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豹子頭誤入案牘庫
作者:關關公子      更新:2020-06-27 14:54      字數:4003
  接下來幾天太平無事,蘇香凝籌備著她的地攤,不想出門彈曲幫不上沈雨的忙,便從百寶齋的二樓搬出來,在楊樓街後方的幽靜小巷裏尋了個小院住下,和丫鬟青果一起準備開業的各項事宜。

  沈雨對此委屈了好久,都準備把百寶齋一樓化一塊兒出去給她當鋪子。可寄人籬下終究不好,蘇香凝覺得遲早要獨立生活便婉拒了好意。

  開業當天生意不錯,周圍的鋪子夥計掌櫃都捧了個場,加上豆花的水準改善不少,到也博得了不少稱讚。蘇香凝還特意留了一碗等著。隻是曹華過來的時間大部分是暮色時分,桌子都收完了,就剩一個小攤,身著粗布碎花裙的女子站在那裏左顧右盼。

  曹華硬著頭皮過去吃了碗豆花,不過一口下去意料之外的不錯,之後付錢蘇香凝硬不要,不過曹華是商人,哪怕開業討個彩頭錢也是要給的。一來二去也算認識,便幫忙把幾張桌子給她搬回了巷子。

  曹華自己的事兒,除了籌備首飾和新店選址,另一方麵火器也得考慮。這個時代的鐵器強度不夠,需要更好的鋼材來製作火銃甚至火炮,但這明顯是個大活兒,沒個幾年建設基礎根本不可能大批量生產。

  目前的職位也注定不可能和戶部要錢讓工部立項,隻能先做出成效後才能交給朝廷。掙到第一桶金後,他便安排劉老四買了個小作坊,挑了幾個機靈點的漢子在裏麵實驗。

  他做珠寶生意以前經常接觸貴金屬,基本材料學自然要學,但真上手遠比造珠寶麻煩,得燒銀子長期實驗才行。至於化工這塊他接觸不多,隻能以日常經驗往回反推,肥皂高度酒啥的不掙錢,但若是能弄出來也算為民謀福利。

  每天安排好這些事情後,他回到武安侯府已經夜色漸深,不過兩個聽評書的小丫鬟都眼巴巴等著,他總不能當斷章狗,便在石亭裏和她們繼續講水滸傳。

  謝怡君氣色越來越好,但除了評價書中人物,倒也不和他說別的,到點回房睡覺,白天他不在就折一根樹枝作劍練武。

  偶爾他提前回來發現,謝怡君便立刻收手謹慎的盯著他,似是怕他發現了招式破綻,以後真打起來吃虧。他其實很想學學怎麽用劍,見謝怡君不願意也隻得作罷。

  時間到了端午,離太後壽辰還有一個月,滿城的景色醉人讓不少人出門遊樂。端午這天,百姓出城賞景,永安公主來京城許久未曾遊樂,宮裏便安排黑羽衛護送,這陪玩的人自然是曹華。

  薛九全的意思是永安公主性格率直和他必然聊的來,陪著照顧好便是,其中深意倒是沒說。

  他隻當作尋常陪伴護衛,並沒有放在心上,難得出城遊玩一次,他還特地準備了一番,讓謝怡君藏在馬車內隨著他出去走走,畢竟臥床許久出去散散心對養傷也有好處。

  當天上午,永安公主的車架自王府出發,曹華的車輦在宜秋門等待,之後經西城順天門前往城外的金明池。

  出城遊覽的百姓頗多,金明池曲折池塘間無數秋千畫舫,酒客乘小舟,士子設帳遊賞。青綠滿野萬花爭出,粉牆細柳間駿騎驕嘶、鶯啼芳樹,說簡單點就是人山人海堵成傻子。

  暖陽輕風間,身著紅裙的女子挑開車簾,自白馬雕車上打量城郊綠野。車外皆是黑甲軍士,手按官刀沉默無言護衛左右。

  車廂內,曹華身著白色書生袍,腰懸長劍斜依軟榻,手持酒杯眼神桀驁。

  “謝大俠,看什麽這般出神?”

