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的幾個兒子手裏都拿著一個陶碗，眼巴巴地望著陶罐裏的蜥蜴肉湯。

  馬克把這一幕收進眼裏，臉上不禁慈愛地笑了笑。

  他想了想，便對自己妻子說道，“去把上次我買的雪鹽拿出來。”

  雪鹽是這幾天村裏的雜貨店新出來的產片，也不知道領主大人是從哪裏弄來的如此潔白的鹽，像雪花一樣，一點苦味都沒有。

  剛一推出來就受到了尼塞小村的“上流人士”熱烈追捧。

  所以它的價格並不低，可以稱作高昂。

  馬克也是因為自己兒子克裏·馬克越來越高的酬勞，才有底氣買一點點雪鹽。

  原本的打算是放在家裏，以備不時之需的。

  貴客到來的時候，比如說兒子克裏在護衛隊的朋友過來的時候，就可以把雪鹽拿出來秀一秀，表示對貴客的尊重和重視。

  不想馬克今天就想把雪鹽拿出來用，這讓他老婆一臉心疼，“這……”

  “拿出來吧!辛苦這麽久，讓孩子們嚐嚐！”

  “好啊！”馬克妻子還想說什麽，她的兒子們就已經歡呼起來。

  於是馬克妻子便不再堅持，在某個隱蔽的角落裏，拿出了一個幹癟的小袋子。

  馬克妻子先是在身上擦了擦手，然後伸出兩根手指，在袋子裏捏出一點雪白的鹽，丟進陶罐的肉湯裏。

  “再加一點。”馬克抿嘴說道。

  馬克妻子白了自己丈夫一眼，然後又從幹癟的袋子裏，又捏了一點，丟進肉湯裏。

  “再加一點！多一點！”馬克有點不滿自己妻子的吝嗇，說道。

  馬克妻子沒好氣地瞪了一下自己丈夫一眼，然後氣呼呼地捏多了一些雪鹽，丟進去陶罐裏。

  馬克頓時心疼地叫了起來，“夠了！夠了！下這麽多幹什麽！”

  馬克妻子這才悶哼一聲，藏起來了袋子。

  馬克還在心疼雪鹽的用量，一邊用一把陶勺攪拌著蜥蜴肉湯，一邊還在數落自己的妻子，“下這麽多？雪鹽不用錢嗎？”

