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予不說話，那種低沉便愈發濃重，讓人無端畏懼。

  許久，他才“嗯”了一聲，還是沒什麽表情。

  看了看秦時予的行程安排，許哲試探地問：“那您明天還要約林夏小姐嗎？我上周不光安排了您和她來看這場話劇，還有一場電影，是杜比影廳的。”

  “不必。”秦時予懶懶地說。

  薄唇抿著，他的臉色也算徹底冷下來。

  寒涼的臉上蒙著寡淡的夜的光澤，蕭蕭索索，滲出一絲陰鷙。

  冷冷一笑，秦時予反問道：“我有這麽閑嗎？以後不要給我安排這麽無聊的行程。”

  許哲：“……”

  對於老板對林夏小姐的出爾反爾，許哲也沒什麽多餘的話要說。

  但所有這些信息，他還是要原封不動的匯報給秦家老爺子的。

  秦時予給秦家老爺子要人要錢，作為交換，老爺子就把心腹安插在秦時予身邊，他的一舉一動老爺子心裏都有數，這是爺孫二人達成的默契。

  但是今天，許哲再想給老爺子匯報，秦時予卻幹涉了。

  “我和林夏的事，不要告訴爺爺。他馬上要辦壽宴了，我不希望出什麽幺蛾子，也請你體諒一下。”

  他這話說的十分委婉，是許哲從未見過的謙卑語氣。

  許哲當然不是不識時務的人。

  “秦總放心，我對您毫無監視之意，首長也吩咐過我，如果您的意見和他衝撞了，我會以您的為重！”

  “嗯。”秦時予的心情似乎有所放鬆。

  但隨之而來的，是又一輪新的問題。

  “秦總，我是送您回家，還是回辦公室？”秦時予今晚的行程安排裏，其實是沒有回家這項的。

  這張話劇票早就買好了，雖然許哲不知道秦九少為什麽忽然想起來請林小姐看這種高雅的東西——顯然林小姐是看不懂的，但許哲卻能猜到這是一次精心策劃的約會。

  按照行程，他們約會看完話劇後，會去西餐廳吃法國大餐，連餐廳都訂好了，再之後就直接去酒店。

  至於為什麽不回家，當然是因為家裏的氛圍不如情侶酒店更有情趣啊！

  許哲當時把這件事上報給首長，老爺子還表現的很欣慰。

  當時還含含糊糊的說了句：“不容易啊，老九這小子也知道疼人了！”

  當時許哲也為這一場安排很盡心，他甚至覺得也許經過這次，他以後對林夏的稱呼，就可以不再是“林小姐”，而是“秦太太”了。

  隻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

  他開著車子在淩晨的街道上緩慢行駛，到了分岔路口，他再看向秦時予，卻發現他已然睡著了。

  他並沒有回答許哲的問題。

  許哲思忖半晌，還是自作主張的，把車子開回了他的家。

  林夏整晚都在失眠，她吃過安眠藥了，但不知道劑量不對還是她自己有了抗體，還是睡不著。

  所以樓道裏一傳來點動靜，她立馬就從床上跳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緣故，她下意識就以為是秦時予回來了。

  她睡覺連窗簾都沒拉上，明亮的月光清清冷冷的斜射入室內，灑落一地的清輝。

  她就著這白茫茫一片月光，目光掃向牆壁上的掛鍾。

  淩晨一點鍾。

  秦時予的約會這麽早就結束了嗎？

  而且這場約會結束，他還會回家麽？

  林夏很想快點去開門看個究竟，但身體又很僵硬，懦弱的僵硬著，害怕看到讓自己失望的結果。

  啪嗒，哢嚓。

  兩道聲響，是林夏最熟悉的開門的聲音。

  林夏一瞬間緊張的屛住了呼吸。

  會是他麽？

  會是他一個人麽？

  如果他身邊還跟著蘇明媚怎麽辦？

  自己要不要繼續裝睡？

  外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聽著像是秦時予在脫衣服換鞋。

  好像隻有一個人的聲音。

  他一個人回來了？林夏心口懸著的一塊大石頭終於放了下來。

  他似乎是進了浴室，林夏聽到了水流不息的聲響。

  她像個身處黑暗的盲人，通過外界一點一滴的小動靜，尋覓猜測秦時予可能在做什麽。

  似乎所有的觀感都為了秦時予為運作。

  “嘀嘀嘀……”

  寂靜的夜裏忽然傳來這樣的聲響，讓林夏下意識去看她的手機。

  並不是她的手機發出來的。

  是客廳裏有手機在響。

  林夏聽手機不停地在響，身體就有點不受控製了。

  她不打算裝睡，也覺得這沒準是個很好的和他麵對麵的機會。

  所以她果斷邁出門，來到客廳，拿起了秦時予放在茶幾上的手機。

  電話正好停下。

  打來電話的人是蘇明媚，她沒打通，幹脆就發來了一條短信。

  “感謝今晚的話劇，我下周請你看莫紮特的音樂會，不見不散哦~”

  一場約會完畢，男女雙方對彼此都很滿意，於是很自然有了下一場約會，這是多麽熟悉的套路。

  浴室的門一開，一股熱氣夾雜著濕潤的香味撲鼻而來，林夏自然而然回過了頭。

  她自然也看到了立在她身後的秦時予。

  秦時予大概沒料到她會在外麵，他連浴袍都沒披，隻穿著一條內褲，古銅色的肌膚上蕩漾著密密麻麻的水珠，頭發上也掉落不少。

  真是性感。

  林夏覺得有些渴，咽了咽口水，才緩緩說道：“抱歉，你的手機一直在響，我隻是出來看一下，沒有動你的東西。”

  秦時予神色自若的接過手機，剛按下ho鍵，自然就看到了蘇明媚那條信息。

  他二話沒說就刪了，也讓林夏看到了這個舉動。

  “怎麽還不睡覺？”他隨手撥了撥頭上的水珠，手上不知道為什麽沒拿毛巾。

  林夏立即走回浴室取了他的毛巾，順手還拿了吹風機。

  她把毛巾遞給他，又把吹風機插好，打開開關試了試溫度，說道：“把頭發吹幹再睡吧，不然容易感冒。”

  秦時予沒拒絕，安靜坐了下來。

  林夏單手挑起秦時予一縷頭發，心頭有些五味雜陳。

  人家都說頭發軟的人心也軟，秦時予大概是個例外。

  別看秦時予平時強勢如暴龍，但頭發是實打實的軟發質。

  可他的心腸，就是硬如鐵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