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牛再度醒來，發現已經躺在土巢裏，狐小妹正在用纖維棒清理自己耳鼻內沙子。“現在是什麽時候？我怎麽會在這裏？比賽贏了嗎？他們呢？”“你一下問這麽多，讓人家先回答哪一個？”

  “比賽贏了嗎？”

  聽到小牛再問，狐狸也不再作答，反而一本正經的收拾起清潔用品，擺出一副要走的樣子。小牛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想了一想又重新開口問道。

  “你贏了幾場？有沒有受傷？”

  “猶豫半天才問這話，讓別人聽到還以為我逼你呢，還是怪我自己不要臉活該，非得討得別人關心。”

  小牛無奈，隻能目光呆滯的看著一層層土巢，複習一下計數能力。而狐小妹明擺著一副要走了，任小牛自生自滅的架勢。

  “看到你沒受傷，我就很放心了”其實這才是小牛心裏一直想說的話，隻怕忽然說出來，萬一對方滿不在乎，自己的一肚子關心反而會變成自作多情。現在看到狐小妹站起要走，不知何去何從，便脫口而出。

  “我倒沒有受傷，小型動物鬥場多數是鬧著玩玩，觀眾也少的可憐。倒是跟你交手的三個人，現在還躺在醫務室重傷修複艙。”

  小狐狸自顧說話，小牛卻隻信一半。小型動物角鬥肯定沒她說的那麽輕鬆，三個對手一定都被狐狸日常的柔弱麵所欺騙，之前多數衝突都要狼群出頭，連小牛自己都沒見過狐狸真正的戰力，這才是小狐狸能輕鬆取勝的原因，他太了解她了。

  “狼頭不應該呀，我終究沒下狠手。”

  “他是被沙塵暴卷起的飛石砸中，不過還是要謝謝你，能在這麽重要的戰鬥中留情。”

  小牛剛想回絕這份道謝，還沒張口又被狐狸打斷。

  “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小牛預感，好消息可能不是太好，但壞消息肯定很壞，否則狐小妹不會繞這麽一大圈才說出這個話題。

  “先說壞消息吧。”

  “壞消息，你和狼人誰都沒贏，昨晚組織抽簽決定你們的去向，狼人抽到了聖地，我連贏三場，也是去聖地，以前都是你照顧過，這是我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後一次照顧你。”

  小牛笑了笑，小牛很少笑。

  “好消息通常不會跟壞消息旗鼓相當吧？”

  “贏兩場的多數去參軍，不過你不用。你是為數不多的能兩勝零敗的人，艾莫公爵點名讓你加入他的星艦隊伍。那裏都是從軍隊裏選拔的頂尖人才，立功機會比去聖地還多。”

  還未說完，刺耳的集合鈴聲已經敲響。

  “你衝洗一下身上的泥沙，五官我已經幫你理幹淨了，十分鍾後要集合，進行畢業訓話。”

  所謂衝洗，水是堅決用不到的，大功率空氣脈衝配合強力吸塵器，讓藏土納沙的毛發迅速恢複順滑。由於畢業角鬥，讓他們能夠有兩天使用蒸汽的資格。雖然時間很短，沐浴在這樣潮濕環境讓卻小牛感受到了莫大幸福，甚至差點忘卻了不能去聖地的煩惱。

  在卡蒙星，蟲子是神明，是天生的統治者。蟲子身上的花紋不同，對應的階級也有差異。最底層的是灰白紋，負責卡蒙星基本的體力勞動和重要的傳宗接代任務，再上層的是青藍紋路，他們有資格接受基本科技教育，為工廠，設備，航天器材建設提供基本技術支持和監督，再往上的黃色紋路，多數都是工廠、礦場的一把手或者某地區領主。至於橙色、紫色、紅色紋路，還有傳說中的七彩紋路，小牛隻聽說過，沒有見過。

  前麵畢業訓話的是罕見的紫色紋路，身體尖細修長，托著同樣細長的頭顱，仰頭時，頭後的甲殼與背脊骨節合二為一，隻有平視或俯瞰時，才能分得清哪裏是身體，哪裏是脖子或頭。眼睛不大卻極為靠後接近腦勺，眼睛周圍總有一團顏色與紋路主色一致的眼圈，並輻射出一道由粗及細的線條上接腦後背紋，下連鼻尖。兩鼻細小如針眼，下麵是張大長嘴能開到後腦勺，嘴巴內細長舌信是他們發出尖銳叫聲的原因之一。堅硬的節肢左右各八個不分手腳，張牙舞爪的甚至能刺穿多數金屬。八爪之外，有力的後肢支撐站立，修長的前肢前端是一雙長著毛刺能抓能吸的手。尾巴長的誇張以保證這長身從爬行到站立的瞬間不至於摔倒。黃紋校長稱他為大蒼侯爵，兩年的學習，除了洗腦，讓這幫學生熟練了掌握了卡蒙語，此時，大蒼用著語調高昂的語調開始了他的訓話：

