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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風從門外吹進屋子，吹散溫暖熱氣，也吹散了滿屋子的血腥味。

  白袖滿目的不可置信，突如其來的劇變，讓她措手不及。

  高傲的龍傲天死了。

  一個十幾歲的小鬼，竟然殺了一個陰陽師？

  簡直匪夷所思！

  是他竟然會使用一種山海術，是他出乎意料，乘人不備，是他那一拳太過強大，是他運氣好

  理由可以找到無數種，但是，他竟然就那麽輕而易舉，不帶一絲猶豫的，殺掉了一個陰陽師。

  白袖說服不了自己，身為陰陽師的龍傲天，意氣風發，卻剛剛就在自己的眼前，被一個以為可以玩弄於鼓掌之間的少年一拳打死了。

  他們真的太大意了，原來這小鬼壓根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一隻收著獠牙的幼虎。

  “一條狗而已，你不需要殺人。”

  白袖沉默了半晌，最終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燈光下，葉靈甩動手上的血汙，轉過頭看向那個麵容姣好的女人，慢吞吞說道。

  “你們殺人不犯法吧？！”

  “人間的法管不了妖，自然也束縛不了陰陽師，我們殺人當然無所顧忌”

  白袖下意識回答，突然緊緊皺眉。

  葉靈冷笑一聲，沒說話，但是滿目嗤然。

  在他不曾經曆過的某個世界，性命可以很輕賤，那在他的眼裏，他這條狗的命，就比眼前這些怪人的一百條命還要珍貴。

  因為這是他一個人的狗。

  而那些人的命，卻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這是他第一次出手殺人，但不後悔，再給他選擇一次的機會，他隻會出拳更快。

  白袖緊緊盯著葉靈的堅毅臉龐，不由歎氣說道。

  “龍傲天做的確實莽撞，我也不讚同，但是你更殘酷，竟直接殺了龍傲天，作為他的同行者，我必須為他報仇，這無關對錯，隻是同你一樣，不做些什麽，心意總難平。”

  “你隻管來就是了。”

  葉靈扯動嘴角，臉上沒有絲毫害怕的神色。

  但是話已至此，兩人卻沒有立刻動手。

  葉靈走到黑炭麵前蹲下伸出手，黑炭艱難吐出舌頭，氣若遊絲，輕輕舔他手背上的淒慘傷口。

  “我記事起你就在這個家裏，一晃十幾年還是當初的模樣，真懷念真的不該這樣死。”

  他聲音很淡，不聞過多的悲傷，輕輕摸著黑炭的柔軟耳朵。

  “嗚。”

  黑炭咽嗚出聲，眼神悲傷，腦袋艱難蹭了蹭他的小腿，然後就下頜放在他的腳上，氣息漸無。

  白袖看著這副奇怪場麵，眼神莫名有些傷感，她心想喔，你們兩隻做什麽呢？互相感動？到底誰殺的人？難不成我倒是成了要欺壓良善的惡人？！

  她沒有立刻動手，因為不需要。

  在一個已經有了警惕之心的陰陽師麵前，隻是偶然獲得一種山海術的凡人，很難翻得起多大浪花。

  葉靈能贏龍傲天，是占了很大先機，出拳那隻手卻依舊受了嚴重的傷，手背幾乎被一劍切成兩半，血肉翻開，露出森然白骨，燃著火星的滾燙血液，沿著指縫噗嗤滴落，將地板融成幾個坑洞。

  相反，白袖山海術造詣其實比龍傲天高的多，叫的最凶的那隻狼往往是獸群中最弱的，這道理放在人身上也適用。

  “你”

  白袖邁著超長的腿走到葉靈麵前，眼前人滿身戾氣好似橡皮釘子，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改變了想法。

  一個陰陽師未完成的事情，需要另一個陰陽師繼續下去，哪怕一路鮮血，屍骸遍地。她在心中如此如此想到。

  “小鬼，看起來你對你的狗很用心，倘若我施展一種山海術，可以救好這條狗的話？”

  葉靈聞言，猛地抬頭，眸光犀利，隨後一字一頓問道。

  “去妖怪集市交換什麽東西？”

  “我要你去妖怪集市換來一樣殘缺的上古山海術，吞刀。”白袖微笑回答。

  吞刀術。

  傳說中，那是某位神話大妖的傳奇七十二山海術之一。

  “好。”

  葉靈沒有一點遲疑，便應聲答應了下來，他要救自己的狗。

  白袖突然臉色一變，肅聲道：“你先別急著開心激動，等你回來後，我依然會替龍傲天報仇。”

  葉靈緩緩眯起狹長雙眼，冷聲道。

  “那就如你所願。”