  冷傲姿態擺久了有些腰疼,便換了個方向靠著。

  謝怡君柳眉輕蹙,隻是盯著車簾外:“這裏還真是繁華,如果不來汴京,我還想不到外麵戰火連天,京城還能這般與世無爭。”

  曹華湊過去打量一眼:“你還是沒見過真繁華的場景,這才多少點人。”

  和以前過節時各大景區比起來,這萬把人出門遊玩真是小巫見大巫。

  謝怡君自是不知其意,放下車簾看著他:“你準備什時候放我離開?”

  她傷未好,但騎馬行走不影響,已經跟隨車架出了城,找個隱蔽之處離開是最妥善的選擇。今天願意跟著曹華出門,也是抱著這個意思。

  曹華嗬嗬一笑,給她倒了杯清酒遞過去:“就這麽急著走?”

  謝怡君沒有接過酒杯,隻是看著那雙眼睛:“遲早要走的。”

  車廂裏沉默下來。

  “走了再遇見,都不知是什麽場景,那有機會這樣坐一起閑聊。”

  “你我不是一路人,等那天你解甲歸田,或者我江湖退隱,或許能成為朋友,現在不行。”

  謝怡君朋友很多,交心的朋友也不少,曹華的身份注定彼此不能成為至交,與其這樣拖下去,倒不如快刀斬亂麻。

  曹華歎了口氣,琢磨了許久,認真道:“不著急,常言傷筋動骨一百天,至少得呆半年等我把四大名著講完再說,故事得有始有終。”

  “四大名著?”

  “對,水滸傳是第一本,四大名著之後還有白蛇傳、梁祝、金瓶梅等古典巨著..”

  “傷好了你攔不住我。”

  謝怡君聽不懂幹脆不聽,模樣認真的說道。

  曹華見軟的不行,便輕拍手掌。

  啪啪!

  百餘人隊伍當即停下,黑羽衛手按官刀一絲不苟。

  後方的車馬急急停住生怕衝撞,最前方的永安公主一個趔趄,差點把手中茶杯打翻,回首看去,卻見沒什麽異常。

  停頓稍許。

  曹華再拍手掌,一切照舊,車隊繼續行進,前後無人敢多嘴半句,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謝怡君頓時惱怒,恨恨盯著麵前的白衣男子,手指攥的很緊。

  “傷好之前你走不了,我說的。”

  曹華靠在軟榻上,表情平淡。

  其實傷好之後也別想走,這麽能打的保鏢到那裏去找,‘南怡君北曹華’,還是個反賊,要是放回去不是給自個添麻煩。當然,為了生命安全著想,這話是不能說出來的。

  謝怡君咬了咬牙,終是身體有傷沒法動粗,隻能偏過頭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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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車隊前往金明池的同時,踴路街典魁司外,另一件小事正在悄然發生。

  自從陳靖柳在楊樓會上的言辭和曹華的衝冠一怒為紅顏,二人的事情在市井間傳的五花八門,各種流言四起。而這些事情自然被有心人聽入耳朵裏,比如在典魁司鷹爪房任職的董超。

  典魁司中臥虎藏龍想要出頭其實很難,董超武藝中庸也沒有背景,長年在武安侯府外看門掃地。

  得知曹華與陳靖柳的事情,董超便和好友薛霸商量暗中調查了一番,結果從街坊口中得知陳清秋有將陳靖柳下嫁給林衝的意思。

  在這年代婚配無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加上陳清秋又被曹華害過,董超覺得陳靖柳一直不承認與曹華的關係,是因為這一層原因。

  得知這個消息後,董超自然是聞到了機遇,抱著向上司獻殷勤的目的,專門去找過林衝一次。董超知道林娘子被高衙內禍害,林衝卻屁都不敢放一個的事情,若不是曹華一劍殺了高衙內讓高俅收斂了些,林衝早就無聲無息死了。

