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四章 井
作者:苗棋淼      更新:2020-06-28 07:25      字數:3294
  餘娜厲聲道:“你說什麽?”

  我冷笑著看向對方:“不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的道理,你都不懂嗎?”

  暗記,本來就是非常隱秘又極為簡單的東西,最多隻是告訴同伴自己來過這裏又去了什麽地方,絕不會出現長篇累牘的事情,那樣的話,暗記就不能稱為暗記了。

  餘娜的臉色頓時變得極為精彩。豆驢子猶豫了半天才說道:“這附近還有暗記?”

  我看向對方道:“你們把暗記都給毀了,我上哪兒找去?聽天由命吧!”

  餘娜的想法其實非常簡單,那就是先把重要的線索掌握在自己的手裏,反過來頭來威脅我們。可我一下讓她的計劃潛入了一個不尷不尬的境地,餘娜反倒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隨心道:“王歡,我想知道你究竟是靠什麽在丹島來去自如的?難道僅憑暗記?”

  我反問道:“除了暗記還能有什麽?如果我什麽都知道,會跟你們混在一起嗎?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就算我看到了全部的暗記,有些事情也得靠猜。就像剛才……”

  我頓了一下道:“其實,暗記中隻是提了一下有人豢養妖獸,子時進食。我要等的就是在天吳進食的時候,給它吃下毒藥。”

  隨心沉聲道:“你有把握用凡品毒藥毒死妖獸?”

  我反問道:“這世上真有妖獸嗎?”

  “世上真有大妖,隻不過難得一見,隻有超品禁區當中才會出現大妖。”隨心話鋒一頓道,“不過,你說得對,天吳不是真的妖獸,更不是水神。”

  神話中的天吳應該是八首八尾,可以駕馭江河。一直在追殺我們的天吳有八尾,卻沒有八首,它可以控水,卻始終在保留實力,不敢全力駕馭水流。這隻能說明,它不僅是被人偽造出來的贗品,而且它也不敢亂動“神力”。

  這就好比一個僅帶著有限的子彈在堅守陣地的士兵,自然要盡可能節省彈藥,保持對敵人的威懾;但是,等他確定了補充的彈藥很快會被運上陣地時,也就不再保留了。

  天吳的神力應該是靠著道童送來的丹藥維持。

  隨心看了我好半天才微微點了點頭,她雖然有所懷疑,卻沒法反駁,隻能說道:“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

  我指了指餘娜:“這個你得問她。是她在追蹤那個道童,也是她毀了暗記,你問她更合適。”

  隨心和餘娜的臉色同時變得古怪了起來。餘娜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暗記上隻是寫了‘速離此地’,其餘的什麽都沒有。”

  “我信!”我嘴上說著“信”,眼神裏卻沒有半點相信的意思。

  餘娜眼中怒意剛起,隨心就揮手道:“算了,趕緊離開這裏是對的,一旦被土縷包圍,我們想走也走不了了。餘娜,你們不是一直在追蹤那個道童嗎?我們繼續追蹤他的方向走。”

  餘娜低聲道:“過這棵樹的範圍,道童就被追丟了。我們……”

  隨心和餘娜一開始的判斷並沒有錯,跟著給妖獸喂食的道童走,必然會找到島上丹士的所在。現在道童消失在兩個區域之間,卻等於給我們出了一個難題。

  前方區域凶險未知,附近土縷又隨時可能返回,我們現在的處境就是進退兩難。

  隨心沉默了片刻道:“無論如何,我們都得冒險一試。往前走,試試能不能找到道童的行蹤。”

  餘娜點頭道:“你們三個向前探路,每過五百米返回一次。剩下的人做好警戒,往前走。”

  第三塊區域當中仍舊是茫茫草地,唯一不同的是,這片區域已經不是一馬平川,而是變成了高低起伏的丘陵。越往前去地形便越為複雜,一個挨著一個的土丘就像是大大小小的墳塋散落在深草當中,不想分散路線就隻能在土丘中穿行。

  走在前麵的餘娜忽然停了下來,指向身邊的一個探神手道:“你上去看看。”

  那人點頭之間幾步躍上了身邊的土丘,可他上去之後就沒了動靜,任憑餘娜怎麽呼喊就是一言不發。

  餘娜又指向另外一個人道:“你上去看看他怎麽了。”

  “等等……”豆驢子攔住那人,掏出兩顆藥丸遞了過去,“把這個塞在鼻子裏再上。”

  那人分別把藥丸塞進了鼻孔,才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土包。那人剛上去不久,山丘上就傳來一聲慘叫,在場之人同時戒備之間,剛剛上去的那人就又滑了下來。餘娜厲聲道:“王銓呢,他怎麽沒下來?”

