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縱勢問誌【七千字,求推薦】
作者:靜覓貓      更新:2020-06-28 07:29      字數:7702
  幽燕民風彪悍,即使在鬧市長街之上,無論是每處商販,還是穿行大街上遊人腰間都配著一把刀。

  刀在幽州是一種精神象征,不管這把刀質地是否好壞精美,在幽州成年男子都必須配刀,因為這才證明你有遠遊的資格。

  鐵蹄踏踏,長街肅殺異常。

  無數百姓遊人紛紛退至兩旁,麵對這群威武鐵騎都紛紛低垂腦袋,但不乏其中有大膽豪放的幽州女子對著那個身騎白馬的白衣公子拋媚眼。

  中原大地,廣袤無疆,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對於男子外貌的評判自然是有很大區別。

  江南,受因魏晉南朝影響,多有服五石散,白麵敷妝的陰柔怪誕之狂士,而在北地,幽燕尚武,此地的女子自然不會喜歡那些江南那些陰柔士人,當然若是你給她個肌肉壯漢。潑辣豪放的北地女子恐怕也將那匕首往你胸口捅幾個窟窿出來。

  陳銳此身的相貌極為出色,冷峻的臉龐上沒有一點瑕疵,劍眉之下更嵌一對像寶石般閃亮生輝,神采飛揚的眼睛,超乎常人的沉靜中略帶一絲不可捉摸的笑意,更添了幾分神秘莫測。

  他是屬於實實的北人男相,但身上卻沒有半點陰柔氣質,反而有股透體而發的英武氣息,而且這股英武氣息甚至將身後那群騎兵的冰冷肅殺蓋壓而下。

  一人之氣懾服整個騎兵氣勢,並非虛言。

  在這個世界,武道達到頂峰,甚至擁有破碎虛空的飛升人物。

  同時隨著武道提升,武者的容貌也會大幅改變,出現脫胎換骨的效果也是等閑,其中江湖中魔門陰癸派,正道慈航靜齋的天女之法,更是將此類肉身衍化到極致的典型。

  天下間,陰癸派,慈航靜齋惑傳人一現江湖,那時候不是引起一陣腥風血雨,無數英才甘願為之驅使,換得一笑,這可比陳銳以前千金賣笑要高級多了。

  鐵騎突出,隆重異常,不一會兒就到了靖邊候府。

  陳銳一抬眼便看見一座氣派威嚴的府邸,上方雕梁畫棟,龍紋異獸飛簷,瓦簷上皆覆以青色琉璃,正門以紅漆,金塗,銅釘

  這顯然是超出了羅藝作為一個侯爺的禮製,陳銳緩步邁入府門,自有仆役引導。但還未走多久,一位肅穆板正的富家翁就在前麵等待。

  這富家翁似的的中年,看上去就像是個鐵公雞,遒勁的指節死死捏住衣袖,微微抬袖子,陳銳身旁的仆役就走了開來。

  待仆役走後,羅藝嚴肅的臉上才擠出一絲笑容,“沒有什麽事情吧。”

  陳銳輕輕搖頭:“沒有,鍾叔在我身邊呢。”

  羅藝應了一聲,又道:“知道這次刺殺你的舞女是怎麽回事嗎?”

  陳銳再度搖頭,羅藝歎口氣,緩聲道:“這次屬無妄之災,這個舞女因為你平日裏教些狐朋狗友,有的打著你的名頭禍害人,原本清白書香之家,卻因美色家破人亡。”

  陳銳疑問道:“落到那些人手裏還能有活?”

  羅藝道:“被人救了。”

  陳銳道:“誰?”

  “魔門陰癸派。天下青樓多是他們的自留地,她們培養此女多年本想潛伏在你身旁,趁機獲取情報,那料想那麽沉不住氣。”

  “陰癸派多居南方,怎麽滲透到北地出來了?這裏苦寒之地,也會吸引到她們?”

