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看來，我那位名義上的親愛父親，對我真是疼愛有加呀。”威廉冷笑。

  他眼神冰冷，望著老格雷特，道，“說吧，那你們是如何度過冬天？”

  “這……”老格雷特吞吞吐吐。

  威廉輕蔑一笑，道，“整個村子就隻有幾排木柵欄。如果真有蜥蜴人的話，無論如何是阻止不了它們的進攻的。說吧，你們到底是怎麽度過漫長的冬天的？我不會怪罪你們！”

  “……男爵大人，那我就說了。”老格雷特隻是思索了一下，就說道，“是帕特雷城！”

  “帕特雷城？格裏恩子爵的城市？”威廉心裏一動，道。

  這可是他的鄰居了！

  尼塞小村，西北兩邊北幽暗森林和暗影沼澤包圍，往東走就是科迪勒拉山，山下有一條河流流淌過，村民平常的用水都是從那裏來，這些都是屬於他的領地範圍，而往南徒步走一天半左右的時間，就是格裏恩子爵的領地，帕特雷城就坐落在那裏！

  “是的，男爵大人！”老格雷特小心翼翼地說著。

  “哦，這麽說，以前都是帕特雷城的人在庇護你們？”威廉臉上表情看不出喜怒。

  “是的，男爵大人！”老格雷特的態度變得更加恭敬，生怕一個不注意惹到威廉生氣。

  “帕特雷城是怎麽庇護你們的？每年冬天派隊伍過來保護你們？”威廉又問。

  “不是的，男爵大人。”老格雷特苦笑著搖搖頭。

  “那是怎麽庇護你們的？快說。”老約翰臉色難看，主動幫威廉催促道。

  老格雷特沒有回答，反而是看著威廉。

  “直接說吧。不要再吞吞吐吐的。“威廉冷冷道。

  “是，男爵大人！”老格雷特心裏頓時一凜，微躬著身子，道，“我們向帕特雷城交費，換取能在帕特雷城度過冬天的待遇。”

  “交多少？”

  “一人一個皮司金幣。”老格雷特回道。

  “一人一個皮司金幣？”老約翰聽了頓時高聲叫了起來，這比他給威廉的建議要狠太多了。

  “是的，約翰老爺。如果沒有皮司金幣，也可以用地裏的收成抵換，每人25蒲式耳黑麥。交完入城費後，我們每年地裏的收成，隻有不到三成可以供我們支配。所以我們已經沒有能力再負擔您的四成地租了。”老格雷特臉上露出悲哀之色。

  “而如果冬天我們不能進入帕特雷城，我們就會成為洶湧而出的蜥蜴人肚子的肥料！”

  “村子以前不是沒有人想過借助村子的防禦抵擋蜥蜴人的進攻，但每年春天回來的時候，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村子也被毀了，需要重建。”

  “男爵大人，我們無法阻擋蜥蜴人的進攻！隻有帕特雷城才是唯一安全的護所！”

  老格雷一股氣都說了出來。

  所有村民都在看著威廉，等待著他的決定。

  威廉沉默了，臉色就像將要爆發的火山。

  老約翰他們也沉默了，他們也不知道這塊領地的情況複雜到這種程度。

  過了一會兒，威廉突然笑了，“所以，我也要交錢進入帕特雷城避難嗎？”

  “男爵大人，我們真是無法再負擔哪怕一點的賦稅了。”老格雷特沒有正麵回答威廉的問題，隻是強調自己的難處，道。

  威廉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公國沒有在這裏收稅過？為什麽沒有收稅的尼塞小村，村民居然是這麽的貧苦，簡直和農奴沒有區別。

  事實上，他們就是帕特雷城，格裏恩子爵的農奴！

  而不是他，威廉·奧德賽的領民！

  就連他，如果冬天也選擇去帕特雷城避難的話，那麽他也是格裏恩子爵的農奴！

  格裏恩子爵真是厲害！憑白多了一群農奴來替他勞作，而他幾乎什麽都無需付出！威廉心裏感歎道。

  但格裏恩子爵的厲害，卻是建立在威廉的痛苦之上。

  威廉捫心自問，是不是願意每年把原本屬於他的財產，求著另一個人收下？

  是不是願意每年看著自己的領地，處於重建和毀壞的輪回中？

  是不是願意寄人籬下？

  其實不用問，威廉的下意識已經給了他答案！

  他來這個世界，不是來做縮頭烏龜的。

  威廉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像鷹一樣銳利，他望著所有同樣在望著他這個領主的村民。

  村民的眼裏滿是希冀。

  威廉的嘴角猛地綻放出陽光般的微笑，“我感到很抱歉！四成的地租，我不會多要一分，但我也不會少要一分！一分都不能少！”

