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潘姨家串門歸來的莫潔蓮恰巧看到那一幕——王承佑伸手捧著她女兒的臉。而她的女兒在落淚。

  那其實是視覺差。王承佑還不敢造次地真的捧著莫顏的臉。

  莫潔蓮立在原地，什麽話還沒來及說，自己先發起抖來。

  她想起肥碩的紋身男舔著嘴唇誇她女兒漂亮；她想起司機小章氣度非凡地點了一桌子的美食然而對她說，他的小主人可以保護她女兒；她想起女兒一臉落寞地說就算是戀愛她也絕不談自取其辱的戀愛；她還想起……算了，也許前麵的都是借題發揮，最後想起的，才是真正引起她情緒波動的罪魁禍首。

  她不敢告訴她女兒，她其實失業了。

  去潘姨家，也是套近乎，想跟著個體戶潘叔謀個生計。潘姨垂眉低眼地……婉拒了她，說小本生意，賺的是辛苦錢，莫潔蓮條件那麽好，還是多找找吧。

  而潘姨給她的拒絕，如同當頭棒喝。她是萬萬沒想到，潘姨會這樣幹錯利落地推開她。

  當真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把稻草啊。

  何況她不是駱駝，她就是個沒膽的花母雞。

  當她內心悲憤又淒惶地打開房門，赫然看到小兔崽子在欺負她女兒，讓她如何不怒火中燒！

  莫潔蓮兀自抖了幾抖，一個箭步衝向冰箱，大幅度拉開冰箱門，拿出裏麵王承佑昨天送給她的“少糖多棗定製版阿膠膏”和今天送給她的“補充膠原蛋白特級燕窩盅”，劈頭蓋臉朝王承佑甩過去：“滾！帶著你的東西滾！我們不稀罕！”

  王承佑早已呆若木雞。

  他在第一時間已經避嫌地縮回了手。他什麽都沒有幹呀！

  莫顏倒是由此回過神來。她抱住媽媽，又哭又笑，哄莫潔蓮道：“媽媽別氣，媽媽誤會了，我這是高興的淚水啊。王承佑說補習一個月，我可以提升50分，我是太激動才哭的呀。”

  王承佑輕籲一口氣。原來是這樣。

  莫潔蓮陡然守住，室內瞬間靜下來。說實話，她很不舍得那些高級的補品呢。剛才是急火攻心，才發了昏。東西一扔出手，她就後悔了。

  王承佑見莫潔蓮神色緩和下來，自己也顧不上委屈，彎身將莫潔蓮撒了一地的阿膠膏和瓶裝燕窩羹撿了起來。可惜了兩瓶燕窩，被撞在灶台上，撞碎了。

  莫潔蓮訕訕的，分外不好意思與王承佑對接目光，也不敢看女兒。她縮著身子，拉著女兒的袖子，看上去，比在場的兩個孩子還像個孩子。

  王承佑壓根沒拿自己當外人，轉身去拿掃帚和簸箕。莫潔蓮一口喊住：“我來！瓶子裏還有些殘存，丟了可惜了，我把它們倒出來。”

  “不行。可能有碎玻璃渣。”王承佑一口拒絕。

  莫顏一跺腳：敗家子！

  這場風波，倒也有助於改變三個人之間客氣的關係。三個人，無形中親密了兩分。

  按照前兩天的路子，王承佑為莫顏圈了幾道題，給莫顏做。他自己，則拉著總是打著陪伴的旗號亂人思路的莫潔蓮進莫潔蓮臥室兼客房。

  不出幾分鍾，王承佑便利用莫潔蓮對他的內疚心理，套出了莫潔蓮的心事。

  “阿姨一定聽說過‘塞翁失馬’的故事吧？耐心等待，也許你工作的專賣店很快發現離開你不行，轉而加薪把你返聘回去呢？”王承佑開導她。

  “不可能！區域督導說我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你不知道，這種國際一線奢侈品專賣店有多冷酷無情，他們是不可能聘用會給他們帶來麻煩的人的。

  我解釋說上一次我被人劫走、塞車裏，是一場誤會，以後不會再發生，可是，他們根本不聽，隻補償給我0個月的工資，就解聘了我。可我身無一技之長，年齡又這麽大，端盤子手腳不夠利落，自己幹，又沒有領路人。

  顏又麵臨高考，我隻能將一切憋心裏。

  阿姨剛才火氣大了些，其實並不是衝著你發的，你不要放心上哈。”

  “我明白。阿姨放寬心。我相信，會否極泰來的。”

  痞……什麽來？

  算了，痞子還是不要來了。來一次已經把她的生活攪得一團糟了。

  莫潔蓮憂心忡忡，並沒有因為王承佑的開導而鬆下眉頭。王承佑也不再相勸，隻坐在一旁安靜地翻自己的物理課本。

  他有一個奇怪的習慣，每隔一個月，必重翻一次課本。逐字逐句，一字不漏地過一遍。

  等王承佑設定的40分鍾鬧鍾響，他便起身去廚房間的小方桌前，檢查莫顏的作業成果，並為莫顏解題。

  又過了半小時，兩個人開始說作文。

  《弱水三千隻取一瓢》，莫顏為它找的關鍵詞是專注；《逆光飛翔》，莫顏為它找的關鍵詞是夢想與挫折；《黑暗中的舞者》，莫顏找的關鍵詞是麵對挫折；《夢開始的原點》，莫顏寫的關鍵詞是不忘初心；《沒有人是一座孤島》，莫顏的解題落腳點是良性人際關係的重要性。

  才20分鍾，就將全部的篇數說了個遍。

  王承佑一直埋頭聽，從未打斷過莫顏。等莫顏說完，王承佑也停了筆。

  莫顏拿起他的手稿一看：原來是在記錄她說過的話。又不是完全記錄，而是有所整理、升華，濃縮成一句句金句。令人讀後眼前一亮。

  “萬金油金句。增加文采用的。名言警句也在此列，你可以背一些備用。下周我幫你整理一份。”

  莫顏點頭。這個方法她早就聽過，隻是一直被動地應對老師的試卷，跟老師的節奏，抽不出時間整理。

  “今天就到這裏。莫顏，明天見。”

  “明天見，王承佑。”

  莫顏主動送王承佑到門口。王承佑似乎有話要說，但出口的卻是：“外麵冷，快把門關上吧。”

  莫顏這邊才把門關上，那邊莫潔蓮就忐忑開了口：“他，沒有生氣吧？”

  莫顏轉回身，定睛看著媽媽，避而不答，轉而追問：“媽媽，兩天前我就覺得您有什麽心事，現在，我更加確定了。你還不準備告訴我嗎？”

  剛才她竊竊私語講給了王承佑聽，因為關著房門，莫顏並沒有聽到。

  “沒有！”莫潔蓮兩手抽筋一樣來回擺，“受不了潘姨那個小％婊％子向我炫耀她老公多疼愛她罷了。”

  “真的？”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