  羅藝聽聞連連嗤笑,遒勁指節頓時放開,衣袖緊繃一蕩:“你老子經略幽州,論經濟,論軍事,哪裏比那些風花雪月江南差了?”

  “再說此時天下大亂,群雄揭竿而起,你不珍惜你老子的基業,在別人眼中可是香餑餑。”

  見陳銳無動於衷,羅藝又長長歎了口氣,道:“自你小時候抓周,你就兩手抓,一手拿刀,一手持劍,旁人怎麽都拽不開,那時我就有些不喜,家傳槍你不選,選什麽刀劍,但奈何我就你一個獨子,我能怎麽辦?隻有隨了你的心願”

  “自你七歲時,我從就請來了江湖上的頂尖好手教導你刀法,劍法,可是你倒好,第一次拿刀,出刀就把師父嚇了個半死,連連直呼教不了,第二次在請劍道高手,同樣是這種情況。”

  “那時我就樂開了花,轉念又立馬派騎兵將那兩個師傅殺了,太原李源二兒子年少就被就被道家大宗師寧道奇批命,龍鳳之姿,天日之表,等到二十歲時,必能濟世安民,我的兒子同樣不差,七歲一刀一劍就能把江湖高手給嚇傻了。”

  羅藝似乎有些得意。

  “從那時你就再也沒碰過刀劍,不是每天鑽進書閣裏,就是飛鷹遛狗,我都沒攔你,因為我都派人試探過你的武功,不過沒有一人回來過,直到我再也沒有派過人,不過現在世道這麽亂,你給你老爹透露透露,現在你什麽境界了。”

  陳銳淡淡道:“宗師!”

  他此身的實力,並不是一朝覺醒,而是在每一日成長間的潛移默化恢複,直至今日,他這十八年來都處於那種道家的混沌懵懂的玄妙狀態,不求刻意,順其自然,待堪破迷障,覺醒之後,自身實力倒比之之前有幾分提升。

  羅藝略微錯愕,“你再說一遍?”

  陳銳道:“宗師之境。”

  “哈哈哈”

  羅藝如同老農到了豐收季節的一般,開懷大笑,“過癮!著實過癮。”

  “你這些年忍的不難受,我都替你難受,原本這城中大部分關於你的謠言都是我派人誇大放的,就是為了掩飾你那些平日怪誕出奇的動作,沒想到後麵倒愈演愈烈,全天下都希望我生了個紈絝兒子。”

  “你不會怪我吧?”

  陳銳搖搖頭:“不會,說實話當紈絝的感覺挺舒服的。”

  羅藝笑問道:“那你以後就想當紈絝,以後怎樣也可隨你,我不阻攔,用你以前總會蹦出點的奇怪詞語來說,這叫開明,尊重。”

  陳銳道:“紈絝雖好,我卻當膩歪了。”

  “世襲我的爵位,坐鎮幽州,提領北地,號令一方?”

  “沒意思。”

  羅藝輕聲道:“這還沒意思,那你想什麽?”

  陳銳緩緩道:“當皇帝。”

  “嘶!”

  羅藝瞪了他一眼,罵道:“你還真敢想?”

  陳銳笑道:“怎麽就不敢想,你坐鎮幽州,培養精兵五萬,更有名動天下的燕雲十八騎和燕雲鬼騎,賺下這份偌大家業,我不好好敗家,折騰一番都對不起我這身份。”

  羅藝臉上浮現少有的嚴肅,冰冷道,“混賬,你知不知道放在外麵,這句話就夠抄家滅族了。”

  陳銳灑然笑道:“我隻不過把天下人心中的想法都說了出來,再說羅藝你就一個兒子,你舍得讓你家絕後?而且誰都知道你是幽州的土皇帝,要不是天下大亂,自顧不暇,皇帝遲早要收拾你。”

  羅藝一臉無奈:“你要知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更恍若當皇帝,這就更是不易。”

  “這我知道。”

  “你知道什麽,就拿我們幽州來說,並不適合爭霸天下,你可知道?”