  一石激起千層浪！

  村民們的眼神都變得惶恐起來，但沒有人敢說話，因為怕罰款！

  氣氛壓抑得難受。

  如果威廉還要收稅的話，他們是徹底沒有活路了，就算不吃不喝，剩下的收成也不夠進入帕特雷城。

  “男爵大人，請看在神聖的命運上，請別在冬天過後，您就再也見不到我們了！我們是您忠誠的仆人，是您的犁和馬，您的領地，需要我們耕耘。”老格雷特還想挽救一下。

  “是的，我的領民！我從未懷疑過你們的忠誠！”威廉輕笑，“而且，這個冬天，我就呆在這裏！”

  “男爵大人……”

  “男爵大人……”

  老約翰和老格雷特異口同聲道，同樣的話，不同的語氣，表達出來的卻是不同的意思。

  老約翰是擔心威廉的安危，而老格雷特卻是不信威廉的這個決定。

  “男爵大人，或許我應該和您說一下，大雪過後的尼塞小村將會是如何危險？它是一頭吞人無數的猛獸。”

  “我感謝你的善意，老格雷特，不過，四成的收成還是不能少！”

  “收割之月後，在繳納了足夠的賦稅後，如果還是想離開村子前往帕特雷城，我決不阻擋！當然，他的田地會被我分給其他留下的人。而且，如果我發現有人沒交夠賦稅卻逃跑的話，嗬嗬，冬天到了，幽暗森林裏的野獸肚子也餓了！我想，它一定會好好招待那些可愛的客人的。當然，我真心不希望見到那一幕場景。”

  威廉冷冷地說道。

  村民們的心裏都泛著寒意。

  “而我，將會留在這裏，將會和願意留在這裏的村民們一起，建設真正屬於我們的尼塞小村！”威廉突然道。

  這句話一出，所有的村民眼裏都是難以置信之色，他們都不敢相信，威廉這個所謂的貴族會冒著生命危險留在這裏。

  “男爵大人，您會後悔的！”沉默了一會，老格雷特道。

  “你永遠都見不到那一天的！”威廉斬釘截鐵地望著他道。

  “男爵大人，這正是我希望的！”

  老格雷特退回去沒有繼續說話了。

  威廉嚴厲的目光掃蕩過全體村民，道，“放棄所有離開，或者與我一起留下！離開的人會被唾棄，一無所有，貧苦死去，但留下的人，會得到榮耀以及他以往不敢想象的美好生活！”

  沒有了地裏的收成，他們會被餓死。

  但是留下的話，漫長的冬天又不知道會帶走多少人的性命！

  尼塞小村七十三戶村民都陷入艱難的選擇中。

  然而威廉的話還沒說完。

  “距離收割之月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你們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這件事情！”

  “但在最終之月到來之前，我有新的任務交代給你們！”

  威廉拿出一株金黃色的野草，展示給所有的村民看。

  這是他今天早上在屋角隨手拔的。

  “有誰認識這一種草的嗎？”威廉問村民。

  村民們心裏都在想冬天離開還是留下的事情，沒有幾個人回應威廉的問題。

  威廉的臉沉下來了，他大聲喝道，“難道整個尼塞小村就沒有一個人認識這種草嗎？”

  村民們被嚇到了，連忙舉手表示自己知道。

  超過一半的村民都陸續舉起了手。

  這是一種常見的野草，隨處都有，村民們對他都有印象。

  威廉這才點點頭，道，“我的領民們，我需要你們去給我尋找這種草，越多越好！”

  “是，男爵大人。”村民們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見此狀況，威廉也不生氣，反而微微一笑，道，“每一百株草做為一捆，每三捆我會用一枚普爾銅幣收購。”

  村民們的眼睛猛地睜得跟銅鈴一樣大，望著威廉的眼神就像餓狼在望著小羔羊。

  這種草，森林，田地，屋邊，到處都有，隨隨便便拔都能拔個幾百株。

  而三百株這種沒用的野草，就能換一個普爾銅幣。

  五個普爾銅幣能買一個最差的黑麵包，那種參雜了麩皮，木屑和少量黑麥麵粉的黑麵包，能讓一個人勉強吃三天。

  也就是說，隻要拔夠五個三百株數量的野草，就能得到三天的食物。

  何況他們都有強烈的信心，能找到的野草遠遠不止這個數量。

  這對於一直處於貧困線以下，飽受帕特雷城剝削的尼塞小村村民，有極強的吸引力。

  威廉很滿意村民們這種饑渴的眼神，又添了一把火，道，“先到先得，數量夠了的話，我就停止收購了。去吧！”

  村民們嗷嗷嗷叫著跑著離開了，隻有幾戶村民不緊不慢地走著。

  其中就有亞當斯一家，還有老格雷特一家。

  村子的富戶嗎？威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