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安靜了下來，專心聽她的講話。

  “現在，剩下的工人到各自的工頭那報到，準備清理入口救人，每人每天一百塊的工資。”

  “另外成立一個突擊搜救隊，跟著老礦工，下礦去救人。一共突擊五天。要報名的到工頭那報名，突擊隊關係你們自己收入水平你們不要讓光看不做事的人加進來。”

  “如果今天就能把人挖掘出來，就每人給八萬，明天挖出來就獎五萬，後天就是四萬，依此類推。到五天完了，就算突擊隊一天五百的勞務費！”

  前前後後一眾人，頓時嘩然。

  人群裏又有人發問：“老板！我們礦工不可以加入突擊隊麽？”

  “當然可以！”林夏看了一眼大座鍾，深吸一口氣，攥住發滿了冷汗的手心。

  她端著村幹部提供的喇叭，冷冷地說：“現在是下午一點三十分，半小時後兩點鍾。從兩點開始，算第一天！”

  一解散，礦工和村民們立即嘩啦啦的如決堤之水，把工頭那圍地水泄不通。

  車上的那筆錢，被林夏當著所有礦工代表的麵，放進了村委辦公室的老式的鏽跡斑斕的保險櫃裏。

  而鑰匙，就掌握在林夏這個瘦削卻帶著氣勢的女人手裏。

  林夏拿出一部分錢，給村幹部到縣裏買老技術員開的所有的東西。

  而且林夏還私下向那個村幹部透氣，給他保證說，他每天也會額外拿到五十塊的跑路費。

  這村幹部立即樂死了。

  後麵林夏甚至買了村民家的一頭五百斤的大肥豬，讓人殺了，包上百人的晚飯！

  另一頭，那位老技術員好像確實是很熟悉這種礦難事件。

  那老人家指揮若定，有條不紊的安排著工作，比那些消防員還管用。

  其實不難理解——這些消防員都是些小年輕90後，對於礦難估計隻在演習中見過，真遇到了這種事情，他們的理論經驗不一定拚得過實戰經驗。

  一開始，有些小年輕還嫌棄這麽個不能挖不能抬的老頭子加入他們，拖他們的後腿。

  結果沒過兩三小時，見識了老人家進了黑乎乎的礦井如入家中，信步走來，就對老人家其言聽計從了。

  再加上這邊老的礦工都認得他，大家也就以他為首了。

  其他礦工使的是力氣，他使的是腦子。

  經過大家群策群力的分析，突擊隊沒有從塌方嚴重的入口處開挖，而是從另一側另外找入口。

  當晚，就近的礦區租來的挖掘機，還有別的各式礦區專用的機械，全都被另一個工頭找來了。

  礦上的廚師忙著燉大鍋肉，會計人員則分散住在農戶家吃小灶，住一天給人家農戶三十塊，還是當場給的現錢。

  所以倒都是睡的主屋，這種冷嗬嗬的天氣，沒讓這些技術骨幹受罪。

  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扛在了林夏一個人的肩上。

  江淮他們幾個大男人，在一旁幹瞪眼，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林夏嫌棄他們總添亂，就讓他們在辦公室坐鎮，負責做好門麵工作！

  林夏不是沒想給秦時予的家人求援。

  但她又一想，遠水解不了近渴。

  秦家再怎麽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瞬間就調了大部隊過來救人。

  她現在一通知，沒準秦家老爺子一發怒，對這邊的政府一施壓，事情反而棘手了。

  九月初的天氣，日月山下的青青草原，從青海湖吹來了陣陣透心涼的冷風。

  林夏在涼風中打了幾個哆嗦，又逼著自己振奮起精神，喝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玉米糊糊。

  天黑之前，電纜、繩索、夜燈等等用具，全買回來了。

  工人們輪流吃飯，大塊的肉管飽，還有老鄉們自己釀的酒。

  林夏一整夜都沒睡，就守在礦井外麵，裹著厚厚的被子，隨時等著出來一撥人，然後她好及時問一問裏麵的情況。

  第二天，突擊組的代表找到了林夏。

  人家問，更多的家屬也加入，可不可算工錢？

  林夏直接拒絕了。

  她是遲鈍，但也不傻，尤其是別人一打她的錢的主意，她就會把全身的精明都用在算計錢上。

  不難看出，這些人在打更深的主意。

  不幹的，生病的，吃不下苦的，都退下來，付給他們早就承諾的三百塊錢。

  林夏每天給這些人結算一次，結帳了的，就不算是突擊隊的一員了。

  這一舉措，果然讓他們不敢馬虎了。

  林夏最後退了一步，說：“家屬來加入，也可以，但隻管飯，不給工錢！”

  一天又過去了，時間的流失代表著死亡率的加大。

  到了第三天，已經沒人敢和林夏說話了。

  林夏整個人木在出事的礦口，臉上像是布滿了寒霜，整個人更像是冰淩。

  她全身都像是貼滿了“別惹我”的標簽，連江淮都不敢主動在林夏的身邊湊了。

  五天是人生存的極限，過了這個黃金時段，就算把人挖出來，估計也是就是等著收屍罷了。

  第四天的夜晚，終於來臨了。

  到現在，一個生還的人都沒挖出來。

  缺口已經挖出來了，現在機器設備不管用了，正是用人工的時候！

  哈著氣，一群人扛著鐵鍬開挖。

  拉的電纜燈光如熾，映照著這個注定不平靜的夜晚。

  夜深了，沒人說話，大家低頭不語地幹著活。

  林夏白天暈了好幾次，但是到了晚上，她仍舊跟前幾次一樣，守在這裏不肯走。

  當晨曦的第一縷陽光照在礦區時，她幾乎又一次崩潰了！

  從缺口處回來的人們，臉上有汗水滴下的疲憊，和滿眼的失望。

  過來幫忙的人，也陸續地退出工地。

  “有信號了！”負責分鍾撥一回電話的保安，忽然驚呼著從房子裏衝了出來！

  小夥子大聲叫嚷著：“電話通了！”

  林夏一聽這聲音，就跟離弦的箭似的，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到了電話亭子裏！

  雖然聽不清，但確切地能辨認出有人的聲音！

  是人的聲音！

  在第五天來臨之際，終於挖通了裏麵的礦道！

  林夏望著那群狂叫的漢子們，卻一步都挪不了腳步。

  秦時予呢？

  他還活著麽……

  老技術員立即經驗豐富地全線指揮，開始探路，讓人帶上急救的水和用具，帶頭進入了礦井內。

  林夏緊緊地握緊拳頭，甚至放到嘴邊難受的咬著拳頭，才能強忍住心裏翻騰不盡的激動心情。

  她不敢讓人看出自己的緊張。

  林夏依舊是死死地盯著打開的礦口，似是要自己站成一尊活的望夫石。

  半小時後，進去的其中一個人，忽然跌跌撞撞地衝出來了，瘋了似的大喊大叫著——

  “找到了！都找到了！活著！都活著！快！快拿架子去抬！有人脫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