  陳銳點頭:“這我當然知道,幽州地處北地,自古就是兵家要塞重地,同樣也是四戰之地,幽州北接壤東突厥,南有當今天下各方豪雄,如清河竇建德,瓦崗勢力,皆是不遜色於幽州,西還有各種隋朝官方勢力,東邊則是靠渤海,沒有任何退路。”

  羅藝沒好氣的道:“你知道就好,我們幽州獨木難支,就是亂世中的一顆夾縫棋子,難成氣候!”

  陳銳微微搖頭,就以氣象而言,幽州同樣也有氣運,更有王氣存在,要知道明朝朱棣可是從幽燕南下平定天下的,後麵更是在此建都,名為北||京。

  “已待時變,我說的爭霸並不是在此刻,現在是大業十年,楊廣剛剛第三次征伐高麗失敗,隋朝已有滅亡之象。以後未必沒有機會。”

  “再說,以幽州勢力,騎兵優勢天下難抗敵手,若要定下決心,不說滅掉瓦崗,剪除竇建德勢力還是簡單。”

  羅藝同樣搖頭:“你是否還忘記了,除了這些勢力,還有高居上端的四大門閥?”

  “獨孤閥,獨孤一氏興盛於獨孤伽羅,其家族勢力鎮守京畿,但為楊廣護衛,其勢難伸,在江湖上又扶持各種幫派無數。”

  “宇文閥,自北周時期就是堪比楊堅的勢力,後立隋朝後,同樣深的其信任,其勢力更比獨孤閥要強,在軍方根植勢力許久,樹大根深,能得楊堅信任,未必沒有其中原因。”

  “關中李閥,李氏關隴武功貴族集團代表,在關中多得民心,而且和楊廣還沾親帶故,信任有加,恩寵不減。看似沒有厲害角色,但能讓人看出不厲害,反而令人心畏。”

  “至於最後的宋閥,你老子平生誰也不服,唯獨最是服氣嶺南宋缺。”

  “這是一個令天下男子都要心生敬佩的人物,論其武道,天刀宋缺,得一‘天’字,比之江湖中三大宗師又何如?若非其胸有大誌,不屑與相比!大宗師之名早就落到他的頭上。”

  “更兼得他除了是中原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同樣也是當今天下最負盛名的美男子,獨領風騷,與慈航靜齋齋主梵清惠相戀,不知牽動了多少男女的心思。”

  陳銳緩緩向前,目視遠方,臉上平靜略帶幾分笑意,“你這話被娘聽到了可是要罵死你。”

  羅藝不由悻悻道:“論及武道,你老子可算北地槍王,槍道宗師,但是終究難比之大宗師境界,還有容貌雖說也是美男子,卻也難以和那等風流人物相比。”

  “不過所幸生了好兒子,弱冠之年,便已踏入宗師之境界,放到宋缺年輕時也不定有這境界,也隻有那曆史傳說人物才有。”

  “還有你的容貌身兼我和你母親的優點,得風流之韻,出身侯府,養三分貴氣,北地金鐵兵戈,鑄三分英武之質,宗師之境界,添三分靜諦從容,最後年輕,可算再得一分朝氣蓬勃。這等天縱之質和宋缺年輕時相比毫不遜色分毫。”

  羅藝吐沫橫飛,一口氣也不停歇,像是急於炫耀自己兒子的成就。

  科舉,真正成型於唐朝,興盛於宋朝,在明清達到頂峰。

  隋文帝即位以後,廢除九品中正製。開行科舉,但此時隋朝建國日短,而且隋朝雖結束南北朝,但是門閥貴族士族卻掌握話語權,而這些人祖輩也多是可以追溯到魏晉,所以也多是采用九品中正製。

  就如羅藝出身北齊勳貴,宋缺出身門閥,他們評價一人儀容體貌也都是才用九品製度分出個上品或是下品,至於江湖人士給一個評價什麽龍風之姿,天日可表,在他們眼中就是笑話,在關中太原那些崔、盧、鄭、王四大名門眼中也都是個笑話。

