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7章 1.116 日黑水溢
作者:熏香如風      更新:2021-01-30 03:43      字數:2287
  太史令肅容下拜:“天象無常,神機莫測。臣,不敢妄言。”

  “但說無妨。”少帝逼問。

  “去年三月丙申,黑氣大如爪,在日中。今年正月,日色赤黃,中有黑氣如飛鵲,至今未銷。”太史令言道:“《春秋感精符》曰:‘日黑則水淫溢。’”

  “日黑水溢!”少帝大喜:“當應於何處?”

  太史令王立,斟酌答曰:“或是淮泗。或是江漢。”

  “妙極。”少帝笑歎:“真天助朕也!”

  殿中諸人,心領神會。太傅楊彪奏問:“陛下欲借大水,一戰而勝乎。”

  少帝鄭重頓首:“正是如此。”

  “淮泗重鎮,民眾聚集。若七國大水,恐萬民饑流。若此時興兵攻伐,是為不義也。”太史令王立,勸道。

  “朕,興兵討逆,順應天命,何來不義!”少帝不悅。

  見王立仍欲強諫,少帝言道:“朕知太史令忠於朝廷,然天道深遠,幸勿多言。”

  “臣,遵命。”王立無可奈何。

  太傅楊彪,亦知勸解無用。於是退而求其次,諫言道:“有無大水,兩可之間。陛下切莫強為,恐傷天和。”

  “太傅所言極是。”少帝亦知收斂,轉而言道:“太尉罷免,三公缺席。值用人之際,太傅可有大賢,舉而繼之。”

  “射聲校尉馬日磾,乃大儒馬融之族孫。出身經學名門,又通曉兵事,或可當此要職。”楊彪已有人選。

  “與滎陽君,乃出同門。”少帝心領神會。時大將軍何進,攻打二宮。命董卓並丁原,假滅黃門,阻撓函園雄兵入城馳援。皇甫遺孀馬氏被賊人所掠,幸得薊王三弟張飛所救,送上瑤光殿。董太皇成人之美,遂封馬氏為滎陽君,許配薊王。今為瑤光貴人,常伴薊王身側。且已誕下麟兒。人生境遇,不可同日而語。

  “正是。”楊彪答曰。

  少帝欣然應允:“甚好。”

  心事已了,少帝隨放二人出宮,自避入後殿不提。

  待史夫人入殿相見。少帝遂密語曰:“速傳河堤謁者入宮。另,凡有通曉水功(水利工程)之人,亦一並帶到。”

  “南陽樊陵。”史夫人脫口而出。

  “何許人也?”少帝隨口一問。

  “樊陵,字德雲。乃隱士樊英之孫。光和五年,任京兆尹時,曾築‘樊公渠’。關中百姓深得其利,故亦稱‘樊惠渠’。名士蔡邕親眼得見,遂作《樊惠渠歌》而讚之。”史夫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少帝大奇:“何以知之?”

  “不瞞陛下,此人曾暗中相托,願捐資千萬修宮錢,隻求位列三公。”史夫人笑答。

  “原來如此。”少帝略作思量,便已定計:“此事易耳。若能為朕解憂,三公之位,唾手可得。”

  “陛下不是已許射聲校尉馬日磾乎?”史夫人驚問。

  “無妨。”少帝言道:“可先授樊陵,再許馬日磾便是。”言下之意,三公之位,豈能長久。俗謂“風水輪流轉,,今日到我家”。一語中的也。

  “喏。”史夫人便去傳詔。

  少頃,待一眾善水功之臣,齊聚玉堂殿。

  殿前已鋪展開《關東山川河渠圖》。

  少帝手指南陽,居高發問:“太史令言,日黑水溢。不出數月,淮泗七國,當有大水。諸位皆善水功。且細觀此圖,如何因勢利導,一戰而勝之。”

  “這……”殿中群臣皆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此舉有傷天和。人臣豈能獻此絕戶毒計。

  唯一人例外:“回稟陛下。南陽群山環抱,形勝之都。襟三山而戴群湖,枕伏牛而蹬江漢。境內枝津縱橫,地勢低窪。且又是淮水之源。若淮泗大水,南陽斷難幸免。”

  少帝定睛一看,正是樊陵其人。樊陵本就是南陽人氏,又善水功。故對南陽山川地形,了如指掌。

  少帝心中暗喜。遂命眾人退避,獨留樊陵一人。

  這便以心腹之言相告之:“水淹南陽可乎?”

  樊陵心領神會:“南陽三麵環山,一口南缺。隻需水大浪急,衝營毀寨。何愁反賊不滅。”

  少帝又問:“當如何施為。”

  樊陵答曰:“無非‘穿渠築堤’耳:引它津之水,築上遊高堤。隻需水滿,暴漲溢岸。必破堤而出,一瀉千裏。”

  “需耗時幾何?”少帝三問。

  “人手齊備,一月足矣。”樊陵曾修樊惠渠,此言當可信之。

  少帝欣然點頭:“待事畢,當為三公。”

  “臣,樊陵,遵命!”樊陵大喜下拜。興衝衝領命而出。

  稍作平息,少帝又道:“速傳命四方將軍,砍竹為筏,存以備用。”

  “喏。”史夫人再去傳命。

  “命後將軍火速回京。言,軍情緊急,不得有誤。”

  “喏。”黃門令左豐,遂奉命而出。

  出南宮。太傅楊彪,心事重重,車駕出城,遂轉往函園,仙台裏。拜會抱恙賦閑盧司空。

  盧司空,略有小恙,並無大礙。隻因心病難愈,故不願與陛下相見。

  知太傅拜會。便中門大開,曲廊相迎。

  “司空安否?”

  “略生小疾,勞太傅掛念。”盧植回禮。太傅位在三公上,盧司空自當親迎:“請堂內一敘。”

  “請。”

  賓主落座,婢女奉上香茗。

  盧植舉杯相敬。

  落杯後,遂問道:“太傅此來,可有要事。”

  “正有一事,特來告知。”楊彪遂將少帝相召,前後諸情,娓娓道來。

  “日黑水溢,淮泗決堤。”盧司空言道:“淮泗今春多雨,汛恐早發。入夏後,或當有大水。”

  “(司空)掌水土事。凡營城起邑,浚溝洫、修墳防之事,則議其利,建其功。凡四方水土功課,歲盡則奏其殿最而行賞罰”。“國有大事,則與太尉、司徒共商議”。

  正因乃出職權所轄,故盧植對天下水情,知之甚祥。

  “若陛下水淹南陽,該當如何?”楊彪先前僥幸尚存,此時卻已心事重重。

  “南陽地陷,本就水患頻發。若天災再行人禍,生靈塗炭,萬民饑流。此乃自斷社稷,取禍之道也。”盧植一語中的。

  “為今之計,該當如何?”楊彪不由淚目。

  “宜當上疏力諫。”盧植言道:“我再書信薊王,一同上表勸諫。”

  “如此,也好。”少帝親政,大權獨攬。楊彪等人,有心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