大雅之堂,可是主上曾說話的一句話我卻記得極為清楚,也一直引以為戒。 ”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尤為可憐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