  說的誅心點,那寧道奇江湖人眼中,是高深莫測的無敵大宗師,說句評價都會被封為真理,但在這些世家門閥,勳貴士族眼中就是個方外術士,寧道奇的武功還不如那道門第一人的身份在那些人眼中更尊貴些,畢竟世家多是推崇些逍遙的道家隱士。

  見羅藝頭回抬出貴族架勢來給他定品,陳銳啞然失笑:“你個大老粗,還是頭一回見到你這份貴族氣勢,你心中是對宋缺有多大怨念啊,放心,他日我定當去嶺南給你找回場子來。”

  羅藝搓搓手,如同老翁一般咧嘴樂嗬嗬的,頗覺的有些欣慰,道:“場子就不用找了,聽說宋缺宋玉致人長得標致,出身也是不凡,可以當正妃人選。”

  陳銳擺擺手:“好說,好說。”

  此世既然穿越大唐雙龍世界,又是出身侯門,若不爭霸天下,主宰神州他都覺得浪費,但既要選擇爭霸,那必定合縱連橫,而宋缺無疑是一個很好的聯盟對象,寇仲那種坑貨都被他帶上超神,他自論那一方麵都要勝過他,兩者合作更能雙贏,即便那宋玉致長相一般,陳銳也會選擇娶她,這便是爭霸所付出代價,若是這點覺悟都沒有,那趁早可以熄了這念頭。

  陳銳與便宜老子緩緩漫布長廊,又聽羅藝道:“那些並不是我敬佩宋缺的原因,樣貌再好無非潘安宋玉之流,武功再高,不能踏破虛空飛升,在我眼裏不過就是個武夫刺客。”

  “一流高手如何?頂尖高手如何?宗師如何?大宗師又如何?”

  “這些年死在你老子騎兵馬蹄下的一流高手,頂尖高手不知數不勝數,就算是宗師境界的高手,突厥,隋朝,幫派等各方勢力總共派遣了五人來殺我,但是無一例外,皆是悄無聲息的死在府門之內。”

  羅藝在幽州軍中堪稱軍神,但在突厥和百姓眼中卻殘暴如厲鬼,最是喜歡將那些來刺殺的高手重傷,然後令鐵騎拖著刺客大搖大擺穿行大街上,最後又令騎兵將昏死的刺客踏成肉泥,至今還流傳刺客化血泥的故事,能止小兒夜啼。

  羅藝囂張大聲道:“就算是大宗師寧道奇來了又如何,能殺我是能殺我,但是我一定料他也走不出靖邊候府!”

  陳銳沒有反駁,若論當今勢力守衛森嚴排一個名次,他家的侯府雖不一定第一,但一定可以排入前三。

  羅藝本就是槍道宗師,實力不俗,更是幽州總管,提領北地,練出了名震天下令突厥喪膽的燕雲鬼騎,在府門之內,藏有八百精銳輕重甲精銳騎兵多達八百以上,刨除掉各地的機關暗器,每一位府衛騎兵手中隨身配有諸葛神弩,一人弩箭三十隻,強如大宗師又能敵過多少?

  羅藝道:“此世為武道盛世,但人力終究有限,幽州騎兵身披重甲,一名大宗師可破甲多少?我說撐死也就五百,而這也算是了不起的數字了。”

  一時短暫寂靜後,又聽道:“當然這並非說你老子說貶低武道,說武道不重要,事實上江湖龍蛇豪雄多得益武道精進,才能立於一方,就如翟讓,杜伏威,竇建德等反賊頭子武道也是江湖頂尖的好手,連你爹早年也是憑借武道才能崛起,而且若是武道能破碎虛空,萬人軍中取上將首級的神話手段我也並不奇怪。”

  宋時,傳鷹曾在兩萬蒙軍中擊殺得意誌滿的思漢飛,然後破碎虛空,飄然飛去。

  “不過,若是想要爭霸,武道就並不如那麽重要了,就如當下各路烽火中,那個反賊的武道能算頂峰?宋缺能登頂在我眼中也隻算是錦上添花。”

