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城的菜市口好久沒有如此的熱鬧。

  天還沒有亮，就有人因為得知了消息而陸陸續續地趕來，生怕耽誤了這一生難得一見的場麵。

  步小柒才五歲，也是早早就被父親帶著來到了菜市口，他知道——父親今天也一反對世事無所謂的態度而和所有俗人一樣，在等待著什麽重大事情的發生。

  他看著太陽漸漸地升起來，一點點兒地變得明亮。他有些餓了，最令他討厭的是，旁邊還有一個燒餅攤兒在打著燒餅，香蔥的味道和著芝麻的香味，讓他垂涎欲滴。他禁不住咽了一口唾沫，不得不將注意力轉移到大家都關注的事情上，以此來減輕饑餓帶來的痛苦。

  忽然，一隊身著重裝甲的騎兵過來了，帶起了菜市口滿街的塵土。為首的是一位長著三角眼的人，但是，不是一位將軍，因為穿著一身黑色的法袍，——將軍應該穿著猩紅色的鬥篷，披著一身的鎧甲。

  人群一下子由沸反盈天變得安靜，都將目光聚焦在隊伍中部的那座囚車上，聚焦在囚車裏的女人身上。

  雖然不知道所謂美，但是步小柒也知道，眼前這女人的美讓人窒息。因為，即使是對女色無動於衷的父親，也明顯地緊張了起來，很不自然地緊握著雙拳，額頭起了一點兒汗水，而且將腳尖墊了起來，目光跟著那囚車轉動。

  這安靜持續了很久。

  終於到了事先準備的行刑台，那三角眼男人下了馬，卻沒有坐到高高的案幾後麵，而是直接看了看太陽的高度，嘴裏碎碎地念叨：“時間快到了，時間快到了，這妖物終於要被除去了。”然後喝令士兵打開了囚車，將女囚徒壓上了行刑台。

  步小柒看到父親忽然有些眩暈，也摔倒的樣子，忙著扶住了他。

  父親捏了捏小柒的手，安慰道：“爸爸沒事兒，可能是有些餓了，所以才這樣。”

  很顯然，他在撒謊。

  撒謊的人都是因為心中藏著不想告訴別人的什麽秘密。步小柒不知道父親這個秘密是什麽，但是，他想這秘密一定和這個女人有關。

  這時候，台上三角眼男人又說話：“仁王詔：此女魅惑人間，為害四方，致四鄰怨望，百姓生恨。今殺之以慰黎庶，安樂太平。欽此。”

  於是，一個頭罩著鐵盔、眼蒙著黑布的魁梧劊子手在一個士兵的牽引在走上行刑台，手裏拿著了一把十分寬大的砍刀，站到了女囚徒的麵前。

  所有來看熱鬧的人都睜大了眼睛，想目睹這絕世美人的香消玉殞。尤其是幾個女人，臉上滿是得意的潮紅色，明顯是滿懷著喜悅。嫉妒，是橫亙在女人之間的、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山。

  三角眼的男人仿佛對一件事情很失望，搖了搖頭，低聲地對女囚徒小聲地說了什麽。

  女囚徒繼續麵無表情，沉默無語，仿佛對一切都因為死亡的到來而失去了興致。

  三角眼的男人這才揮了揮手，厭棄地對劊子手說了三個字：“動手吧。把這妖女迅速處決！”

  劊子手於是手起刀落，將女囚徒一刀斃命，人頭滾了好遠。

  人群才一下子又熱鬧起來，竟然紅鬧著要搶著女囚的人頭。可惜，還是被三角眼搶先了一步，將人頭搶了過去，裝在了一個匣子內，大聲罵道：“爾等果然鬼迷心竅，竟然相信世上真有妖女人頭藥引可以起死回生的說法，真是混賬！”

  人群中的男人才又恢複了正常，有的搖頭歎息著，有的咒罵著，四散而去。

  步小柒忽然發現父親的緊張感覺消失了。同時，他在他的眼中發現了深深地絕望，這絕望像一眼枯井，死水一片。

  他很納悶，以父親的為人是不會來單純看熱鬧的，他應該是來救人的，但卻選擇了無動於衷。父親是不怕死的。那到底是什麽讓父親忽然間改變了主意呢？

  當然，父親不會說。他打定的主意，絕對不會改變。

  父親隨著眾人一起散去了，隻是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記住這個三角眼男人，如果你還能回到神州，我希望你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