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一章 國士
作者:靜覓貓      更新:2020-06-28 07:29      字數:3318
  魏征~”

  “一代名相,淩煙閣二十四功臣!”

  陳銳心思遐想連篇,目色一定,收懾心神,緩緩道:“傳魏征進來。”

  魏征名頭很大,但也不至於令陳銳失神,他並不是那種憑借光環就會對人另眼相看,且不說他手底下招攬許多曆史人物。

  他在心中想的是魏征其人。

  魏征,先被隋武陽郡丞元寶藏任為文事書記。元寶藏舉郡歸降李密後,李密見其文采非凡,於是召見魏徵,魏徵獻上壯大瓦崗的十條計策,但李密不用。

  在瓦崗之內,魏征隻是依然作為文事工作,找到機會便向李密獻策卻皆不被李密采納,反而惹得厭煩,驅除到了一邊,終日心中不平,難抒壯誌。

  這都是寒門士人的通病,壯誌難酬,不見伯樂。

  李密失敗後,魏征隨其入關降唐,但久不見用。次年,魏征自請安撫河北,詔準後,乘驛馳至黎陽,勸李密的黎陽守將徐世績歸降唐朝,立下功勞,終於見出頭之日,可又被竇建德俘虜,列為起居舍人,待遇甚功,可也過多久,竇建德敗亡,魏征再次入唐,成為李建成東宮僚屬,第一謀士。

  到後麵,曆史就更加清晰,玄武門之變,李二殺兄奪位,在魏征一番豪言下,李世民沒有殺死他,反而封官許願,頗有齊桓公義釋管仲一箭之仇的味道。

  並且後麵,還留有一段千古佳話,以銅為鑒,可正衣冠;以古為鑒,可知興替;以人為鑒,可明得失。

  陳銳對於李世明與魏征是不是真的君臣相得沒有什麽興趣,即便魏征五次易主,不是什麽純臣,但奈何其人無論是謀略,亦或是治政本事都是頂尖的,而且在一個主子手底下都是盡忠職守的。

  李密手底下獻上壯大瓦崗計策,奈何李密不采納,李建成手上早早諫言對李二要先下手為強,奈何也沒有采納,在李二手中,可算發揮了光和熱,兢兢業業幹了一輩子,青史留名,得以施展胸中抱負。

  這種心理,陳銳大體可以理解。

  寒門策士並無豪閥貴子那樣機會眾多,一旦機會放在眼前,就要用力甚至用命抓住,要不然一輩子就是死於無名,可這樣又怎麽對得起自身寒窗苦讀的前半生?

  這是古代,沒有那麽多的選擇,一旦讀書就代表要踏上宰執一方,甚至天下的路子。

  外廳內,他見著了這位名傳千古的魏征,其人身材修長,一身青衣,神色平淡,表麵一副洞穿世情的模樣。

  “魏先生遠道而來,竟然不能遠迎,還望魏先生寬容。”

  陳銳上前扶起魏征,微微拱手道。

  他現在坐擁河|北全境,足以堪比一王,現在屈尊相迎接,已是難得,魏征同樣明白,連忙回禮道:“總管日理萬機,屈尊迎我,已是莫大榮耀!”

  兩人一番謙讓,進入書房,魏征又與李靖,虛行之見禮。

  李靖,虛行之兩人對魏征頗為好奇,他們從未聽聞此人姓名,心中察覺可能是籍籍無名之人,但也不敢小覷,他們兩人不就是這樣招攬過來的嗎?

  經過陳銳的一番點撥,那個不是威名赫赫,誰敢小覷他們。

  “魏先生學問深厚,我曾聽聞先生在李密手下擔任文事,獻上瓦崗十策,可惜李密眼光不行,皆不納用,得先生大才,倒是便宜了我!”

  魏征沒想到陳銳對自己如此了解,但想到那可怖的情報網,也就了然。

  “當不得總管誇讚,那十策多是一些不合時宜的話,李密智謀非凡,早年就給楊玄感獻上三策,非我能及也!”

  大業九年,楊玄感起兵謀反,李密主持謀劃工作,曾獻上上中下三策,上策是襲據涿郡,扼臨榆關【今山海關】,使隋軍潰散關外;中策是攻占長安,占據關中和隋煬帝對抗;下策是攻打洛陽。

  可惜楊玄感利令智昏,選擇三策中的下策,要不然涿郡現在可能還是楊玄感的。

  現在的情形與當年何其相似,李密在巨大誘惑麵前選擇了攻取洛陽,可以說李密此人擅謀,無論是戰略眼光,還是領兵能力都是翹楚,但是性子優柔寡斷,帶有書生氣,且對於謀算方麵異常自負,下屬諫言,很少有采納。

  “魏先生謙虛了,先生大才,我心中知也,敢問我現在做據河|北,如何奪取天下,或是如何奪取這大好北方。”

  魏征微微一愣,沒想到一到來,就問這種問題,不過來之前也有過腹稿,沉聲凝道:“北方之地,豪雄並起,但真要算起來,也就那幾家。”

  “一為瓦崗李密,瓦崗勢力龐大,足可稱為天下第一起義軍,但瓦崗派係雜亂,李密與大龍頭翟讓生出間隙,瓦崗遲早亂象發生,一旦李密火拚翟讓,瓦崗必有分崩離析可能,或許李密能夠鎮壓,但遲早人心皆喪。”

  陳銳點點頭。

  李密在楊玄感謀反失敗後,逃到瓦崗,乃是翟讓起了惜才之心,收留了他,並且力排眾議提拔他為瓦崗第二龍頭,恩隆不可謂不深!

