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以新的節奏向前流淌。

  以前像溪流，丁丁咚咚，緩緩流過大小卵石；如今像小河，嘩嘩啦啦，急急衝過彎曲河道。

  轉眼到了年底，期末考還有一門就要結束。不少心急的同學，早在四周前就開始購買回家的車票、一周前就開始收拾行李。

  莫顏背著雙肩包，這是她的新卡福卡——不再是高中時舊出超然感的那個雙肩包，不過，卻沿襲了舊包的名字。卡福卡隨著她急走小奔的節奏，吧嗒吧嗒，落在腰臀。

  逆流而行，她正走向圖書館。

  還差一兩天就放假回家的時間裏，還能鎮定如常去圖書館的人，已經沒有幾個。平時總要及早搶占座位才能有一席之地的圖書館，如今頗為空落。

  臨到圖書館前，莫顏的手機響了。

  是王承佑打來的。

  從期末考第一天開考的那天起，他就每天至少3通電話地打。臨放假，人心浮動，王承佑也不例外，每通電話尾聲，他都會詢問她的回家日期。莫顏一直很躊躇。

  “承佑，我還是不能決定，有700的我，希望能留在學校，抓住這珍貴的一個月。”他們金橋學院，從月20日開始放寒假，一直到3月3日才開學，3月5日才上課。掐指算算，中間42天呢。

  王承佑所在的複旦大學，寒假還要長一周，有47天之久。

  “如果你寒假不回家，我……”王承佑語塞。你不回去，我一個人回去47天，有什麽意思！

  “對不起。”莫顏道歉。她感受得到他的失落。

  “我……正好可以放心去支教。”話出口，已不是內心真實所想。他不想給她增添一絲一毫的負麵情緒。

  “支教嗎？”莫顏心中閃過十一時王承佑帶她去過的山溝溝。

  “是的，我已經通過‘添翼’社會實踐訓練營的培訓，準備參加一個項目名稱為‘經生之行，梧桐也歌’的寒假支教活動，到時候會去黑龍江桐河農場學校。那是一個在中俄邊境上的農場。”

  “那麽遠？”

  “是的。這一次，我也可以上講台了。”

  王承佑講得很投入，莫顏心中的歉意淡了不少“聽你這麽說，我真高興。我這就給我媽媽打電話，跟她說我寒假不回家了。”

  好嘛，原來自己是2030的回家因素。

  王承佑暗自苦笑一下，盡管內心十分不支持，嘴裏還是沒有一句勸說的話，說出口的，全是鼓勵“可以讓阿姨節後調休時來陪你。你學習要有節奏，不要貪一時片刻的時間，打破平衡。”

  “知道啦，知道啦，要動靜結合，鬆弛有度。”莫顏笑他囉嗦。

  王承佑跟著笑了笑，因為有人喊他，倆人結束了通話。

  喊王承佑的是他的室友鄭曙光。鄭曙光勾著王承佑的肩膀“怎麽樣？決心下了嗎？”

  王承佑無奈搖頭“下了。她寒假不回去了。”

  “你說你女朋友？嚇，沒看出來，她倒是位大毅力者。我問的是你，寒假社會實踐活動參加不參加，參加的話去哪裏？”

  “參加。梧桐河支教分隊給我留了個名額。”

  鄭曙光歎息著搖頭“幹嘛總去支教！去參加些跟專業有關的呀，譬如，咱院挺有名的‘農民工市民化的成本預算及分擔機製’項目組、‘三下鄉’項目組，去調研當地經濟結構，接觸城市規劃管理局，研究規劃與成果之間的差距問題。作為高智商的有為青年，可以供我們發揮能量的地方太多了。”

  “敢問鄭公子寒假去哪裏實踐？”王承佑噙著笑問。

  “嗨，我才大一，等大二再說吧。這個寒假，我準備當激勵家族內小娃娃們努力學習的現身教材，走親訪友，得瑟去。”

  王承佑輕笑出聲。他早就察覺出鄭曙光是所謂的“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3天後，王承佑所在的梧桐河支教小分隊一行人出發了。

  他們是寒假社會實踐第一支啟程的團隊。此後，還會有超過270支隊伍，將陸續奔赴祖國各地，準備在實踐曆練中“受教育、長才幹、做貢獻”。

  米芝等了個空，拿了方絲帕兒蓋在臉上，眼角偷偷滑過思念的淚水。

  她身旁的張媽沒她那麽含蓄，直接搌起眼淚“這孩子，怎麽不知道想家呢。”

  王承佑這一走，要走7天，其中4天，是在當地支教。

  米芝無語。

  道理她都懂，慈母多敗兒啦，孩子就應該深入接觸真實的社會啦，不經曆風雨哪有彩虹啦，可她就是想兒子嘛。撕心裂肺地想。

  淚水洶湧，控製不住。

  米芝忍不住哀怨地想，要是承佑與她生活在平凡的市民家庭，不必背負繼承家業的責任，是不是就可以過得放鬆一些，陪伴也會多一些？

  忽然，米芝想到了什麽。

  隻見她猛然坐起，目光對著張媽——那是她的心腹，至少在承佑這個話題上“我忽然想到一個人。”

  “誰？”

  “你可能不知道，是佑的高中同學。”

  張媽眼睛一亮，旋即想到莫顏。

  “我打電話給她，問問她什麽時候回來。”米芝說幹就幹，拿起手機就給莫顏打電話，丈夫王宸不在家，她不需要背著任何人。

  張媽豎起耳朵，麵帶欣喜地傾聽。隻見米夫人興致勃勃開口詢問“莫顏麽……你什麽時候回來……哦。”笑容萎靡，通話結束。

  這麽快？

  結束通話後的米芝直接黑了臉“怪不得我的佑不回來。”

  “怎麽？他倆在一起？”

  米芝頹廢地搖頭“倒沒有在一起，莫顏整個寒假都不回來了，在學校補習參加什麽考試。”

  “這，這些孩子為什麽這麽拚啊。”張媽不解。

  原本以為等7天，結果，20天之後，王承佑才到家。他們支教小組到中朝邊境小城集安溜了一圈。在集安，王承佑明確看到了爸爸王宸的司機，這讓原本打算回一趟上海的王承佑隻好作罷。

  東北之行結束歸家，離過年隻有3天了。

  守著好不容易盼回來的兒子，米芝與張媽，可算解了思念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