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美寧的體檢報告很快到了林夏手上。

  確實和她猜測的一樣——貧血，加上長期睡眠不足心神交瘁，熬垮了陳美寧還不到六十歲的身體。

  林夏無聲的落著淚，鼻尖發酸到了坐立不安的地步。

  “小夏？你怎麽回來了？”

  父親熟悉的聲音中帶著些沙啞，忽然出現在林夏的身後，讓她的抽噎聲停頓了片刻。

  但隨之而來是她終於憋不住的放聲大哭。

  她撲到了父親向來寬闊的懷抱裏，很想像小時候那樣撒嬌哭泣，發泄自己的情緒。

  然而等真正擁到了這個懷抱中，她才發現，原本被母親養的身材有些圓潤的父親，肩胛骨現在已經瘦得能硌到她的麵頰了。

  “好孩子，別哭了，是爸爸不好，都是我的錯。”林江國捂著胸口，內疚感太深讓他的心髒又開始不舒服了。

  林夏搖搖頭，直起身子，微微歎息道：“爸爸，您好好照顧媽媽吧，她挺不容易的。至於林嘯的事情，我有辦法解決的。”

  她其實早該做這樣的決定了。

  她早就意識到自己鬥不過秦時予，隻是一直不願意麵對這樣的事實罷了。

  林江國情緒不能太激動，林夏監督他吃完了心髒病的藥，才放他進去看望陳美寧。

  至於她自己，則是先訂了一份桂花鴨的外賣。

  趁著外賣還沒送到，她尋了一處醫院附近的化妝店。

  然後請人給自己化了一個十分妖冶的煙熏妝。

  濃稠的睫毛膏，讓她長長的睫毛眨起來像是細長的蜘蛛腿，她有些不適應，但為了營造氣氛，她隻能以這副形象，去收拾那個林嘯。

  果然，她提著鴨子出現在林嘯病房，吃著香蕉的林嘯差點一口嗆死。

  “你、你誰啊？”這孩子似乎不懂怎麽和人有禮貌的打招呼。

  林夏摘下墨鏡，摸了摸自己特地裝扮好的刀尖似的長指甲，冷冰冰道：“我現在給你兩條路走。”

  林嘯一聽她的聲音，便認出她來了。

  他跳下床奪過她手裏的桂花鴨，先揪出來了鴨脖子，一邊叼著一邊說：“先說說是什麽路？”

  “第一條路，是按照你那天說的，跟著你的路哥混，我會和他打好招呼，讓他給你安排最好的夜總會，再請專門的設計師，保你一年之內成為當紅的小鴨子，日進鬥金不是夢！”

  林嘯的鴨脖子還卡在嘴邊，聽完林夏的話之後更是卡著不動了。

  他眨巴了一下亮晶晶的大眼睛，也不顧嘴角的口水，含糊問道：“你要我去當鴨子？”

  “不然呢？你想跟著混黑、道的路明朗混日子賺錢，除了當小鴨子你還能做什麽？”

  林嘯風卷殘雲般啃完一隻鴨脖子，愣愣道：“我當大哥不比當鴨子賺錢嗎？”

  林夏被他這一根線的傻腦子逗笑了，但還是努力憋笑道：“當大哥？就憑你這一米七的小身板兒，一百斤不到的小身子骨？”

  “你一沒文憑不能當軍師，二沒體格不能當打手，三沒後台不能作威作福，隻能當人家的三孫子。”

  “還想當大哥？你昨晚做的夢還沒醒呢？”

  林夏的嘲諷腔開夠了，又給他撕了一隻雞腿，遞給了他。

  林嘯有個圓乎乎的大腦袋，掛在他細長如小鴨子的脖子上，像根剛長熟的香菇。

  其實忽略掉這孩子沒什麽教養的混混性子，他還挺可愛的。

  所以林夏故意先說當鴨子的事情，嚇唬嚇唬他，還挺好玩。

  林嘯虎頭虎腦的啃雞腿，吃的滿嘴是油，還不忘問她：“那第二條路是什麽啊？”

  “第二條路就是乖乖上學，跟我去森城，我會給你找一個專科技校，你讀三年就可以畢業找工作了。”

  林夏轉了轉手裏的打火機，擺出要點煙的架勢，酷酷說道：“你昨天不是提到自己會修車麽？我可以讓你進專門的汽修學校，有個文憑就能進大的修車廠了。”

  林嘯眨巴眨巴大眼睛，問她：“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因為你欠我錢啊。”林夏掏出一盒煙，考慮到這是病房，並沒有真的點煙。

  “錢……不是你自己給我的嗎？”

  “給你的，也是借你的。如果你敢不還，我不介意讓路明朗的人，再潑你一次大火。上次燒的是後背，這次可以從你胸毛開始燒。”

  “啊？你、你跟路哥很熟？”林嘯轉了轉眼珠，若有所思。

  林夏舉著手機晃了晃，擺足了架勢：“你信不信我一個電話，就能讓你路哥十分鍾之內到這裏？”

  “十分鍾不必了，我已經到門口了！”路明朗的聲音乍然出現在門口，倒讓林夏吃了一驚。

  她一轉過頭，濃妝豔抹的臉上寫滿驚訝，也著實驚到了毫無防備的路明朗。

  他盯著她看了好半天，才噗的一聲笑出來，抬手就揪住了她的假睫毛。

  林夏被扯的一痛，連忙一巴掌拍到他手上，後退一步氣得瞪眼：“離我遠點！”

  “那你到底是叫我來啊，還是叫我走啊？”路明朗張開雙臂，一副灑脫不羈的模樣。

  林嘯大概是相信自己妹妹和路哥的關係的確不錯了，一把扔下雞腿，趕緊對著他們倆訕笑：“妹妹，要不等我出院……”

  “你今天要是不做個選擇，就不用出院了。我跟你路哥在道上混，又不是沒幹過這種事。”

  說著就摸上了果籃裏的水果刀，刀尖銳利，她隻用食指輕輕一撫，就被刺破出了血珠。

  這一幕何其相似？

  隻不過這次，林夏躲過了趕來的路明朗。

  她跟沒事人似的抹掉血珠，繼續氣勢洶洶的懟林嘯：“你要是不信，我不介意先來個故意傷人罪。反正我的抑鬱症病曆就存在醫院，耍刀子見血也沒事，會給我輕判！”

  林嘯被她這副小太妹的氣勢嚇得縮了縮脖子，登時不敢吭聲了。

  可他不吭聲，林夏也不會饒他。

  下一秒，這把水果刀已經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林嘯嚇得扯開嗓子正想叫“救命”，被路明朗一個淩厲的眼神阻止了。

  林夏繼續冷聲扮狠：“如果這兩條路都不選，那我隻能選送你去見你媽了。畢竟我們家被你攪和的天翻地覆，我也不想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