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媽媽在兒子後麵緊追過來，可，還是晚了一步。衝到橋邊的7歲男孩，毫不猶豫，長手長腳地爬上橋護欄，決絕地一頭紮了下去，空留那位媽媽跌跪在地上，以頭杵地。

  “那孩子後來怎麽樣？”張媽手抓胸口的衣服，緊張至極。

  王承佑看一眼張媽，又看回自己的媽媽，字句清晰：“死了。”

  空氣裏有一絲異樣的靜謐。

  在大家的沉默聲中，張媽突然哭了：“怎麽氣性那麽大！當媽的說兩句怎麽了？非要這樣魚死網破，活著的人豈不是永生都活在懊悔與悔恨中了。這哪兒是兒子，這分明是仇人啊。”

  王承佑緊緊盯著米芝，令米芝莫名害怕。

  “是啊，父母與子女，本應該是世界上最溫暖的關係。可是很多時候，人們對待至愛，卻像對待仇人。誰替那位7歲的男孩想過，掌握方向盤的媽媽將車長時間停在路當中，揮舞著手中為人父母的權威，到底在逼迫什麽？

  認錯？

  服軟？

  要是父母蠻橫、強勢到這種地步，對孩子來說，活著跟死去，確實沒有多少區別了。”

  張媽停住了哭泣，改而轉變立場：“是啊，那位媽媽一定在逼自己的兒子！她活活逼死了自己的兒子！”

  米芝保養得當的漂亮雙眼裏，蓄滿了淚水，驚恐地望著自己的兒子。張媽聽到的，隻是表象，她聽到了，才是承佑內在的聲音。

  不，那不是內在的聲音，那是赤裸裸的威脅！

  他分明在威脅她，敢強勢參與他的生活，他不惜死給她看。

  米芝的淚水，慢動作一般，衝出眼眶。她伸手去抓，抓她所能抓到的一切。她需要支撐！

  這是，什麽，兒子啊。

  米芝有些喘不過氣。

  她想站起身，想將後背的靠墊砸向他，甚至想抓起餐桌上的點心扔他臉上。她想問問他，怎麽就狠得下心威脅她！不是昨天還摟著她，親親密密地說他才不會娶了媳婦忘了娘，有他在，就有她永遠的榮華富貴嗎？

  “哎呦，夫人您也哭了。快別哭了，回頭您又該後悔損傷眼睛了。”張媽如夢初醒，連忙幫米芝遞濕巾。

  承佑執拗地望著米芝，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冷，還是靜。

  米芝推開張媽伸過來的手，就勢抓扶一把，站了起來：“不吃了，扶我回房。”

  米芝從不讓人攙扶她走路，這回例外，真的是腿有些軟。

  王承佑穩當當坐著，自顧自吃起飯來。張媽看他吃得多就開心，對夫人的異常倒沒有放心上，隻當她聽了悲傷的故事，心裏難過而已。至於不吃晚飯嘛，夫人經常不吃晚飯的。

  米芝被張媽攙扶著，回了臥室。

  她擺了擺手，張媽訓練有素地退了出去，順便將門帶上。

  世界隨著房門“哢嚓”一聲安靜下來。

  王承佑氣定神閑地坐在餐桌前吃晚餐，並沒有因為媽媽的離開而食欲有所減免。沒過5分鍾，一樓主臥的房門打開，米芝慌張地跑了出來，目光看到兒子還在，才安定下來。

  左右看看沒人，米芝自己走到王承佑身旁，張口道：“我越想越覺得，你這樣對我，太過分！”

  王承佑等口中的那口食物咀嚼好、吞咽下去，才開口說話：“我說過我會永遠對你好，不要站到我的對立麵，讓我有機會實現我對你的諾言。不好嗎？”

  米芝感到內心有東西摧枯拉朽地塌陷了。果然如她所料，他有一千零一種方法搞定她，而她，會在第一輪就繳械投降。

  憋了半天，出於某種程度上的挽回麵子，米芝道：“你爸爸他不會同意的。”

  王承佑燦然一笑：“爸爸由我去麵對。”

  米芝深感放鬆，又有些負氣，於是恐嚇兒子道：“你爸爸可比你想得固執！”

  王承佑幹脆笑出了聲：“好啦，好啦，謝謝媽媽通風報氣。”

  母子和解，達成共識！

  米芝重新坐下就餐。吃完之後，母子二人移步去庭院散步。腿邊有甜甜圈撒歡兒，星星點點的地燈，綴得草坪庭院如夢似幻。

  米芝挽著兒子的胳膊，緩緩走在夜色中。看著高出她一個頭的兒子，暗中捏捏兒子結實的臂膀，內心難免感慨，他長大了！

  “是莫顏給你打電話說了什麽？”米芝笑著問，“哎呀，你別緊張，我被你這麽一威脅，以後是不會再擅作主張，自找難堪了。”

  王承佑側臉對媽媽露出笑臉：“我真希望她能主動打電話給我，告訴我發生過什麽。”

  米芝嬌嗔地看兒子一眼。

  真是白眼狼！她都表態不會再幹預了，他還不忘護著那女孩兒！還煞費心機地洗白那女孩兒！

  氣著氣著，米芝兀自笑了起來：“我倒要好好記著，等你以後換了女朋友，我要把前塵舊事提溜出來，好好羞辱羞辱你。哼，到時候好教你知道，深情枉然！”

  王承佑跟著笑：“好。好好在家等著那一天。”

  他心裏想的是，他才不會換女朋友呢。

  －－

  莫顏與王承佑媽媽分別後，茫然迷失了好一陣子，最後被王承佑的鏗鏘承諾挽救了回來。

  她沒有再回星茶小店，店裏有隻神經病，她瘮得慌。

  再說了，提心吊膽陪王承佑媽媽好半天，她也累得慌。

  查了公交線路，她直接坐公交回了位於王家渡的家。

  隔壁兮兮曾經住過的房門靜悄悄緊閉。樓下逡巡數天的高瘦男子，在多次敲門無果後，無奈離去。

  莫潔蓮自從發現自己誤會兮兮媽媽後，重新展示她為人熱情的一麵，每天都會電話兮兮媽媽，關心她的現狀。

  莫顏從媽媽莫潔蓮那裏，第一時間知道兮兮的現狀。兮兮接受了她600元月租的新家，不過，依然不愛呆在小黑屋裏。兮兮媽媽不舍得太勉強她，就允許她在陽光不太烈的時候，呆在小屋門口玩。

  房東是老太與他中年喪偶的兒子。

  老太看兮兮媽媽的眼睛閃閃發光，偶然也會借口看兮兮，與兮兮媽媽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