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朱唇少女回答，陳震便端起酒杯插話道：“對了，你早上醒來那回沒來得及告訴你，其實在你臥床不起的這些天裏，之桃姑娘擔心你的病情不退，每日送來湯水給你調養身子，不過我沒讓她進房間看你，畢竟你染的是寒疾對吧，萬一傳染了給人家咋辦？也沒好告訴你實情，怕叨擾了你休息，所以啊你這些天喝的湯水都是人之桃姑娘的心血。”

  陳長柏聽得一臉茫然，他什麽時候喝上過一口人家之桃姑娘的湯水了？

  陳長柏正要開口詢問，陳震卻打斷道：“這不，今日之桃姑娘又送熱湯和糕點過來，誰知你小子病一好便往外麵跑，什麽時候回來也不說個清楚，我生怕白白浪費了之桃姑娘的一番美意，便隻好替你把湯給喝完了，之桃姑娘看見咱家裏頭亂七八糟，便要幫忙收拾打掃，過門是客，我也不好攔著你說對不對。”

  陳震又拍著大腿裝作一臉無奈道：“哎呀，你呀要是能趕上人家之桃姑娘的一半，我就燒高香了。”

  之桃莞爾一笑，溫婉動人道：“都是舉手之勞，我與陳長柏是同硯，本就應該相互幫忙，況且爺爺也常常教導我，助人為樂品德兼行。”

  陳震豎起一隻大拇指，毫不吝嗇地誇獎了四個字，賢良淑德。

  之桃毫不做作地哈哈一笑，臉頰泛起一陣紅暈，便要繼續打掃，陳長柏急忙攔下之桃，說這些瑣事他會自己拾掇。

  誰知之桃笑著搖頭道：“在你回來之前我就已經把屋子收拾得七七八八了，當下隻剩一丟丟的地方要收尾而已，都是些手板眼見功夫，你在廳堂好好待著，傷寒病初愈不能碰水。”

  之桃也不管陳長柏萬般阻攔，輕移蓮步至豆腐坊挑水洗抹布。

  陳長柏一屁股坐回到木凳上，目光幽怨地望向陳震：“我什麽時候喝上過一口人家之桃姑娘的熱湯？”

  陳震裝聾作啞，對陳長柏的目光避而不見，對質問更是充耳不聞，雙目放光地望著正在豆腐坊忙活的之桃姑娘，嘖嘖稱許道：“家裏有個女人就是不一樣。”

  陳長柏剛塞下一塊糕點，差些咽得喘不過氣來。

  陳震又眯起了眼睛，像是酒意正酣，色眯眯地說道：“要是那裙子能夠再輕薄一些就更好了，你說對不對啊陳長柏。”

  陳長柏立馬就給了坐在身旁的陳震一肘子，陳震痛得五官擠作一團，手掌急忙捂住嘴不敢發出聲音。

  痛感散去後陳震用筷子敲了敲桌麵，一本正經地說：“之桃姑娘是個好姑娘，你小子終於長眼了一回。”

  陳長柏捂住額頭沒有說話

  待之桃忙活完手上的功夫後，陳長柏急忙將她拉出了豆腐鋪子。

  蘇

  生巷中，之桃疑惑不已問道：“陳長柏你怎麽回事？”

  陳長柏憋了半天沒說出話來，最後隻吐出三字：“謝謝啊。”

  之桃愣了一下。

  陳長柏又道：“下回你要來我家的話先跟我說一聲。”

  之桃啊了一聲問道：“為什麽啊？”

  陳長柏瞄了眼豆腐鋪子中的男人：“讓你來幹這些粗活本來就不合適，而且陳震那古怪脾性，換誰都會受委屈。”

  之桃搖頭笑道：“不會啊，陳叔叔人還是很好的。”

  陳長柏一臉嫌棄，脫口而出道：“他不是好人。”

  之桃輕輕皺眉道：“陳長柏你胡說什麽呢？”

  陳長柏自知失言，撓頭低首吞吞吐吐半天。

  之桃漸漸嚴正神色道：“爺爺時常教我看待人和事，就像是看待一座犬牙交錯的山峰，橫看成嶺側成峰。”

  之桃又拍了下風光秀麗的胸脯：“陳長柏，其實你不妨試一試換個方向，重新認識一下陳叔叔，其實他沒有你想的那麽不好，他隻是。。。不太懂抒發胸臆。”