  那人顫著聲音道:“他死了,掉進井裏死了。我上去之後就看見王銓在一口井邊上低著頭往井裏看,我剛走過去,他就掉進井裏了。”

  “我趴在井邊上往裏看了一眼,裏麵全都是血,王銓的腦袋像是球一樣漂在井裏……”

  “掉井裏了?”餘娜皺眉之間,豆驢子忽然問道:“剛才那聲是誰發出來的?”

  剛剛那聲慘叫聽上去不像是人聲,也分不出來究竟出自誰的嘴裏。

  那人回頭看向豆驢:“你什麽意思?剛才那聲是王銓喊的。”

  豆驢子步步緊逼道:“王銓是自己掉進井裏,還是你給推下去的?”

  “放屁!”那人暴怒道,“我怎麽會推王銓?他是自己掉進去的!”

  豆驢子冷聲道:“你手上的灰從哪兒蹭的?是不是王銓身上……”

  那人連看都沒看自己手心就嚇得跪了下來:“隨統領,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我就是拍了王銓一下,我真的沒推他……”

  隨心沒去理會跪在地上的手下,而是看向了豆驢子:“你怎知道他手上蹭過灰?”

  豆驢子伸手在旁邊的人身上摸了一把,等他再揚起手時,手心上已經多了一片暗綠的顏色:“我在每個人身上都下了這種可以染色的藥粉,為的就是以防萬一。”

  隨心微微皺眉之間,餘娜先一步開口道:“是我讓的。我不放心某些人,才讓豆驢下了藥粉,免得我們兄弟在背地裏著了別人的道兒。”

  隨心看了餘娜一眼,才轉向地上那人:“老實說,上麵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那人帶著哭腔道:“我真沒殺王銓啊!我就是拍了他一下,他就掉井裏了。統領,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你在撒謊!”隨心厲聲道,“你們在上麵究竟做了什麽?”

  “我說的都是實話,真的都是實話……”那人苦苦辯解道,“上麵真的隻有一口井。”

  隨心還要再說什麽,豆驢子卻再次開口道:“那邊還有一口井,你走過去看看。”

  我順著豆驢子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時,果然看見土丘中間的岔道上立著一口青石八角井,正對我們的井壁上赫然雕刻著一隻猙獰獸首。

  沒有豆驢子的提醒,我們這十多號人竟然都沒發覺那口古井。

  餘娜厲聲道:“誰看見過那口井?”

  “不……不知道……”有人回答道,“我剛才就從那條路上轉回來的,我沒看見有井啊!”

  那人話一說完,不少人都打起了寒顫。眾目睽睽之下多出來的一口井,遠遠看去寒意森森,漆黑的井口似乎帶著一種魔力,在引著你過去一看究竟。

  隨心沉聲道:“繞開它。”

  打頭的探神手調轉了方向,繞開了那條岔路。沒過多久,走在前麵的人就停了下來:“前麵還有井!”

  十多隻手電一齊往他手指的方向照過去時,青石井口再次出現在了我們眼前。這一次,露出地麵的井口好像高出了幾分,雕在井口上的獸首揚起頭來,口中獠牙畢露,眼角上滲出的血珠一顆顆地滾落在井口邊緣。

  “退!”隨心當機立斷想要帶人退走時,後方有人喊道:“後麵也有井!”

  我轉頭看向岔道背後,那裏果然多出了一座井口。我馬上打起手電往另外的一條岔路上照了過去,那裏也一樣被井口封死了去路。

  我們現在剛好是站在一條三岔路口的中間,三麵道路已經全被井口封死,想要過去隻能翻越山丘。等我們幾個抬起頭時,三座山丘上卻各自多出了一座紅磚青瓦的小廟。

  隻有那麽一間屋子大小的廟宇,好似想要捕食獵物的猛獸,居高臨下地趴在山丘一側斜對著人群。黑漆漆的廟門就像是巨獸的血口往我們頭頂罩落下來,像是隨時可以淩空撲落,吞沒下方的人群。

  “戒備!”隨心呼喝之間,所有人都背靠背地站在了一起,將手中兵器指向了不同的方向。

  十多雙眼睛緊緊盯著廟宇、古井一眨不眨,那些憑空出現的古井、廟宇卻也像是死物一般一動不動。

  高手對決,最可怕的就是這種僵持,誰先承受不住心理上的壓力,誰就會失去先機。

  如果僵持在一處的真是兩方高手,我們或許還能找出對方的破綻,可現在我們卻連古井、廟宇是死是活都不清楚,還怎麽跟它僵持?這樣,首先承受不住壓力的人反倒成了我們。

  不知道多久之後,終於有人堅持不住了:“統領,我們要不是派個人過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