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

  孩子，

  手中沒有油紙傘，但卻擁有著與自己極為相似的氣息。

  夏仁不管怎麽想，都隻能想到自己當初在鬧市區那邊遇到的小乞丐。

  而恐怕也就隻有她，才能讓眼前的青年開始變得猶豫不決，畢竟…………兩人在性格上存在著不少相同之處。

  猜測小乞丐可能已經遇害，夏仁不禁出現了一絲惱火，他下意識握緊了手裏頭的黑傘，目光死死盯在青年的臉上，

  仿佛隻要青年開口說出自己已經殺掉了小乞丐，他便會毫不猶豫的立刻出手將其消滅。

  但，

  青年隻是略微回憶了片刻，就在夏仁的目光中搖了搖頭，道：

  “她很善良，甚至不像是屬於這個世界上的人類，心中更是全無一絲人類應有的戾氣，這樣的天使…………我又怎麽能忍心動手殺她。”

  呼…………

  夏仁聞言鬆了口氣，他那隻緊握著黑傘的手不由得鬆懈了幾分，眼中的冷意也在逐漸褪去。

  “你真的很不一樣，雖說已是怨氣滔天的白衣怨鬼，沒想到你竟然還能如此冷靜的思考問題，也還好她沒事，不然…………我恐怕會立刻動手將你消滅在此。”

  青年不覺意外的看了看夏仁，道：“她對你很重要？”

  “是的。”夏仁點了點頭，道：“我打算找到她，然後將她留在身邊。”

  聞言，青年頗為怪異的看著夏仁，道：“你喜歡蘿莉？難道你不知道那最少三年起步，最高…………死刑麽？”

  “…………”夏仁滿臉黑線的直視著青年，心中再一次出現了想要立刻出手將他消滅的念頭。

  青年似乎察覺到夏仁的想法，當即話鋒一轉，道：

  “雖然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麽人，但我也能看出，你的生活方式…………貌似比那些個異能者還要更辛苦，難道說………你打算讓那個孩子今後跟你一樣？”

  “她是個乞丐，那就應該也和我一樣，同樣是心中善良沒能得到應有回饋的普通人，

  你覺得…………你這種單方麵想讓她繼承自己衣缽的做法，

  對她來說，真的公平嗎？”

  夏仁皺了皺眉頭，沒有立刻開口回答，而是低頭沉默了片刻，道：“她跟你不同，她的內心…………比你強大的不是一星半點兒。”

  “所以呢？”青年眼中出現了一絲嘲諷，“所以你就要利用她的堅強，讓她來繼承自己的衣缽，為你做事？”

  夏仁道：“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她自己，當然…………也為了那些被怨鬼纏上的可憐人。”

  青年直視著夏仁的雙眼，道：“你以為你是什麽？聖人？”

  “我當然不是聖人，也不是世人口中那樣從不為別人考慮的聖母婊，不然…………我又怎會站在這裏與你多言。”夏仁麵色平靜的搖了搖頭。

  自己是個好人，

  夏仁對此從沒有過一絲懷疑，因為他未曾做過任何有違道德的事情。

  但，他卻也並不認為自己是個聖人，因為他有著所有普通人都有的七情六欲。

  至於聖母婊，那就算了吧，

  因為在某種角度上來說，聖母婊其實就是披著善良與正義外衣的偽善者，本質上與那些道德敗壞的惡徒無異。

  嚴格來說，

  他四處為人拔除災厄，固然有為他人著想的善意，但卻也並不否認其中很大部分原因是為了擬補自身的氣運。

  即便是這樣，他也仍舊是個好人，是當今世界上最為普通的好人。

  青年打量著夏仁，然後麵色複雜的看向了別處，道：

  “如果，如果我當初也能像你這樣做個‘最普通’的好人，如今可能也不會落得這樣的結果，這還真是…………令人深感後悔。”

  夏仁沒有否認，也沒有讚同，他仍是那樣麵色平靜的看著青年，道：

  “是啊，如今的世界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了，善意若是過了度，怕也隻會引起惡意無數，人人過於自危的年代，無疑也是一種悲哀。”

  沉默，

  純白色的幻境空間中，陡然陷入了一片寂靜，夏仁與青年好長時間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良久之後，

  或許是青年想通了什麽，他麵色釋懷的再次看向夏仁，道：

  “最後的最後，能遇到你和那個孩子，也算是我曾經的善良與正直終於得到了回報，”

  “打算什麽時候送我上路？你這次特意來此，應該就是為了要將我這害人的怨鬼消滅掉吧？”

  夏仁眼中出現了一絲同情，他抬眼看向青年，道：“我確實需要送你離開這個世界，但在此之前，倒也還有一事需要確定，你………究竟怎麽死的？”

  即便親身經曆過青年的人生，夏仁到最後也沒能親眼見到他是怎麽死掉的，又是怎麽直接化作白衣怨鬼的。

  而這，也正是此次307路公交車事件中最令人感到詭異的地方。

  原本，

  夏仁以為這青年就如同其他怨鬼那般，經曆過怨魂到怨鬼再到身披白衣的過程，但如今看來，自己的猜測貌似根本就不對。

  之前在青年的回憶中，他分明就是在死後直接變成了眼前這般模樣。

  聞言，青年似乎有著什麽難言之隱，支支吾吾的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隻是麵色為難的看著夏仁，道：

  “我不是不想告訴你，而是我根本無法說出關於那人的任何信息，就………就連我的死因，似乎也已被那人強行抹去了，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當初究竟是怎麽死的。”

  夏仁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道：“你不知道自己的死因？卻知道造成你死亡的家夥是誰？隻是眼下又無法說出關於那人的任何信息？”

  這等手段，果然又是夏仁多年來聞所未聞的。

  青年點了點頭，道：“無論你相信與否，但事實就是這樣，我根本沒辦法開口說出關於那人的任何信息。”

  其實不僅是這樣，方才就在夏仁想要詢問自己死因的時候，青年發現記憶中那人的影子也在漸漸消散，如今更是已經忘記了那個人的一切特征。

  目前，也就隻有記憶中的那一抹紅色，還能讓他時刻謹記著。

  青年並沒有要說出來的意思，因為他不知道那抹紅色究竟代表著什麽，也不認為那抹紅色是什麽無比重要的信息。

  夏仁麵色複雜的站在原地，考慮著事件背後那個出手殺死青年的家夥到底想要做什麽。

  最起碼現在看來，

  那個家夥的目的肯定不是青年，也不是307路公交車上的那些人類與普通妖怪，不然也不會事先就做好了一切，抹去青年記憶中關於自己的一切信息。

  隻是，

  那家夥的目標究竟是誰？

  是人捕？

  還是意外卷進這次事件裏的自己？

  由於可知的信息實在太少，夏仁此刻根本就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