  但李密何許人也?

  四世三公的貴族家庭,先祖是西魏八柱國司徒李弼,論出身和李淵同一級別,這注定他難久居下首。

  可一旦火拚,在這個言必行忠孝仁義的古代!

  不忠不義可謂李密的致命缺陷,尤其是在瓦崗這個盜匪底色的團體,這點缺陷更會放大無數倍,若李密接連大勝還能壓下暗流,若敗亡人心思亂,分崩離析不遠矣!

  攻打洛陽不僅是李密的戰略考量,同樣也是為了向瓦崗,向世人證明他才是天命所歸!

  這樣才能消彌他即將火拚翟讓所帶來的惡劣影響。

  “北方還有鷹揚派劉武周,朔方梁師都,不過這兩人為突厥傀儡,不成氣候,所以餘下唯有總管冀北軍與關隴胡人為首的李閥!”

  “你說的沒錯,可是具體策略如何?”

  他的問題可不好回答,現今他兵力占據河|北,到底是守還是攻?

  若是攻,如何攻?攻打李密還是繼續南下?

  魏征沉吟片刻,道:“”關中以高山為屏障,以黃河為天塹,項羽離開這裏就滅亡,而劉邦卻在這裏建都功成,成就一番霸業。

  “我謀略難堪,但心中亦有一策。”

  “洛陽作為帝都,隋朝重兵守護,沒有一年難以攻下。李密屯兵攻打洛陽,非一時能夠功成。此時總管可派驍勇攻據洛口倉,同時您親自挑選一支精銳隊伍,向西突襲長安,斬斷李閥。攻克西京之後,等根基牢固兵馬強壯,才回頭徑直攻打東西崤山和函穀關,攻克東都洛陽,傳遞文書發令調遣,天下可以平定。”

  魏征揮灑自如,毫無矯揉造作之感,說話間雍容氣度令人信服。

  但這些都不是陳銳的關注點,越聽魏征之言,他雙目就越是明亮,不僅他是如此,連同李靖,虛行之亦是如此。

  仔細想來,魏征此策本質同樣是主張先攻長安,再取洛陽。

  不過卻多了一層掩飾,實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攻長安前先取洛倉,這瞞天過海之策確實為神來之筆。

  一旦攻下洛倉,不僅糧草無後顧之憂,而且瓦崗再無威脅,同時奇兵出長安也能起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效果。

  魏征一策,不亞於諸葛亮的隆中對,直接給日後陳銳的行軍規劃好了戰略方向。

  “先生真國士也,如不嫌棄,請先生助我!”陳銳當即拱手拜道。

  “臣魏征參見主公!”魏征也毫不猶豫跪地。

  定下君臣名分,陳銳問及魏征治政,軍備事宜,回答皆信手拈來,毫無凝滯,剖析問題細致入微,引得他思考之餘又深感認同。

  “我與李密帳下柴孝和結為好友,曾對他說過此策,而李密意外得知此策,但可惜啊,李密明知道此策可為上,可他依然固執己見,攻打洛陽!”

  “君主明者,兼聽也,君主暗者,偏信也,秦二世偏信趙高,以成望夷之禍;梁武帝偏信朱異,以取台城之辱;隋煬帝偏信虞世基,以致彭城閣之變。”

  “李密已經被往日戰無不勝的榮光蒙蔽了自己的雙眼,好大喜功,這與楊廣又有何異?”

  陳銳已經聽出了魏征暗中的勸諫,順勢說道:“以銅為鏡,可正衣冠,以史為鏡,可知興替,以人為鏡,可明得失。”

  “願聘先生為我之明鏡!”

  李靖,虛行之震驚當場,未曾想到自己的主公竟然如此看中他

  魏征驀然愣神,凝視這位英武不凡的君主,心中久久如死水的心境驟生波瀾,一股強烈的士為知己者死的念頭湧上心尖。

  淚水模糊了眼眶,魏征顫抖拜道:“願為主公效死!”

  兩人又是一番問對,陳銳問道:“李密雖日漸好大喜功,可其人智謀非凡,終究是我們冀北軍大敵,應如何應對?”

  魏征淡淡笑道:“這有何難?”

  “翟讓剛愎貪婪,有無君之心,心知自身不如李密,有意禪位,可終久居高位,身染權力之毒,那有那麽容易,就算他心中如此,可跟隨他的部下呢?”

  “翟讓有一兄翟弘,粗鄙無度,貪婪好利,主公可許以重利,令其勸諫翟讓,不消三次,李密必殺翟讓!”

  “讀書人啊,夠狠!”

  陳銳點點頭,心中暗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