  馬克妻子撇撇嘴，沒有回話。

  馬克挺無奈的，生米已經煮成熟飯，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呢？

  他閉上了嘴巴，給自己的妻子和兒子還有自己，各自勺了一碗肉湯。

  每人一碗，分量剛剛好！

  陶罐裏空空的。

  馬克往裏麵倒了溫水，繼續放在紅泥火爐上煮，然後拿來一條用甜粉和黑麥混合烤成的綠色麵包，切成幾片，然後放在陶罐裏，隨著水的溫度升高，而慢慢泡軟。

  這時，馬克才拿起自己的陶碗，正要準備喝上一小口。

  他的一個兒子已經控不住嘴巴，不顧肉湯燙嘴，就大口喝起起來。

  “好燙！”剛把肉湯含進嘴裏，這個兒子就忍不住叫了起來，一絲肉湯從嘴邊流了出來。

  “父親，好燙！好鹹！”這個兒子臉上滿是幸福的味道。

  馬克看了，頓時感到哭笑不得！

  如果這樣的日子，能一直下去，那就好了！

  ……………………………………………………………………………………………………………………………………………

  帕特雷城的貧民區——布朗克斯區一棟破敗陳舊的雙層木樓裏，亞當斯所住的陰冷小屋裏。

  亞當斯一家五口，外加從尼塞小村裏出來的史密斯一家和科利斯一家，緊緊地圍在一起。

  在他們中間，是一根冒著黑煙的細燭，火苗微弱，給這間陰冷的屋子帶來微不足道的光明，也帶給這十幾人一點點的熱度。

  十幾號人都相顧無言，一副絕望麻木的樣子。

  蠟燭以緩慢而堅定的態度靜靜燃燒著。

  時間像風，毫不憐惜地吹進小屋，又毫不留戀地離開。

  很快，細燭就燃燒到了盡頭，即將燒完。

  凱爾·亞當斯為難了一會，糾結了一下，就想要站起來。

  “凱爾，你要做什麽？”亞當斯注意到了自己兒子的異常，冷冷地質問道。

  雖然亞當斯很想保持父親威嚴的姿態，但說話有氣無力，聲音沙啞的樣子，還是把他的虛弱給暴露出來了。

  “……蠟燭快燒完了！我去拿一根新的過來！”凱爾·亞當斯糾結了一下，然後如實回答道。

  昏暗光線中，其他人的目光刷刷就掃了過來，眼神各異。

  “不行！”亞當斯毫不猶豫就否定道。

  其他人的目光頓時一暗。

  “父親，我冷！”凱爾·亞當斯哀求道。

  “不止你一個人感到寒冷！去睡覺！睡著了就不冷了！”亞當斯的聲音聽起來是如此的無情。

  凱爾·亞當斯的目光變得暗淡起來。

  可能是亞當斯覺得自己說話重了，眼眸裏一絲歉意閃過，猶豫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絕望的苦笑，“格裏恩子爵又收走了我們每人一枚皮司金幣的建城費。整個冬天還很漫長，我們必須節省點用，等待春天的到來！”

  史密斯和科利斯一家都黯然不語。

  正是格裏恩子爵接二連三的各種名目剝削，還有貧民區的惡棍不斷勒索，讓他們幾家的儲備金額越來越少。

  原本獨立居住的三戶人，為了節省住宿的費用，以及抱團取暖，三戶人家選擇住在了一起，共同分擔費用。

  在大雪紛飛的冬天裏，連火堆都不舍得燒起，每晚就靠著一根蠟燭，度過漫漫寒夜。

  亞當斯的另一個兒子，瑞克·亞當斯突然哭了出來，“父親，我餓了！”

  食物方麵也是需要控製的支出。

  中午到現在，瑞克·亞當斯隻吃了一點點糊糊，裏麵還夾雜著木屑和糟糠。

  聽到這話，其他人的目光又刷刷掃了過來，眼神裏帶著渴望。

  亞當斯聽了心裏也不是滋味，但他隻能板著臉說，“瑞克，你已經吃過了！今天的晚餐我們都吃過了！沒有了！隻能等待明天了！去睡覺吧。”

  瑞克聽著眼淚就掉下來了，他帶著哭腔道，“父親，我好餓，肚子就像刀一樣在割著……”

  亞當斯的老婆，瑞克的母親聽了心疼不已，道，“要不就再弄一點糊糊吃吧。”

  亞當斯差一點就同意了，但理智還是讓他鐵石心腸，他毫不留情地道，“不行！吃了我們明天吃什麽！以後吃什麽！這個冬天怎麽辦？”

  其他人的眼光都是一暗。

  瑞克·亞當斯撲在自己的母親懷裏，嗚嗚的聲音傳來。

  “嗚嗚嗚……我好想在男爵大人手下，男爵大人從來不會讓我們餓著肚子！”

  說別的還好，一說這個亞當斯就一肚子火。

  他咆哮著罵自己的兒子，“你想死你就回去！也許在那些蜥蜴人的肚子裏就能見到你尊敬的威廉男爵。我就當做我們從來沒有見到過！”

  被亞當斯一罵，瑞克·亞當斯哭得更大聲了。

  越哭亞當斯就越心煩意亂。

  他凶狠地罵道，“別哭了！要哭滾出去哭！”

  瑞克頓時閉上了哭腔，身子一抽一搭的。

  亞當斯卻顯得更加心煩氣躁，一股氣憋在胸口，卻發泄不出來。

  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不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