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洛麵色平靜地看著李想，靜靜等待著他的答複。

  說實話他提出的條件李想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他所在乎，所珍惜的一切，蘭斯洛都有考慮到。

  他言出必行，既然說了未來會給李想一片清淨之地，那就一定會給。以蘭斯洛現在的實力，恐怕隻有最頂尖的支配者才有資格和他一戰，他的承諾分量極重，要是李想應承下來，他知道蘭斯洛還會出手幫自己解決紀斬血等死對頭。

  可李想還是搖了搖頭。

  “為什麽？”蘭斯洛不解，身旁的千齒虛影也是一臉迷惑，隻有費鈺景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就因為所謂的道不同麽？我是你的父親，是你最親近的人，我還擁有無比強大的力量，隻要你願意加入我的麾下，你將得到最完整的機械技術，要是你不願意成為災厄，那也可以以現在的模樣加入到俱樂部裏。”

  蘭斯洛看著他，李想越是抗拒，他越是想要將兒子收入囊中，有一種病態的執著。

  “那塔羅牌呢，你以前的下屬們呢，你所謂的新世界隻是帶著一群嗜血的類人怪物肆虐麽？”李想堅定的搖頭，再次拒絕了蘭斯洛的邀請，“你和她一樣，總覺得弱小的物種就不該存活在這個世界上，但存在即是合理，每一個生命都有其活下去的權利，締造新世界可以有很多方式，不一定非要打破了重塑。”

  “塔羅牌？你說那群失敗品？別傻了，兒子。和我現在的俱樂部相比，他們隻是失敗的贗品而已。我研究了許多年，最後發現，無論人類再怎麽模仿災厄，也難以擺脫自身的劣質基因，即便強如我們，也隻能受製於9級之上，再往上，我們的身體便無法承受那股力量了。”蘭斯洛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他用手指輕輕敲打著王座的扶手，悠然說道：“莉莉在你的身上實驗著她的想法，不過看來你的基因塑造出現了一定的偏差，不過也比那些人類要強不是麽？”

  “我覺得沒什麽偏差，它很好。”李想看著他，冷聲說道。

  “很好？你管人類、災厄、機械和虛空四種截然不同的血脈胡亂雜糅的狀態叫很好？雖然不清楚你用了什麽辦法將它們強行慢慢融合在一起，但我們早已試驗過，僅僅隻是人類和災厄血脈的聯合，就差不多會撐爆一具正常的身體，半人半災厄的極限就是你母親，她也不過隻走到了9級之上，無法再進一步，而我，即將突破這條界限。”

  化身為災厄的蘭斯洛性情大變，或者說從他自永恒之門內回來後，就不再是那個木訥，隻會擺弄機械的單純少年了。

  永恒之門賦予了他野心，力量，還有對權勢的渴望。

  李想沒有反駁他，蘭斯洛這麽說，看來他也看不出自己體內真正的改變。

  那更加佐證了李想的猜測，來自混沌的氣息和造物氣息與自己的原初氣息一樣，都是至高層麵的力量，這股力量比蘭斯洛更強大，因此連他也無法窺伺李想體內真正的變化。

  三種氣息融合在一起，最後演變的本源氣息至少也是它們那個級數的存在，這種進化能說是失敗麽？

  “可惜，我原以為你和鈺兒一樣，懂得去理解真正的力量，看來你還陷在人類的固有思維裏無法自拔，如果你願意回來，我可以幫你把身體狀態調整到最佳。”蘭斯洛歎氣，似乎對沒能勸回他感到很遺憾，“你是我和莉莉唯一的兒子，你自己應該也發現了，在修煉上，你比其他人的優勢大太多太多，但成為9級玩家又如何，即便是9級之上，依然還有無數桎梏。”

  談判破裂。

  李想知道自己和蘭斯洛不是一類人，他願意放棄維納斯他們，可自己不行。

  那些他可以隨意舍棄和斬斷的羈絆正是一直激勵協助李想前進的東西。

  “那就戰場再見吧，鈺兒會讓你見識到什麽才是真正的力量，當然，無論何時，隻要你願意回來，我都歡迎。”蘭斯洛揮了揮手，一股無形的力量將李想從虛空戰艦裏推了出來。

  等到李想反應過來，已經身處在飄渺的空中。

  他深深看了眼虛空戰艦曾經所在的方位，然後毅然轉身回了冰痕城戰場。

  這一場血戰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災厄長城仿佛被鮮血塗染了一般，殷紅一片，如同火燒雲般一直蔓延到視野盡頭。