  陳銳問道:“那何為錦?可是他的軍爭。”

  羅藝搖搖頭。

  “宋缺早年登上閥主之位,整頓嶺南,平定夷亂,聯結南僚諸雄,時隋帝楊堅掃蕩南方,以十萬大軍欲征嶺南,宋缺率一萬精兵對陣,雙方決戰於蒼梧,宋缺十戰十勝,楊堅遂采懷柔政策封宋缺為鎮南公,可以算是軍事上的戰略大家,那時我同樣和他一樣都是隋朝累戰不克,但見其勢大,隻能潛忍受招安。”

  “宋缺與我有相同經曆,未和他一戰較量高下,頗為遺憾,而且那時天下皆知有宋缺這號人物,而不知你老子羅藝,那時我年輕氣盛,親提燕雲十八騎為先鋒,三千騎兵為後援,深入草原偷襲大敗突厥,斬騎一萬三,未留任何活口。”

  “那一戰,我才名揚天下,得上柱國楊素一言,"快如風,烈如火,所到之處,寸草不留。強弓彎刀,善騎善射,以一敵百,未嚐一敗"”

  “武無第二,軍爭方麵我隻會對宋缺惺惺相惜,而我最敬佩他的還是那堅定華夏正統,衣冠正朔的信念。”

  “你老子就不行了,養寇自重,有時候甚至還縱容突厥人馬犯境,等到雪片似的奏章呈上,給楊堅,楊廣造成壓力時,我才選擇出兵,那時突厥人早就溜之大吉,留下一片狼藉血淚。”

  兩者沉默良久,氣氛壓抑,緩緩向前,好似這條長廊走不到盡頭。

  “幽州百姓敬我,是應該的,因我護守一方,使他們免受鐵蹄之擾,兵戈戕害。但幽州百姓恨我,也是應該的,因我自私他謀,遭受突厥殘害時卻不出手”

  兩人來到府內觀景湖水旁,陳銳想要回話,卻被羅藝擺手打斷:“不用說什麽大德小節,錯就是錯,但就是錯,我也不會去改,身為兵家,這些早已司空見慣,即便是在來一次,我甚至會做到更加決絕。”

  “世上令我重視的隻有兩人,一是你娘,二就是你,為了你們,我總不能令你們居無定所,漂泊無依。”

  羅藝憑欄而立,語氣淡淡,但滿是風霜的臉上卻有幾分陰鬱。

  “說來還有一點我不如宋缺,就是論及治理方麵我自認輸他,他深耕嶺南,將一座瘴氣密布的地方變為不遜色中原繁華的都會,而且大力行商,扶持江湖各大幫派,天下所涉重利行業,必有他家一份,如私鹽,漕運等行業皆能看到宋閥的身影。”

  “而我雖在幽州,但也可說是被這裏困住,雖有地方原因,人口複雜,距離洛陽,長安兩大都會較近,容易被盯上,但也有自身不善治理的原因。連支持兒子爭霸天下的家業,都湊不齊全,你老子是不是當得挺失敗的?”

  陳銳搖搖頭,目光真誠。

  “或許這就是天下多對宋缺無不豎起拇指稱讚有加,對你老子客氣點叫靖邊候,不客氣點就是殘暴匹夫。”

  陳銳莫名一笑,露出慘白的牙齒:“羅藝你放心,在江湖上若是有人敢這麽叫你,被我聽到了,我肯定將他的人頭送給你。”

  羅藝撫髯點頭,滿懷欣慰。

  “還有羅藝,你也不用妄自菲薄,精兵五萬,皆是百戰老卒,其中還有六千燕雲鬼騎這份家業夠我揮霍了,若是這麽大的優勢還當不了皇帝,幹脆可以那塊豆腐撞死了。”

  羅藝似乎有些小小得意:“這些年也就練了這些兵卒了,小小家業,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但轉頭又凝重道:“不過戰爭可不是兵精就能贏的,須知道戰爭一響,黃金萬兩。”

  “幽州雖屬於北地商業中心,但這繁華卻是靠兩邊貿易往來,若是幽州一旦參與爭霸,突厥肯定不會坐視,那時候這片繁華必會坍塌,那時候沒了錢,這仗怎麽打。而且一旦開戰,突厥勢必犯境,那時候我們就是腹背受敵!”