  董超提起林娘子的事情,本是想嚇唬林衝,畢竟連高衙內都得罪不起,豈敢得罪曹太歲。本以為兩句話就能讓這林衝知難而退,卻沒想到惹惱了林衝為此打了一架。

  敬酒不吃吃罰酒,董超自然是有怨氣,思前想後倒是心生了一計。

  在這個時代的汴京,兩人隻是個小人物。

  林衝確實得罪不起曹太歲,加上陳清秋走之前的叮囑,並沒有相信董超的話。去石泉巷問過幾次,陳靖柳近些日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躲在院子裏寫寫畫畫,不理會外麵的流言蜚語,也沒說被曹華欺辱,林衝倒也放下心來。

  林衝誌在從軍報國,在禁軍之中當個教頭實在屈材,去禦拳館找過師父周侗幾次,但鐵臂膀周侗在江湖地位很高為人剛正,官場上卻終身不得誌沒法幫忙。本想讓陳靖柳在曹華麵前提上兩句,可現在出了這些流言蜚語他自是不好再開口。

  便在這種時刻,一個鷹爪房的探子忽然找到林衝,說是曹華請他去典魁司議事。

  有陳清秋的話在先,又是鷹爪房的探子傳訊,林衝自是深信不疑,當即拍馬趕往典魁司。

  時至端午,典魁司內人影稀疏,黑羽衛都出去訓街值守的人很少。

  林衝驅馬快步在衙門外停下,整理衣衫進入大門。一個小執事跑過來迎接,然後指向後方的一棟樓,讓他去那兒等待。

  典魁司號稱閻羅殿,平時也沒人敢進來參觀,林衝從未來過。在諾大的衙門裏兜兜轉轉,最後來到所指的那棟書樓,門開著。

  林衝進入其中,屋裏四周都是書架,擺滿了各種卷宗,封皮上皆是震驚朝野的大案和某些王侯的名錄。

  林衝猛然心驚,這乃是典魁司重地,如何敢無故闖入。急待回身,隻聽的靴履響、腳步鳴,十餘個鷹爪房暗探從院牆後跳出,一個人從外麵入來。林衝看時,不是別人,卻是有過接觸的虞候董超。

  “林衝,你又無傳喚,竟敢擅闖案牘庫,你可知該當何罪?你手裏拿著利器,莫非來刺殺都督?怪不得你日前持械在府外徘徊,必有歹心!”

  林衝頓時驚慌:“董大人你誤會,方才一個小吏傳喚,是曹公讓我來此!”

  “大膽。”董超冷聲道:“都督陪公主出城遊玩,豈會邀你前來,你可有書信請柬?”

  曹太歲叫人來典魁司,那需要什麽請柬,一次不來,第二次就是黑羽衛上門請。

  林衝臉色鐵青,擅闖案牘庫是死罪,與典魁司動手也是死罪,他進套了。

  “董超,你為何害我?”

  林衝臉色暴怒,雙拳緊握。

  董超提著長劍冷笑:“死到臨頭還敢亂咬人,拿下!”

  “諾!”

  十幾個鷹爪房探子左右上前,按住了林衝五花大綁。

  “我林衝絕沒有擅闖案牘庫,董超,你害我!”

  林衝被按住地上,喉嚨如野獸低吼,死死盯著董超。

  董超眼神戲謔:“拖下去,關入地牢,等候都督處置。”

  林衝不傻,想起近日傳言和董超上次的談話,他猛然反應過來,以為是曹太歲懷疑他和陳靖柳有染,急聲解釋道:“冤枉,我與靖柳清清白白絕無瓜葛...”

  “這些話,你留著和都督說,他信才有用。”

  董超撇了撇嘴,事情做到這一步就差不多了。

  等曹華下午回來,想殺想放都看曹華的意思,若是歪打正著剛好拍上了馬屁,他自然會得重用。就算拍馬腿上白費功夫,憑曹華近些時日的心慈手軟,也無非責罵一頓的事情。他已經在武安侯府外掃地,再貶又能貶到那裏去。

  隻可惜董超沒想到的是,曹華那邊也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