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行動失敗又險些葬送了自己的小命，畢淩霄卻並沒有灰心。盡管沒能擺脫靈魂的扭曲狀態，但至少代表這個做法有可能成功。一次性想要將整顆腦袋解放出來看來不太可能，既然如此那就一點點完成。

  休息了片刻，畢淩霄再次發力。額頭部分的扭曲在他的努力下緩緩打開。這一次他沒有想要一蹴而就，並沒有繼續打開下麵的部分，而是專注於已經解放的額頭，努力在扭曲力的影響下維持現狀。就像是擘開一根僵硬的彈簧，而這彈簧正是自己本身。這絕對不是個輕鬆的工作，旋渦的力量不僅僅是普通的強大可以形容，想要對抗這股力量已經拚盡全力，而且還不能有半分鬆懈。靈魂可是脆弱的很，一旦堅持不住使得螺旋反彈回去，那樣的情況可是相當危險。

  幸運的是，旋渦的力量雖然來得突然，卻並沒有在此之上繼續加增。

  額頭部分的螺旋已經被拉伸開來，最初在旋轉的力量下有些難以支撐，隨著時間的推移，終於漸漸趨於穩定。就像被拉直的彈簧，如果失去了彈力，就不會再恢複螺旋的形態。此時的額頭部位雖然並不能完全無視旋渦的力量，但總算有些餘力。得到了喘息後隻休息了片刻，畢淩霄立刻將注意力投入接下來的部分。

  在異次元當中是無法分辨時間的。這裏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身處黑暗之中卻又並非真的伸手不見五指，當畢淩霄終於將整顆頭都從扭曲之下拯救出來之時，他已經繞著守將旋轉了至少幾萬圈。身邊靜悄悄的，就連子岸的哀鳴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畢淩霄在霧氣中四處瞧了瞧，依然沒有其他人的身影。

  “喂，有人能聽見我嗎——”

  他拉長了聲音高喊，不久，不同的方向傳來了回音。

  “我能聽到。”魔靈的聲音聽上去十分遙遠。

  “知道您還活著我真的很欣慰！”紫鬆林的聲音依舊縹緲。

  根據聲音，畢淩霄知道兩人的距離都不算近。狂風將眾人吹到了不同的位置，魔靈的聲音是從頭頂傳來的，而紫鬆林則是從下後方。但是進入雲柱的不僅僅是他們三個人。

  “國師，能聽到嗎國師？你還在嗎國師？”

  直到餘音在漩渦中飄散，也沒有收到來自不知名方向的回複。子岸的靈魂強度與他們三人有些差距，被颶風吹得煙消雲散也不是沒有可能。確認了自己人的位置，畢淩霄稍感安心，並不急著和其他人匯合。旋渦的力量遠不是他能抗衡的，盡管頭部在自己的不懈努力之下解脫了出來，可是身體和尾巴依舊是麻花狀態。連自身問題都還沒有解決，就想在漩渦之中肆意移動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休息了片刻，畢淩霄開始了解放身體的行動。盡管頭部已經恢複了正常狀態，可是他靈魂形態下的軀體本身就很長，又在旋渦的力量下拉伸了一大截，想要將這麽長的身體部分全部解除螺旋形態絕不輕鬆，畢淩霄也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隻要旋渦的力量不會繼續增強，時間便不是問題。

  旋渦之中靜悄悄的，三個人都沒有再發出聲音，將全部力氣投入在對抗自身的扭曲之上。子岸依舊不知死活，隻是幾人此時自身難保，自然無暇顧及。疼痛和死寂無限拉長了時間，當畢淩霄終於將自己的半副軀體恢複原狀之時，感覺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此時他的上半身已經恢複了正常的形態，雖然仍舊是細長的蛇形，但至少不再扭曲，疼痛自然也跟著削減許多。

  畢淩霄總算舒了口氣。盡管花費了不少時間，但至少成果是肉眼可見的。此時他的上半身已經能夠抵抗扭曲的力量，有了經驗，剩下的部分也會更加快速。

  將尾巴抓在手裏，他不打算繼續采用一個螺旋一個螺旋逐次打開這樣溫和的方式。隻見他一手抓住尾部距離尖端有些距離，不長也不短的部位，另一隻手捏住沒有扭曲的尖端部分繞著手掌卷了一圈，然後牢牢握住。雙手舉在眼前，畢淩霄盯著這截麻花形狀的尾巴，深吸一口氣，爾後，雙手猛地一拉！

  “——靠！”

  寂靜的旋渦中響起了一聲清晰的咒罵，無比洪亮的音節立刻穿過翻卷的白霧傳入其他人的耳朵裏。

  “大少爺，你又怎麽了？”

  身後傳來紫鬆林縹緲的慰問。畢淩霄五官扭曲，嘶著氣，半晌才從牙根地下擠出幾個字：“我沒事！”

  粗暴的動作達到了與之相符的成果，那截被拉扯的尾巴此時繃成了一條直線，並且以肉眼可見的幅度顫抖著。

  痛，非常的痛，痛到要死。畢淩霄齜著牙，雙手在空氣裏狠捶了好幾下，劇烈的疼痛才終於消退了些。

  “怎麽會這麽痛？呼——”