  “卡蒙不需要懦夫，所謂和平主義在此也行不通。今天能參加訓話的，都是戰鬥力十足的優秀人才。兩天的角鬥，讓你們充分證明了自己沒有枉費天神眷顧，為自己打開了通往未來的階梯。”

  話音剛落，萬人廣場發出陣陣怒吼，小牛這時才發現能參與訓話的都是勝利在2場以上的，其他人可能已經在拉去礦場做苦力的路上了。

  “六百年前，上古之神與魔族開展了一場曠世大戰，卡蒙就是核心戰區之一，神魔必爭領地。三軍對壘，曠日持久，士兵遺骨鋪天蓋地，戰艦殘骸充斥寰宇。神王見魔族死不悔改，天兵死傷無數，忍痛拋卻憐憫，向創世神借引聖光，一舉摧毀魔界。”

  “你們的祖先本是天兵天將，魔族忤逆蒼天，擅改五常，使他們變成無智之物，任人宰割。神王五百年夜不能寐，為尋找遺落天兵。直到一百年前，在聖地將你們發掘，而你們已經不再是你們祖先原來的樣子。”

  “看到

  他們呆滯的目光，愚蠢的動作，僅懂吃飯睡覺，一心隻顧溫飽。所有的神族人恨不得立刻將他們全部恢複。但是，神魔鬥爭讓卡蒙與天界斷失聯係，創世神也在打敗滅世魔鬼忙於修複家園。一股黑暗勢力，卻在神族無暇兼顧的角落悄然崛起。”

  “他們自稱藍域，他們狂妄自大，他們貪婪無度的愚蠢統治者隻顧壯大黑暗勢力，卻摧毀了他們自己的家園。於是，他們也盯上聖地，這片千萬年前，被神族精心改造的領土之一。他們黑暗的爪牙已經滲透聖地，他們尖利的刀刃無時無刻不在屠殺你們的祖先，如果讓他們得逞，聖地也將和他們星球一樣，最終被散發的惡臭摧毀。”

  “神族，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於是，選擇了你們。”

  吼吼吼現場發出了三聲整齊的低吼回應。

  “你們這些人，有人將身穿戰甲，手持魔法加持的聖器，成為戰無不勝的天兵。有人將塗上偽裝，前往你們的聖地家鄉，成為拯救祖先的聖人。有人將駕馭神舟，航行在荒蕪之海，成為天神的使者。但無論在哪裏，無論到什麽時候，燃燒的熱血絕對不能冷卻，戰鬥的欲望時刻防止腐蝕。戰勝邪魅要靠你們，占領聖地要靠你們，拯救祖先還要靠你們。”

  “釋放你們的怒火吧！”

  唬！唬!現場發出憤怒的低沉。

  “燃燒你們的熱血吧。”

  吼！吼！現場發出壓抑的嘶吼。

  “毀滅他們，為先輩而戰，為聖地而戰，為無上神王奉獻你們的生命”

  哈啊！哈啊！現場發出了震徹雲霄的呐喊。

  此時，灰黃的天空沙塵漸散，天光刺透雲間，直射入地。頃刻，沙塵安然入土，白雲驚見大地，又倉皇失措的翻滾消散。2年來，一直土黃風燥的卡蒙此時天高極目，地靜窮聽。

  “神王萬歲”第一排有人提前從震懾中反映過來，匍匐在地。

  “神王萬歲神王萬歲神王萬歲”所有人跟隨匍匐，高聲跪拜。就連紫紋侯爵，也虔誠趴倒，隨跪拜的節奏共同起伏。

  “你是黑暗的終結者，光明的引路人。你是萬物的傳世神，抵禦黑暗的堅強後盾。。。。。。”

  不知何處飄來了禱告之歌，讓萬人廣場齊聲合唱。

  “。。。。。。我將奉獻我的熱血，讓你能夠留住我的餘溫。我將奉獻我的心髒，讓你能夠找回我的靈魂。萬神之王，您是我唯一的信仰，世間唯一的真神。”