  陳長柏緩緩地抬起頭，兩道目光出其不意地相會於一線。

  之桃又說道：“陳長柏，你知道什麽叫做父愛如山嗎？其實在你回來之前，陳叔叔跟我說了許多關於你小時候的糗事，就連我這個外人也能感受得到，一位來自父親最樸實純粹的愛，如果我爹在的話。。。”

  之桃沒有繼續往下說，默默低下了頭苦笑了一聲。

  陳長柏深深發怔，他不懂安慰人，隻能默默地陪在少女的身旁。

  良久，陳長柏才鼓起勇氣道：“如果你爹看見你如今的樣子，一定會很驕傲的。”

  “真的嗎？”之桃抬起了頭，臉頰上似有一道未曾幹透的淚痕。

  陳長柏目光堅定地點頭作答，之桃抹幹臉上的淚跡破涕為笑：“陳長柏，謝謝你啊。”

  陳長柏受寵若驚，雙手來回擺弄，始終不知該安放何處。

  之桃微微低頭道：“其實你被趕出學塾一事我難辭其咎，我知道李毦篝那夥人不但挑釁阿木，還在胡編亂造汙蔑我的名聲，你看不過眼才動手打人，對嗎？”

  陳長柏有意避開之桃的目光道：“我被揍得鼻青臉腫是不是很丟人？”

  誰知之桃一巴掌就拍在了陳長柏的肩膀上，反問道：“難道打贏了就長臉了？”

  陳長柏搖了搖頭，因為他知道之桃不愛看見別人拳腳相對：“你明知那李毦篝在背後說你壞話，為什麽還要把那隻情有獨鍾的香囊送給他？”

  之桃解釋道：“因為李毦篝要離開鎮子了，爺爺讓

  每位學塾同硯都送給李毦篝一份離別禮，李毦篝說他很喜歡我的那隻香囊，所以我便將香囊送給他了。”

  之桃又咦了一聲，好奇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把香囊送給了李毦篝？

  陳長柏沒有將那夜的遭遇道出，急中生智編了個理由解釋道：“無意間看見的。”

  之桃沒有深究下去，抬頭看了眼愈發爬升的太陽：“時辰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要是晚了回去爺爺又得罰我抄弟子規了。”

  陳長柏微微一怔，原來不僅是他犯了錯要被罰抄弟子規，即便是夫子的親孫女也避不過這道規矩，他還記得老夫子曾說過，恪守時刻是一個人最基本的誠信，亦是對別人最起碼的尊重，定下這道規矩的目的就是要讓他們把這個道理銘記於心中。

  之桃別有意味地笑道：“你是不是又在暗底下腹誹爺爺？”

  陳活急忙搖頭作答。

  之桃突然想起一樁要事：“對了，爺爺今年要提前舉行儒家聖人的誕辰典禮，讓我著手去置辦一些祭祀的事宜，除了平時所用的貢品和元寶蠟燭外，還要準備一些鎮子裏比較難尋得到的東西。”

  陳長柏好奇問道：“每年的儒家聖人誕辰都在仲秋時分舉行，怎麽今年提前了這麽多。”

  之桃說道：“這全是爺爺的意思，我也不太清楚。”

  陳長柏一臉詫異，又問之桃：“在夫子要準備的東西裏，哪一些是鎮子找不到的，說不定我能夠幫上忙。”

  之桃泛起了愁容，兩道風光秀麗的柳眉輕蹙在一塊：“爺爺要我準備一些海歸蜍當作貢品，可我連海歸蜍長什麽模樣都不曾見過。”

  雖然鎮子毗鄰苦海汪洋，可之桃從小就在書堆裏頭長大，不曾去過一回趕海，更不知海歸蜍是為何物。

  陳長柏聽後信心十足地說道：“包在我身上，明日清早在廊橋碰頭，我帶你去找海歸蜍。

  之桃如向陽花般眉目舒展盛放：“一言為定！”

  天上的白雲飄過，一束刺目的光線落在之桃的臉上，之桃輕蹙柳眉，下意識地用手擋了擋光線，又特地回到豆腐鋪子門口與陳震道別。

  陳震屁顛屁顛地走出門外揮手送別，讓之桃有空便常來做客，新鮮熱辣的豆腐花隨時恭候著。

  陳長柏無言以對，隻能給陳震送去一頓白眼，陳震卻不以為然慢慢悠悠地回到屋子中，一手端起酒杯，一手正要拈起那些香甜可口的糕點，不料陳長柏一個大步衝了上來，搶走了整隻糕點盒子。

  陳震絮絮叨叨地罵道：“臭小子，下回別想讓老子給你買蜜餞。”

  陳長柏聳了聳肩，回到自個的房間裏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