  那是由無數異種和守城戰士鮮血灌注而成血河，戰鬥還在繼續，殺紅了眼的戰士們分不清敵我，隻是機械般的揮動著手裏的武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天空中密布著層層黑霧，不少災厄被擊碎成粉末，也有好幾名守夜人徹底隕落，屍體一路往下，還沒落地就被蜂擁而至的異種浪潮撕裂成了碎片。

  一艘修長的戰艦從虛空深處躍出，如遊魚般迅速接近戰場。它通體黝黑，以暗金色勾勒出華麗流暢的線條，高貴而優雅，不像是星海能擁有的科技文明。

  隨著第一艘戰艦的出現，越來越多的戰艦接二連三地從虛空躍出，無窮無盡，密密麻麻鋪展開，令人絕望。

  “這麽多！”即使經曆過數百次守衛戰爭，麗塔此刻也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大大小小的戰艦一共有十幾艘之多，要不是親眼所見，他們都不相信災厄還會使用科技產物。

  “架起源質防空炮，和他們死磕到底！”李想一劍挑開一隻呼嘯而來的f級災厄，返回到了災厄長城牆頭。

  他持劍昂立，氣勢延展而開，將那些剛衝上城牆的異種一片一片轟落。

  手裏的燼滅天堂保持著湛藍色的光芒，每一槍都能淨化一大批咆哮不止的異種。

  但這依舊隻是杯水車薪，這一次的異種浪潮仿佛看不到邊界一般，殺了一波還有一波。

  他指揮著戰士們將早已準備好的源質防空炮一門門架起，考慮到會有艦隊戰爭，李想早就偷偷準備了一批威力驚人的源質防空炮。

  不是玩家很難正麵轟毀一艘大陸級的浮空艇，這些排列整齊的浮空艇最小規模也是城市級，一旦讓它們集火城牆，那就是這些魔術師們的噩夢。

  必須在它們發動前摧毀掉！

  數艘浮空戰艦的主炮已經開始亮點星光，顯示能量補充完畢，隨時可以開炮。

  “糟了，要來不及。”李想心頭大急，之前沒有他的指揮，城牆處的機械防禦亂作一團，現在對方的浮空艦隊已經就位，自己這邊的源質防空炮卻才剛剛架起，還沒來得及預熱。

  原本這種重要秘密武器會有特殊部隊負責組裝使用，但激烈的廝殺讓所有部隊都難以置身事外，專職負責防空炮的小隊早就混入戰場，死傷慘重。

  眼見第一輪炮擊就要降臨，一旦防空炮沒有發射，那麽這一輪炮擊就會將他們剛剛架起的巨炮全部摧毀。

  那時，災厄長城的牆頭就是活靶子，誰都別想活命。

  李想沒料到費鈺景早就在他去虛空戰艦時就安排還了浮空艦隊就緒，一旦他拒絕蘭斯洛的邀請，這邊就會全力開戰。

  但要他們直接開啟大門，放這些災厄進七大陸，他們寧可戰死！

  轟隆！

  危急關頭，隻見遠方的黑霧裏忽然飛出一根巨型弩箭，洞穿了最外側的幾艘浮空戰艦，戰艦迅速燃起耀眼的火球，再堅硬的材質也無法抵擋災厄武器的攻擊。

  巨型弩箭連發三根，破空聲中夾雜著毀天滅地的威能。

  站在牆頭的李想被強力的颶風差點吹下去，那股令人心悸的威能讓他心跳加速，鮮血倒流。

  烈火蔓延，片刻之間便侵吞了好幾艘浮空戰艦的艦身。

  突如其來的支援讓兩方都愣了下。

  旋即黑霧中發出一聲爆喝，一團燃燒的流火飛速朝地麵墜落，還沒落地，就被成堆的異種淹沒。

  那名玩家為了出手幫助他們，被災厄襲擊，最後隕落。

  “快！不要讓他白白犧牲！”李想紅了眼睛，究竟是哪個守夜人隕落他自己也不清楚，但這種時刻還能毅然為了人類陣營舍棄自己的生命，這樣的玩家才是真正的玩家。

  在他的催促和協助下，十門嶄新的源質防空炮終於架好，火炮齊射！

  這些源質防空炮都是緋紅重工的最新產物，是李想極力推崇，專門用來對付浮空戰艦的地麵防禦重炮。