  “就算解決了突厥,南下平定亂世,必然還是需要錢,需要糧食,需要馬匹,需要武器,這些都怎麽解決?”

  眾所周知,戰爭除了自備底蘊,同時所需的物資待打下城池土地之後,自然有各種方法得到資源獲得補缺,這叫以戰養戰,但是羅藝卻沒有問這個淺顯的問題,而是像個商販一樣斤斤計較數著指頭給陳銳拋出了這些問題。

  陳銳皺起眉頭,心頭快速思索,而羅藝悠悠的看著蕩漾的湖麵。

  猝然。

  那瞧著碧波的漆黑雙眸頓時有了神采,熠熠生輝,道:“你想要考校我,我自然知道,但是我一時半夥也難以給出個準確答複給你。”

  羅藝微微歎口氣,眼中有些失望:“沒關係,我可以等。”

  陳銳平淡道:“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一問。”

  羅藝道:“說。”

  “錢,我有辦法,能撐下個兩三年,不過卻難根治,不過加上湊上幽州底蘊,又以另辟商貿,勉強能夠支撐。”

  羅藝點點頭,“可以,算是解決之道。”

  “你不好奇我的方法,還有什麽商貿路子?”

  “你既然說出來,那我是你老子,還能不相信你的方法,至於另辟商貿,幽州靠渤海,應該是海運。”

  “原來你早就盯上了,幽州底子也沒你說的那麽差麽。”

  羅藝笑而不語。

  “糧食是個問題,幽州雖有儲糧,但燕雲民風彪悍,又是苦寒之地,糧食大部分都釀了酒,為了糧食可行禁酒令,但此策非大力氣難有成效,隻能購買或儲糧。”

  “馬匹,幽州最多的就是騎兵,會缺馬嗎?”

  羅藝道:“幽州不缺,若是想要南下就缺。兵器也是一樣,同樣不缺,但是要想爭霸就捉襟見肘。要不怎麽叫戰爭一響,黃金萬兩。”

  “你能說出這些我已經有些欣慰了。”

  陳銳淡淡道:“我的疑惑解決了些,辦法經略我隻有個模糊概念,過幾日我想好了再詳細寫折子給你,目前大致概括為就是幾個字。”

  “什麽字。”

  “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

  “咳咳,咳咳”

  立時,羅藝連連咳嗽不停,臉色漲紅瞪大著眼珠看著這個有些冷峻的兒子。

  “你怎麽想到了?”

  陳銳道:“這倒不是想到的,隻是覺得當今天下這種局勢很應景而已。”

  “現在是大業十年,楊廣第三次征伐高麗失敗,國力凋零,亂象已現,不過現在卻還不是最好謀反的時候。”

  “一來,各路農民起義才剛剛遍及全國,龍蛇隱現,但還沒有成氣候,此時若是貴族或是世家敢於謀反,絕對是如楊玄感一般當成靶子來打,這樣注定給他人做嫁衣。”

  楊玄感是隋朝上柱國楊素之子,也是隋末最先起兵反隋煬帝楊廣的貴族首領,最後卻是落得兵敗自殺的下場。

  蓋因其原因,皆是由於楊堅給楊廣留的底子太厚,而且現在楊廣手中還捏著兵權,軍方大多對他還沒有喪失信心,又有來護兒,張須陀名將鎮壓當世。

  “二來,幽州底蘊薄弱,趁此兩三年間,通商貿,廣積糧,囤甲兵,豎隋旗,緩稱王,那時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勢如破竹。”

  羅藝目光精光,拍手稱讚,然後場上又緩緩陷入死寂。

  最終一聲響起。

  “你真的想要爭霸天下?”

  “當然。”

  “那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