  禱告唱到第三遍結尾，“神跡”逐漸消失，世界重歸土黃。

  “神王聽到了你們的禱告，也記住了你們每個人的麵孔。”大蒼侯爵繼續說道。

  “但是你們不要妄圖欺騙，因為他能洞察每個人的思想。”大蒼的目光忽然變得淩厲，一股肅然殺氣突然穿透整個廣場。

  “把他帶上來。”大蒼一句怒吼，一個被捆綁的人被帶上。

  震驚、疑惑、惶恐，強烈的不安將小牛的思鄉煩惱徹底取代。這張酷似貓頭鷹的臉，是自己日夜思念，迫切想再次見到、質問的。但是他卻出現在今天，這樣的場合。

  “有認識這個異類的嗎？”現場安靜的出奇，小牛能聽到自己加速的心跳。

  “這個人，是來自地獄的惡靈。在神族拯救你們的時候，一直在作惡多端。據我所知，今天參與訓話的各位，就有人在進化過程中，被他蠱惑，產生虛假的記憶影像。目的險惡，居心歹毒，為的就是腐化天兵，分裂神族勢力。但即便他神出鬼沒，本事通天，依然逃不過神王英明的法眼。包括今天參與訓話的各位，有誰，曾受他蠱惑，自己站出來，神族有能力恢複你們錯亂的記憶，否則按欺騙神明之罪論處，剝奪靈魂，永世不得超生。”

  小牛感覺心髒要跳出來了，他現在已經知道那種不停變化的波浪和讀數設備是用來測謊。此時，如果拿來檢測，自己鐵定完蛋。小牛心中萬分糾結，如果此時出來，性命能不能保住不說，記憶定是要被這些蟲子抹去。如果不站出來，頂多一死，何況貓頭鷹既然敢這麽做，肯定也不會為自己一人冒風險。如此一想，小牛便安撫下狂跳的心髒，決定靜觀其變。

  “咚咚”幾聲熟悉的聲音伴隨著晃動的地麵傳來，頃刻間，一個碩大的身軀跳向訓話台。在接近台子的瞬間，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止，反彈倒地。

  “騙子，惡魔，都是謊言，你們才是真正的魔鬼。”

  正是金剛猿人，隻見他一邊呼喊，一邊猛砸了，歇斯底裏。台子周邊的布置毀壞殆盡，台子卻始終安然無恙。

  “大家千萬不要相信他們。為什麽把我們抓到這裏。”

  “蟲子”們隻是冷眼看著一切，既不發怒，也不阻止。

  金剛猿人一次次的攻擊，試圖衝破這層無形的屏障，卻從未成功，換來的隻是屏障內蟲子的不屑、蔑視與譏諷。

  終於，在一次攻擊之時，屏障毫無征兆的忽然消失，猿人一個踉蹌滾入台上，得此機會，猿人掄拳揮向大蒼，卻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束縛，離地，摔向遠處。如此多次，絲毫近不了身，歇斯底裏的憤怒變成歇斯底裏的大哭。

  此時，大蒼緩緩開口。

  “以神王名義，剝奪你二人的生命。你們的身體，將在聖火中燃燒。你們的靈魂，將從灼熱裏升華。”

  說話間，“哄”的一聲，二人全身燒起烈火。四射的火光帶來強烈的視覺衝擊，但實際的火焰卻並不烈，而是由皮及骨，一寸一寸緩慢灼燒，任憑二人如何掙紮也不能撲滅分毫。沙土飛揚的空氣裏充斥著毛發燒焦的糊味，後飄來血液翻滾的腥臭，最後變成熱氣騰騰的肉香。歇斯底裏的大哭也變成歇斯底裏的呐喊，變成歇斯底裏的哀嚎，最後變成非動物喉嚨所能發出的淒慘尖叫，火焰足足燒了一個小時，二人才紋絲不動，烈火變青煙。台下，有捂眼不看的，有嘔吐不止的，有腿軟不撐的，甚至有人失禁，讓充滿肉香的空氣裏夾雜著幾絲腥臭，在逐漸變冷的空氣裏，人人噤若寒蟬。

  “還在想什麽？”一聲簡短憤怒的嗬斥，讓所有人回過神來。

  “還有人想和他一樣嗎？不想的就趕緊站出來！”

  隊列裏，零零散散的走出幾人，拖著沉重的步伐邁向前排。小牛發現，這幾人都是剛才表現最為誇張的，有幾人褲子還是濕的，隻有壯實的半人馬毫無俱意，怒氣衝衝，不知看到金剛猿人的下場，有沒有慶幸自己不像他那樣衝動。

  但小牛無暇思考這些，此情此景，已經讓他喪失了基本的分析能力。他一遍一遍的默念著聖經教義，好讓自己恢複平靜，生怕麵對那些可怕的測謊儀而露出馬腳。腦子一片混亂，腿確想保命，右腳不由自主邁出，想往前台走去。