  它們造價不菲，威力駭人，唯一的缺點便是組裝難，填充速度緩慢，一次發射火炮需要許多繁瑣步驟，而且期間不能收到任何幹擾。

  因此每發射一炮就會有無數戰士為此犧牲。

  但看到這種新火炮的威力後，李想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冒著通體流光的炮彈狠狠轟進一艘浮空戰艦的排氣管裏，深深刺入引擎，刹那間就引爆了所有重要機械裝置，一連串驚天動地的爆炸之後，那艘看上去便嚇人不已的大陸級浮空戰艦一下子撕裂成了好幾塊，一段被炸飛，一段墜落地麵，激起無數火光，一段則是冒著濃煙轟進了虛空之中。

  一炮就轟毀了一艘大陸級浮空戰艦，讓所有失去希望的戰士們重燃了信心，紛紛湧上去保護那十門重要的防空炮。

  天空中災厄和玩家的戰鬥依舊緊張，每一個守夜人至少身邊有一隻災厄盤旋，稍有不慎就會隕落，根本無暇顧及下麵的戰場。

  要是災厄長城被突破，他們就算贏了也隻是孤家寡人，需要重建新的防線。

  一年又一年，麗塔當守備司令的這些年，就親眼見證過三次全軍覆沒。

  每一次最後，偌大的冰痕城，大雪紛飛，隻剩她一個昂立城頭，孤獨地眺望著遠方的星海。

  原本這個規模的襲擊，麗塔早就做好了自己都戰死的準備，可現在李想的機械化防禦起了作用，讓她有信心能打贏這場有史以來最難的血戰。

  當最後一艘浮空戰艦墜毀，城牆處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歡呼。

  十門防空炮也全部被毀壞，周圍遍布著戰士殘碎的屍體，但終於還是防禦了下來。

  空戰的勝利像是給早已疲憊不堪的戰士們強行打了一針興奮劑，讓他們再度忘我的燃燒著潛能，奮勇阻擋著新的敵人。

  渾身浴血的李想在黑霧和牆頭來回穿梭，他的戰力不夠，無法深入參與到玩家和災厄的決戰，隻能這樣掠陣，協助兩邊戰鬥。

  他深刻意識到在這種環境下，個人力量的渺小和無奈。

  激戰中李想想起了那時的學院杯，在樓蘭文明覆滅的前夕，就是這種規模的異種浪潮一湧來，讓古樓蘭文明，上上個人類紀元這麽湮滅在曆史長河中。

  那一戰，他們這些參加學院杯的魔術師們就和底下這些守城戰士一樣，隻能眼睜睜看著最高層麵的戰鬥，無能為力，同時還要麵對數量是自己十倍百倍的異種。

  殺到最後，武器都鈍了，人也傻了。

  這一次戰鬥，李想不再是底下的炮灰和螻蟻，卻更加體會到了這種戰爭的殘酷。

  他躍向城頭，從一隻八爪怪手下救了一個女戰士，幾乎不著片縷的性感美人毫不顧忌的抱住他，狠狠吻了一口，然後繼續投入到漫長的戰鬥中。

  李想看著她衝入異種大軍裏，然後被撕碎，被淹沒。

  一股蒼涼的感覺湧上心頭。

  “你們不會白死的。”李想記起樓蘭時代的那些戰士，記起當了自己幾天副官的衛桑桑。

  “加油，指揮官，在那一千零六十二位指揮官裏，你是最強的一個也一定是我見過的最後一個，對嗎？”

  他記得自己的承諾。

  赤鋒蛇刃猛地斬出一道華麗的軌跡，將那吞沒了女戰士的異種浪潮瞬間湮滅。

  李想隻覺得自己的鮮血的沸騰，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心裏悄然覺醒。

  然後手心處的暗殺刺青，以及體內的魔法符文開始慢慢的演變。

  2級。

  在這樣的戰鬥下，他終於突破了那層桎梏，順利來到了新的等級。

  轟隆！

  湛藍色的光柱在天際亮起，所有人都不禁轉頭看去，然後被光芒中走出的人影所驚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