  畢淩霄簡直匪夷所思。靈魂十分脆弱，自我扭曲已經使人疼痛萬分，外力拉扯自然也會如此。畢淩霄也知道自己這麽做絕對會伴隨疼痛，但他萬萬沒想到居然會如此劇烈！

  確實，在剛剛進入領域之時，紫鬆林僅僅在他的尾巴上抓了一把都要痛的齜牙咧嘴，可是他現在可不是剛剛進入的時候了。從第一圈，到第二圈，第三圈，第四圈……一步一步爬到了第十圈，他的靈魂可以說經過了千錘百打，已經算的上十分堅挺，更不要說尾巴作為一路上最主要的攻擊武器，耐受能力更是十分堅強。正因知道自己的尾巴足夠強韌，畢淩霄才決定采用一蹴而就的辦法解開下半身的螺旋，結果猝不及防之下遭受遠超想象外的劇烈疼痛讓他眼前一黑，沒忍住咒罵出聲。

  旋渦中的力量是恒定的，雖然不會增加，但也不會消失。畢淩霄因為突然產生的疼痛一時沒能注意抵抗其他外力，靈魂頓時重新扭曲起來。不僅是那截被強製拉直的尾巴，連早就恢複的上半身也開始旋轉。這可把他嚇了一大跳，如果讓靈魂再卷回去，現在疼痛的餘波還沒過去，他可真不一定能受得住反彈回去的衝擊力！一咬牙，一使勁，身體立刻向著扭曲的力量反向施力，總算是阻止了自己重新變回一條麻繩的命運。

  在飄搖之中著實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終於使自身穩定下來，此時，因他的粗暴舉動伴隨而來的極端疼痛也終於消去了大半，畢淩霄看著自己仍然打著卷的尾巴犯愁。在旋渦的拉扯下，他的尾巴足足有幾米長，而剛剛的一蹴而就僅僅拉伸了尖端不到兩尺的一小部分，想要將整條尾巴都從螺旋形態下解放出來，至少要繼續暴力拉扯不下十次。一想到剛剛遭受的劇痛，畢淩霄就禁不住陣陣發暈。可是如果不采用這種極端辦法，而是一個螺旋一個螺旋慢慢解開，這足足幾千個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時間。別看現在旋渦似乎沒什麽變化，可不代表永遠沒有變化。萬一在沒能完成之時出現變故，那豈不是十分危險？

  思考了片刻，他做出了決定。

  “我ca——”

  雲柱中再次被無比洪亮的叫聲打破了寂靜。

  “師父沒有事吧？”隔著厚厚的白霧，遠處的魔靈表達出擔憂。

  “我看他好的很，你聽這叫的多麽中氣十足，肯定活的很好！”紫鬆林表示無需擔心。

  旋渦中，畢淩霄花了好長時間才終於讓自己從篩子般的抖動中恢複過來，至於不久前其他兩人短暫的對話，在彼時的劇痛襲擊下他壓根就沒注意到。喘息了片刻，他咬緊牙，雙手移動向下麵的部分。

  “日——”

  在接下的很長時間裏，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響起各種各樣的叫罵聲，紫鬆林和魔靈在最初的幾次之後也再沒有發出慰問。那些叫罵雖然聽上去十分淒慘，但是氣息沉穩中氣十足，顯然不是瀕死之人能夠發出的。

  再次從眩暈之中恢複過來，畢淩霄疲憊地鬆開手。此時，他終於將自己的整個身體都從螺旋形態下解放了出來，這個過程，尤其是從著手尾部開始，他感覺自己仿佛經曆了無數個世界末日。解放的工作讓他筋疲力盡，好在自己的尾巴隻有幾米長，如果真的像真正的大型蛇妖那樣擁有幾十上百米的長度，那不用算上旋渦的力量，單單是自我扭曲就已經可以給他判上好幾個死刑。

  經曆這一番自我摧殘，畢淩霄自進入灰色地帶以來第一次感到困倦，身體的本能反應讓他就想閉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覺。但他如果真的這麽做，精神放鬆的一瞬間旋渦的力量就可以讓他當場灰飛煙滅。雖然消失的隻會是進入這裏的經由偽裝的魂魄，但是想要繼續下麵的路程是絕對做不到了。

  強忍著如浪濤般一波接一波襲來的困頓，他短暫休息了片刻，開始嚐試擺動身體。旋渦中的力量非常強大，在這樣的力道控製下動一動都十分艱難，但是這樣的情況他們並不是第一次遇到。此時的狀態，就像剛剛進入領域之時眾人的樣子。彼時，畢淩霄是靠著摔打自己來提升靈魂的強度，從而慢慢適應環境的力量。現在他的身邊沒有其他靈魂充當木樁，一切行動都隻能靠自身。

  雲柱中的能量顯然不是外麵的十圈可以比擬的。很長時間以來，畢淩霄都隻能做到在小範圍內勉強移動。好在現下身上的扭曲已經解開，少了一重牽製，也多了一份餘力來對抗旋渦的撕扯力。

  迷霧之中除了巍峨如山巒的守將之外什麽都看不到，耳畔也沒有半分聲息，由於並非身處肉身之中，就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不到。在這樣的環境下待久了，恐怕心智不堅定的人都要因此發瘋。對抗旋渦的過程艱苦，漫長，又極度無聊，漸漸的，畢淩霄甚至開始數算自己繞著守將旋轉的圈數。

  一圈，兩圈，三圈……每每數到一萬就會從一重新開始數，畢竟五位數以上的數字念著實在太過麻煩。在數了不知道第幾十個一萬之後，畢淩霄終於在漫漫白霧之中見到了除了守將之外的其他東西。

  紫鬆林閉著眼睛飄在漩渦中，腰部以下是一截麻繩，遠遠瞧去，整個人宛如一隻橫著飛的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