  “別動”小牛清楚的聽到有聲音傳到耳朵，提醒自己，但仔細觀察周圍卻不見任何異常。

  小牛繼續試圖將腳邁出。

  “別動，靜觀其變。”這次聽得真切，確切地說，並不是聽。因為聲音不是從耳朵傳來，是從腦海憑空出現，一起出現的，還有一個滿身花紋的“蟲子”。

  “神明顯靈了！”這是小牛第一次徹底相信這幫蟲子的話。如果不是在訓話，自己一定要像那些虔誠的教徒一樣跪倒匍匐。

  一道光亮的弧線從東北方向天邊飛來，隻幾秒的時間便迅速懸停在萬人廣場上空。此時才能看清原來是一個小型圓盤狀飛行器。

  “你們是迷途知返的孩子，去吧，讓神明替你們撥除雲霧，重見光明！”

  這一次，所有人的腦海都出現了一個紋路更加鮮豔的神明，包括大蒼在內，所有人都匍匐在地，吟唱著一遍又一遍的禱告。

  圓盤飛行器緩慢來到十二人上空，底部艙門開啟，釋放出一道黃色光線，在萬人禱告聲中，十二個匍匐的人緩緩從黃色光線中升起，進入飛行器內部，艙門關閉，飛行器再次劃出一道弧線飛走。

  日暮西沉，天色漸暗。沒有測謊儀核查，“異類”也沒再繼續追究。對於這2萬個即將前往蓋亞或者參軍的獸人，“蟲子”在此，給了這些人第一個恩惠：命名權。畢竟以後不是在學校，不能狼1、狼2，小牛的叫了，甚至為了誰叫狼1都能大打出手。每個人都有一次機會，為自己命名。

  這一次，炸了鍋，五花八門的名字層出不窮。有霸氣十足的像：無敵黑旋風，惡魔粉碎者，殘忍血爪，無情鐵蹄等；有恭敬虔誠的像：神王之盾，聖光守護者，黑暗終結者；還有長的誇張被拒絕注冊的如：心獻神明血灑疆場守衛卡蒙終生除魔斷頭不忘咬一口的，最後被取了後三個字做名字了。

  每個人帶著自己的名字、原種族、性別、離開卡蒙後的去向等信息依次走過一個發光裝置。左臂被光線烙印了身份標記，右臂被注射了一股不明液體。至此，每個人都完成了自己身份登記。

  告別，總是行色匆匆，兩艘巨大的鳥狀飛行器分別停到了廣場左右，一艘將送往去“聖地”的飛船，一艘將送往各軍事駐點，唯有小牛兩個都不能上，另一艘盤狀飛行器在“聖地”飛船旁邊等著他。

  狐狸挽攜著狼人的來到小牛身前，告訴小牛她叫“枝籬”，因為在課件的膠片裏，看到的樹枝圍起的籬笆園，這一直是她做夢都想去到的地方。還告訴他狼人原本想叫“冷麵獸心”被她刪了兩個字，叫“冷心”。

  “無疆”在被問到自己的名字時，小牛也吐出兩個字。

  “真巧，我們三個人都是兩個字。無疆，有什麽含義嗎？”

  看著枝籬熱切的眼神，在看了看周圍張牙舞爪的蟲子以及那麽多朝聖者，小牛緩緩答道。

  “是個願望吧，希望我們的神王萬壽無疆，希望神族領地廣闊無疆，希望神族的統治永世無疆。”

  “呲”一旁的蟲子發出尖利的叫聲，這是喝彩。原來是大蒼聽到他的回答，走了過來，並直立起修長的比小牛還高半截的身子，手抓交替撫摸著牛頭：“你是一個優秀的孩子，將來一定會為神族做出貢獻，神王會記住，並給予你應得的恩賜。”

  大蒼能過來，讓無疆很意外，而冷心接下來的話，讓無疆又一次意外。

  “角鬥場，謝謝你留情。要不是之前狼族的所作所為，我想我們應該老早就能成為朋友。聽說艾莫公爵的艦隊雖然強大，但都是執行凶險萬分的任務，一定多加小心。”

  “你們也是一樣。離開這裏，誰都不可能一路順風。我們的對手，遠比課本裏描述的強大。各自保護好自己吧。”

  “在我心裏，保護好枝籬比保護我自己重要。無論如何，一定珍重。有機會去聖地，一定找我們。”狼人能說出這樣的話，讓小牛倍感意外。揮手道別，他兩走上舷梯，無疆進入光幕，各自向著各自目的地，出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