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0章 1.59 增益人生
作者:熏香如風      更新:2021-01-30 01:57      字數:2306
  大舡往來,列隊停靠民港。轉運三韓家小。

  待與各自家人團聚,便又將乘船出海,前往長蘆、長汀二縣定居。

  據上計署統計。每日約有萬人往來轉運。泉州港內庸戶,更突破十萬人。此十萬人,並非固定。而是等待轉運的三韓民眾,淤積所致。舊人未走,新人又來。日漸增多。

  與安置流民類似。城內各處臨時安置點內,皆設有屬吏、醫官、博士、隊率等,建製齊全的薊國吏治體係。與之相匹配。

  換言之,薊國安置流民,從不是順其自然。出發之前,甚至早在臨時營地時,便經過細致的民情梳理與劃分。

  匹配有與之相當的大漢吏治體係:五家為伍,十家為什,分設伍長、什長。百家一裏,設裏魁,裏吏有父老、什長、杜宰、裏監門等。十裏為一亭,設亭長、亭侯、亭佐、亭父、求盜等。十亭為一鄉,鄉置三老、有秩、嗇夫、遊徼,另設鄉佐,協助收稅。其中,還有薊國獨有的衢、坊二級。

  類似裏、亭的層級劃分,多為線性。試想,在一條蜿蜒的道路沿線,分散著大大小小的聚落。然,當薊國撤村並邑,方圓數十裏內的鄉民,皆居於城內時。便從線性的“裏”,擴成了麵性的“衢”。裏道,也擴成為四通八達的街道。

  於是。“坊”,應運而生。坊,“土、方”也。或可釋義為“方圓之土”。具有麵性的含義。與“衢”字類似。

  至於是“長”還是“令”。皆與治下“在籍人口”息息相關。

  吏治組成,亦是正副相佐,漢夷相輔。

  辰韓、弁辰二國臣智及以下,儉側,樊秖,殺奚、邑借等大小頭目,歸順降服後,就地轉化成漢官。或為裏長、或為亭長,以此類推。與漢人長吏,協同管理治下鹽戶。各自舊習,皆有不同程度的保留。然凡與《漢律》相悖的蠻荒遺存,則被悉數剔除。

  薊王威信天下。大漢赫赫煌煌。代表著一切美好與高級。被馴服的島夷,欣然接受。無半分遲疑。

  話說。以半島的文明等級,便是貴為一國之主的臣智,又能有多少利益可言。不過是三瓜兩棗而已。成為薊國官吏,坐享千石官俸。薊錢購買力是何等強悍。薊國民生是何等絢爛。毋需多言。

  正如。對鍾羌而言一無是處,毫無價值的昆岡美玉。卻在帝國趨之若鶩,乃至一器難求。越高等的文明,越能彰顯人、物的“附加價值”。換言之,乃是除去“實用性”之外的“附加屬性”。

  此與飽暖思淫,同義。

  一言蔽之。時下,做一個半島國主,遠不如做一名大漢高官。人生“溢價”,堪稱雲泥之別。

  《後漢書·百官誌五》:“四夷國王,率眾王,歸義侯,邑君、邑長,皆有丞,比郡、縣。”皆“賜印”。

  如:“漢辰韓邑長”、“漢歸義韓長”。前為鎦金印,後為銅印。皆“方印駝鈕”。印上駱駝,造型取“曲肢跪式”。以示“歸順、臣服”之寓意。

  自秦統一六國,華夏文明一騎絕塵。兩漢時,更遙遙領先。異族相繼歸附,漢庭為示懷柔,多封以王、侯爵位,並賜印綬。對一些沒有歸附,甚至處於敵對狀態的異族,為達籠絡目的,往往亦會賜印。即便是與大漢敵對的番邦異族,對漢庭的賜印,亦極為看重。

  因而,自前漢以來,逐漸形成一套完整的“賜印製度”,後世相沿成俗。賜印製度,亦是漢庭對番邦實施“羈縻外交”的重要組成部分。“羈縻”一詞,可追溯到先秦時《禹貢》中所闡述的畿服製度。後應用於對外事務,而衍生出“羈縻(jīmí)外交”這一概念。

  “羈縻外交”,思潮興起於春秋,服務於“內諸夏而外夷狄”的核心安全訴求。又通過兩漢“大外交”實踐,逐步成熟完善。終成一套被時下廣泛認可的外交體係。班固撰寫《漢書》時,在論及漢匈關係時多次運用“羈縻”一詞。並在《漢書·匈奴傳》結尾,將“對匈外交”歸納為:“外而不內,疏而不戚,政教不及其人,正朔不加其國;來則懲而禦之,去則備而守之。其慕義而貢獻,則接之以禮讓,羈靡不絕,使曲在彼,蓋聖王製禦蠻夷之常道也。”

  “羈縻之術”,遂成貫穿兩漢四百年對外邦交的重要方針,與“守中治邊”的大國策,相輔相成。

  凡有蠻夷向華夏趨同,便是所謂“向化”。亦是薊王口中的“漢化”。

  得大漢賜印,亦是域外番邦“自我認可”的重要見證。

  換言之,隻有得到大漢的賜印,其政權的合法性,才被世人乃至國人所認可。

  隻有先被大漢認可,才能獲得自我認可。可類比後世,隻有被洋人認可,才能自我認可,有異曲同工之妙。乃是“蠻夷”與“諸夏”的身份及位置互換。

  釜山港。

  馬韓辰王悠悠轉醒。待目能視物,遂見華室富麗堂皇。

  “來人。”

  “大王。”倚在塌下打盹的心腹猛將,急忙翻身上前。

  “此是何處?”

  “釜山港。”

  “哦。”略作停頓,辰王這便開口:“漢使何在。速請來相見。”

  “卑下這便去請。”

  須臾,錦帆司馬蘇飛,入室相見。

  “薊使蘇飛,見過大王。”

  見辰王掙紮欲起,蘇飛又言道:“大王貴體未愈,萬勿輕動。”

  試了幾次,終是放棄:“貴使當知,我命不久矣。”

  “大王……”猛將伏地抹淚。

  “大王春秋正盛,所患不過是疥癬之疾。隻需靜養,不日便可痊愈。”蘇飛言道。

  “怒而起兵,追悔莫及。今國破家亡,亦是自取其禍。”辰王言道:“但憑王上處置。隻求善待家中老小,及國中百姓。”

  “大王切莫如此。”蘇飛再拜:“主公有言在先。大王乃我漢藩。隻需誠心歸順,痛改前非。自當放大王歸國就藩,”

  “王上果有此言?”辰王忽覓得一絲生機。

  “正有此言。”蘇飛答曰。

  “若能歸國,三韓永不再反。”辰王指天為誓。

  蘇飛欣然笑道:“大王若能如此行事,亦是我主所願。”

  辰王乃名義上的三韓共主。薊王斷不可取而代之。且多有三韓逃兵裹挾百姓,避入深山密林。久必成寇。

  讓辰王出麵招安,必事半而功倍。

  隻是,馴服的三韓,與先前已是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