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顏悶在心裏的一股子氣，就這麽被態度好到沒話說的薇薇安消解掉。

  一直觀戰的文豪弱弱開口：“敢問，兩位說的是什麽？我聽了半天還一頭霧水，都要懷疑智商了。”

  莫顏和薇薇安同時橫他：“才不告訴你！”

  文豪覺得太有趣了，哈哈哈笑起來。

  莫顏本不想當電燈泡，奈何心中充滿歉意的薇薇安拉住她根本不鬆手。莫顏沒辦法，隻好跟著那對未婚夫婦一起吃大餐。

  一絲不苟到有些呆頭呆腦的地接當司機。

  這頓大餐，一直吃到晚上11點。期間王承佑打來一通電話，例行隨口問一些“今天過得好嗎？吃過晚飯了嗎？”之類不觸及危險地帶的話。

  習慣坦誠麵對王承佑的莫顏突然有些心虛氣短。

  “是正在吃飯吧？”王承佑改一種問法。

  “是的。”莫顏忐忑回。

  王承佑遲疑了一瞬，似乎有些苦笑：“不打擾你們了。”

  “……”莫顏支著耳朵還在傾聽，卻聽到電話結束的聲音。

  等等！什麽叫“不打擾你們”？！

  莫顏飛快地左顧右看，想看到熟悉的麵孔。她甚至不由自主站了起來。一遍，兩遍。她看得那樣仔細，卻沒有看到想象中的王承佑的麵孔。

  也許，他說的“你們”，是指她和老師、同學們的道別聚餐吧。畢竟明天就是遊學結束的日子。

  莫顏頹然坐下，麵對精致法餐，再也提不起胃口。

  “怎麽了？”薇薇安關切詢問。

  “沒什麽。”莫顏嘟囔著回答。

  文豪將放在桌下的手機輕輕扣在桌麵，拿雪白的餐巾輕擦了一下嘴角。那剛扣在桌麵的手機，是剛給王承佑私發過一張法式煎鵝肝的手機。

  如莫顏所感受的那樣，王承佑這幾天確實心情低落。

  低落的原因不在於莫顏或文豪，而是，他低調進行的新澤西雷馬坡大學的交換生申請，被無理由攔截。同他一起申請的鄭曙光卻順利通過。

  他已經盡量讓所有需要拋頭露麵的行動，都安排給鄭曙光去做了。原本懷著僥幸，提交後賭一把，沒想到，還是被爸爸安排下的爪牙給發現了。

  連逃脫爸爸控製範圍的能力都沒有，如何讓他不沮喪？

  隻有想到莫顏很快要從日本進修歸來，王承佑心中的鬱鬱寡歡才淡一些。

  期末考在渾渾噩噩中結束，別的同學要麽參加支教或課題調研活動，要麽打包行李回家。王承佑兩者都不感興趣，他倒在上鋪，除了看手機，還有就是想新的出路。

  被他置頂的莫顏朋友圈發出那張“小青蛇”，王承佑第一時間就看到，對著圖片還默默研究了很久。別的人張口問“這是什麽”的時候，王承佑已基本得出自己的答案。

  他的答案，接近事實。隻是，不能確認這張照片拍的是莫顏而已。

  發一張有曖昧之嫌的有圖無文字的朋友圈動態，並不符合莫顏一貫的作風。但，人都是會變的。不是嗎？

  譬如他和他爸爸。

  小時候，爸爸是雖然時常不在家，但在家的日子都是笑眯眯的爸爸。

  再長大一些，爸爸成了冷眼看他的爸爸，不說話則已，說話就少不了要對比。幸虧他心理強大，不然，“者風”這個名字，恐怕要成為壓倒他的大山。

  青春期，他的叛逆並不明顯，主要是因為爸爸直接把他看成透明人。直到，他販賣成績的事情不幸被舉報，爸爸才發現兒子竟然是個寶藏兒子，智商高到能輕鬆犯2罪。他才被爸爸重新審視並重視起來。

  剛讀大學的那一年，父子關係最為融洽。

  大二，也相處得不錯。以至於，他以為他有一個開明而公允的偉大父親。直到他無意中觸犯了爸爸的底線，才明白，自己這個嫩薑，根本不是老薑的對手。

  當他按照老薑的意願發展時，一派和樂。

  當他自己的意願跟老薑的相違背，並選擇遵從自己的意願時，老薑就開始露出辛辣來。

  他開始明白，這場不見硝煙的戰爭，要麽東風壓倒西風，要麽西方壓倒東風。不存在相互尊重。正如在“不進則退”的生活中，不存在“保持現狀”。

  如果順從老薑？

  那將是一個無底洞。被包辦的婚姻，被安排的崗位，被指手畫腳的做事方式方法……王承佑想得很清楚，就算不是為了莫顏，他也必須抗爭到底。

  晚上，跟莫顏小心翼翼通話之際，忽然收到文豪發來的一張美食圖。

  文豪這樣的人，是不會無聊到從圖庫裏下一張圖發給他的，僅僅是現拍還不夠，隻怕對麵還坐著一個令他興奮的人。

  王承佑稍一想想，就明白，此刻坐在文豪對麵，與文豪一起共進午餐的必然是莫顏。莫顏的支支吾吾，印證了他的猜想。

  在那一瞬間，他想到，他可以打翻醋壇子，吃醋發火占領道德製高點指責莫顏背叛了他；他也可以風輕雲淡大度包容一笑了之。

  想到打翻醋壇子於事無補，理智之下，他選了後者。

  以為事情到此結束，沒想到，兩個小時後，還有續集。

  淩晨12點38分，憂鬱到難以入眠的王承佑收到一則來自文豪的私信。

  同樣是一張照片。

  被壓在身下、呈飽1滿圓2弧狀的房的側邊，一隻小青，正妖嬈地盤踞在瑩白的肌膚上……王承佑慢吞吞坐起來，打開床頭燈，兩隻眼睛像掃描儀一樣掃過那張圖。接著，他去翻莫顏的微信，試圖找出發在莫顏朋友圈裏的照片。無他，隻是不甘心束手相信罷了。

  真正打敗王承佑、令他感到束手無策的，是莫顏刪除了那張照片！

  他的疑心，再也無從證實。

  除了相信，沒有別的選擇。否則，就是自欺欺人。

  斜對麵床上的鄭曙光被燈光幹擾，翻了個身，發出幾聲語焉不詳的聲音。王承佑回頭看一眼鄭曙光，默默將台燈關上，靜靜躺了下去。

  夜色……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漆黑。

  王承佑的兩隻眼睛，因為濕漉漉而微微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