  大雪飄搖，夜空無光。

  黑暗裏，打著傘的少年在道路上走，漫無目的，像隻悶頭蒼蠅亂轉，不知終點在哪裏，不知盡頭往何處。

  葉靈右手往積雪中一攪，洗掉深可見骨傷口處的血汙，然後拾起一塊幹淨雪團塞進嘴裏，滿口腥鹹。

  他在菜市場的周圍遊走了無數遍，也走進冷清的菜市場數次，卻一無所獲，始終沒有找倒那個真正的妖怪集市。

  時近午夜，他找不到妖怪集市的結界入口。

  葉靈焦躁的看著手表上的時間，原地躊躇不前。

  “白天我就那麽埋頭跑了幾步，便輕易進入了妖怪集市，現在我百般尋覓，為何找不到門了？”

  雪花不斷飄落，地麵的雪越積越厚。

  他突然眉頭一皺，聽到遠處傳來的古怪交談聲。

  “都怪你，天黑了還賴床，我們要遲到了”

  “別急，妖怪集市要開到日出之前呢！”

  “我可是辛辛苦苦積讚了幾年的寶物，就等著這次舉辦的妖怪集市呢。”

  “馬上就到了”

  嘰嘰喳喳的交談聲，不像人的聲音，有些尖利，如同穿透力強的嗩呐聲。

  葉靈聞聲看去，隻見雪地上出現兩串細小的腳印，星星點點梅花似的。

  他抬起頭，眼睛一亮，隻覺頓時柳暗花明。

  遠處雪地上。

  竟是兩隻成了精的老鼠！

  溫暖的屋子，地板上血還未凝固。

  白袖沒把自己當外人，在房子裏翻找了些茶葉泡杯茶喝，半點不嫌茶葉差。

  然後她開始使用一種名叫“醫師”的山海術。

  山海術：醫師

  傳承：針灸山之靈。

  綠色的柔軟光線從猩紅指甲上蔓延而出，如同五根纖細的針線，紮在黑炭腹部，正在快速縫補淒厲的傷口。

  這是一種很神奇的山海術，猶如神醫在世，化腐朽為神奇。

  龍傲天臨死之前看向白袖，便是希冀她出手相助，隻可惜她沒來的及出手，葉靈就一拳打爆了人家的頭，死的不能再死。

  “你主人其實很聰明，用自己命換你的命是明智之舉，他不這樣做，我當時就會殺了他，他絕不是我的對手，你們兩個都會死，誰也活不了。”

  白袖對著黑炭自言自語，但是手裏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非常熟練。

  “那小鬼若真能換來吞刀，我承他的情，心裏高興，不可能放他一馬，但會讓他死的不那麽痛苦。”

  白袖抹了一把臉頰上的細汗，胸口起伏喘了口氣，長時間施展“醫師”山海術，對她而言是一種比較大的消耗。

  “很小的時候，我也曾經養過一條寵物狗，體型很小的那一種，但因為它沒有妖氣，隻是凡狗，養了十年，它就自己老死了。”

  狗是一種壽命很短的動物，小型狗可以活十幾年，但是黑炭這樣的大型狗，通常隻能活到七到十歲。

  白袖想要摸摸狗頭，但被躲了過去，她也沒在意，站起身來，仰頭張手伸了個曲線畢露的懶腰。

  她看到了牆壁上那張家庭照片，整個人頓時僵直不動了，如墜冰窖，心底炸起一股寒意。

  很久之前拍攝的老照片上，幾歲大的小孩如今即將成年，小人變成少年。

  但十幾年過去，狗還是那條狗的樣貌體態，沒發生任何改變，歲月的流逝從未在狗身上落下絲毫痕跡。

  問題是，一條狗究竟能活多久？究竟會不會變老？

  她猛地想起了一件忽略的未曾思考的事情。

  陽氣對於妖魔鬼怪而言是靈丹妙藥，而陽氣鼎盛之人的陽氣更是鳳毛麟角的稀罕物，妖魔鬼怪見了，要為之瘋狂。

  那麽葉靈這樣一個高質量的陽氣鼎盛之人，日夜行走在妖鬼橫行的靈璧城，竟然能活到現在？

  單純的運氣麽？

  絕不可能！

  一定是有什麽存在於背後的黑暗裏，默默庇護他！

  “希望是我多想了，隻是一條長命的凡狗。”

  白袖心裏安慰自己，動作緩慢的轉頭，然後整個人就毛骨悚然，幾近窒息。

  前方，那條名叫黑炭的大狗歪著頭，蹲坐於地，如同一座冷漠的黑色小山，一雙渾濁的眸子正看向她。

  那眼神憐憫，輕蔑，冰冷，妖異，並且強大。

  “汪。”

  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