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小俊跟唐九歌離開後，蘇恒又耽誤了一天才返回老家。

  他的老家緊挨著大山，地處偏僻，哪怕後來有不少政策，也沒有真正惠及到這邊。

  那條路，比記憶中要好了一些，但仍舊坑坑窪窪，甚至兩輛車都錯不開。

  蘇恒坐在沉悶的客車上，搖搖晃晃，終於來到站點。

  客車放下他跟另外一人後，帶著一片塵土，揚長而去。

  “你要去清河子村？”

  跟蘇恒一起下來的是個模樣清秀的女孩，最惹人注目的無疑還是她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充滿了對生活的熱忱。

  在她的腳邊，放著兩摞厚厚的書籍。

  “是的。”

  蘇恒在記憶中找了找，發現並沒有這個女孩的身影。

  但在這裏下車，目的地也就隻有清河子村了，也是蘇恒的老家。

  “太好了，你能幫我提一摞書嗎？本來牛二那家夥說要來接我的，結果不知道死哪去了。”

  女孩滿臉期盼的看著蘇恒，尤其是那雙靈動的大眼睛，仿佛會說話。

  “可以。”

  蘇恒點點頭，一手將兩摞書都提了起來，幾十斤的重量，在他手中顯得輕飄飄，仿佛提著一團棉花。

  “你幫我提一摞就行，剩下的我自己來。”

  女孩沒想到蘇恒兩摞都提了，頓時顯得不好意思，急忙叫了起來。

  隻是蘇恒並沒有理會她，拎著書，徑直往前走。

  “對了，我家潘芸，清河子村的支教老師，你是去走親戚嗎？”

  路上，潘芸介紹著自己。

  “我家就是清河子村的。”

  蘇恒對於這個叫潘芸的女孩不由刮目相看，支教，往往意味著最貧困的，條件最惡劣的地區。

  對方還能夠一副甘之若飴的模樣，就更難得了。

  “你是清河子村的？不可能，那裏的人我都認識，你說你叫什麽名字。”

  潘芸卻滿臉不相信的看著蘇恒，覺得對方是在騙人。

  “我叫蘇恒。”

  蘇恒也沒有隱瞞，直接說道。

  “蘇恒？蘇恒？啊，我知道了，他們不是說你已經……”

  潘芸後麵的話即使刹住，臉上露出幾分歉意。

  “說我已經死了？其實也不算錯，以前的蘇恒，的確已經死了。”

  蘇恒點點頭，他後來雖然也來給父母爺爺奶奶上香，但跟其他人卻沒有什麽交集。

  多年音訊全無，就算以為他死了，也實屬正常。

  “牛二你認識嗎？”

  潘芸努力追上蘇恒的腳步，實在想不明白，對方一隻手拎著幾十斤的東西，怎麽能走的這麽快。

  “牛勝利？”

  蘇恒遲疑了一下，說道。

  他記得，以前屁股後麵總跟著一個掛著鼻涕的小男孩，就叫牛勝利，家裏排行老二，所以也叫牛二。

  “你真的是蘇恒啊，我還以為你騙我呢。”

  潘芸這才放心的說道。

  畢竟隻有熟悉的人才知道牛二就是牛勝利。

  倒不是說潘芸不相信蘇恒，隻是覺得他的氣質，明顯跟那個小山村出來的人不符，所以才忍不住試探了一下。

  對此，蘇恒也不以為杵，女孩子在外，小心謹慎點沒有壞處。

  尤其是麵對第一次見麵的男人，從站點到清河子村還有一段偏僻的小路，再怎麽小心謹慎，都不為過。

  “我之前聽牛二提起過你。”

  潘芸見蘇恒有些冷淡，便沒話找話說。

  而且，她對蘇恒也充滿了好奇。

  有種見到傳說中人物的感覺。

  “是不是說我壞話了？”蘇恒問道。

  因為母親過早離世，加上爺爺奶奶也相繼去世，所以小的時候，蘇恒性格有些孤僻，跟村裏的同齡人都合不了。

  要說朋友，牛二勉強算一個。

  牛二比他小好幾歲，偏偏就喜歡跟在他屁股後麵玩。

  哪怕有一次蘇恒揍了他一頓，哭著離開，第二天還是又巴巴的跑來找他。

  久而久之，蘇恒也就懶得理他。

  加上後來去鎮上讀書，他開始住校，兩人的關係才漸漸疏遠。

  再後來，蘇恒高中畢業以後，就去了警校，算是徹底斷了聯係。

  一直到現在。

  “沒有，他跟我說，你是他最崇拜的人，而且這幾年你失去消息，他也一直幫你打掃修繕你的老家。”

  潘芸一邊說，一邊好奇的打量著蘇恒。

  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蘇恒會讓牛二那麽的崇拜。

  對方這幾年又去了哪，為什麽都不回來？

  聽著潘芸的話，蘇恒有些恍惚。

  雖然從進了警校後，就再也沒有回老家住過，但每年清明，他都會悄悄回來一次，為家人掃墓，然後又悄悄離開。

  母親那邊，沒有親人，至少他從未見過，懂事後，父親也沒有提醒過。

  而父親這邊，從爺爺開始就是獨苗，所以也沒有什麽叔伯兄弟。

  這同樣是他不願意回來的另一個原因。

  因為回到這裏，隻會讓他觸景生情，勾起傷心的往事。

  所以，就算他的老家塌了，他也不會有絲毫意外。

  唯獨沒有想到，當初跟在他屁股後麵掛著鼻涕的小男孩，還一直記得他。

  “其實村裏不少人都覺得牛二傻，不過隻有我知道，他其實一點都不傻，他隻是活的簡單，純粹，而且他還說過，你曾答應他，將來要送他一個媳婦。”

  潘芸說到最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來。

  因為她想到自己那些學生，童年童趣，童言無忌。

  而且也沒有人會傻到去當真。

  蘇恒臉色有些發黑。

  潘芸的話讓他的記憶變得清晰起來，那是他考上警校，要去報到的清晨，牛二光著腳丫子追了他好幾裏地。

  蘇恒為了讓他回去，就說自己出去讀書，將來賺到錢，送給他一個媳婦，這樣他將來就不用打光棍了。

  蘇恒不知道牛二有沒有當真，但他當時真的隻是隨口一說，過後就忘記了。

  “你可能不知道，牛二前幾年跟人打架，被打傷過腦袋，很多事情他都記不得了，但偏偏記得你。”

  潘芸聲音突然變得有些低落。

  “被打傷腦袋？沒有去醫院看嗎？”

  蘇恒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話剛說完，就想起牛二的家庭條件，恐怕也沒什麽錢去看病。

  而且農村打架是常有的事情，一般情況下都是各回各家。

  像牛二這種，對方估計頂多賠點錢，然後自認倒黴。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