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3 戾氣摧城
作者:熏香如風      更新:2020-03-07 20:38      字數:2265
  無需田聖親往。

  隻需尋暫居國賓館內,巫山神女派門人,代為傳達即可。

  自薊國承辦群仙會,薊王立四方寺以來。各地仙門,紛紛北上。更加悉知,每位靈輝美人,師門年年可獲千五百萬以上歲俸。重重利好,引得仙門,趨之若鶩。為能投門下一人,入薊王後宮,而苦思不得其法。

  薊王未學先帝,造四百尺千秋觀,專容各方仙門。卻也並未虧待分毫。皆以國賓待之。本欲仿十夷王邸,督造“觀邸”以納之。豈料尚未成行,薊王已昏迷不醒。二位國相恐激國人憤恨,故將此事暫行擱置。待王上醒來,再造不遲。

  薊國吏治,清廉高效,體係自成。“薊吏”,亦成名產,廣輸各地。凡有薊人,必有薊吏。與薊商並著於世。如此上下勠力,將薊國一切,放之四海而皆準。

  聞薊王已能夢中囈語。國人彈冠相慶。莊生曉夢,醒必有時。唯時間長短耳。

  累日陰雨始見晴。千裏之國,內外氣象,為之一新。

  便在薊國上下皆翹首以盼,薊王大夢初醒時。洛陽已風雨欲來,戾氣摧城。

  先前,二戚各命麾下精騎,護送三公九卿,文武百官上朝。本有討好拉攏之意。豈料各自麾下驍勇,日日糾纏,撕鬥不休,積怨漸深。一日,為奪三公車駕,二戚兵馬,鬧市衝突。先是揮鞭互擊,後取頭盔敲打。有人頭破血流,吃痛不住。憤而抽刀,連刺數人。雙方見狀,一擁而上。亂戰一處,血肉橫飛。

  引街上百姓,驚呼逃命。

  二戚兵馬,時已遷入京畿。就近囤於各處皇家苑囿之中。便有騎士回營召來救兵。雙方人馬滾雪球般,不斷壯大。

  撕鬥遂成鏖戰。

  洛陽二十四街,人馬嘶鳴,殺聲震天。

  西涼與胡騎,皆為天下強兵。桀驁悍勇。本不過意氣之爭,卻以性命相搏。刀刀有去無回,有死無生。樓桑兵甲,遂成矛盾相爭。鋼刀卷口,甲胄崩碎。雙方各有死傷。血流一地。

  若非盧司空,驅車橫欄街心。單車嗬阻二家,各罷刀兵。兵禍恐一發而不可收拾。禍亂京畿,便在轉眼之間。

  好險。

  城內民眾,屢遭血洗。早成驚弓之鳥。見此慘狀,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洛陽八門關鎖,固若金湯。一時半刻,又能逃到哪去。

  思前想後,幡然醒悟。唯函園可棲身。

  本以為,薊王生死難料,歸國療傷。函園驟失其主,必日漸衰敗。奈何“沒有最壞,隻有更壞”。

  失猛虎壓製。兩頭惡犬,爭相狂吠。齜牙咧嘴,惡相滋生。

  先前,暫居陋巷,上下奔走,意欲東山複起的朝中黜官,爭相遷居客堡。以避兵災。

  今時不同往日。函園上下,隻有三千兵馬。幕府名將,四大謀主,更無一人在列。十裏函陵令,不過一弱冠少年。

  “何以自保?”李肅又來。

  “便有千軍萬馬,不過土雞瓦犬,布視如無物。”呂布傲然一笑。

  “賢弟勇冠三軍,萬夫莫敵。奈何新婚燕爾,家中嬌妻美妾,如何躲避?”李肅又言道。

  言及嬌妻,呂布頓時起意,這便落杯相問:“敢問兄長,可有萬全之策。”

  李肅遂以耳語相告:“二戚相爭,在所難免。亂軍一起,吏治無存。函園富庶,必惹人饞。若群起來攻,三千兵馬如何保全。賢弟何不,外出辟禍。”

  “出往何處?”呂布又問。

  “我等皆出五原,何不就此返鄉。厲兵秣馬,以待天時。”李肅眼中精光一閃。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何為天時?”呂布再求教。

  “天將變矣。”李肅故弄玄虛:“若比道人史子眇之現狀,薊王恐難醒矣。即便稍後能醒,然不出二三載,洛陽朝堂,必起大亂。少帝並竇太皇,何去何從,猶未可知也。賢弟領護禁中,身係少帝安危。萬一‘玉碎’,追悔莫及。”

  李肅言下之意,若二戚逼宮。呂布為左中郎將,必然領兵守護禁中。一旦戰敗,身首異處,坐夷三族。與其以卵擊石,不如早日出為外鎮,遠離洛陽是非之地。

  呂布不置可否:“敢問兄長,焉知薊王無望?”

  “唉……”李肅一聲長歎:“薊王中仙門奇術。症狀與史子眇,如出一轍。賢弟不知,前幾日,愚兄曾與後將軍共赴史子眇家中。史子眇滿身膿瘡,形如枯槁,蠅蟲盈麵,惡臭撲鼻。若非家人貪慕其月月從西園領食大筆薪俸,早將其棄於荒丘野塚。家中妻妾,多與徒眾苟且私奔。其妻出堂相迎,竟身懷六甲,煙視媚行。且大言不慚,無故孕身,乃情深所致。寡廉鮮恥!”

  呂布隨口一問:“非親非故。後將軍何故與兄長,探究史子眇如何。”

  李肅壓低聲音,言道:“豈止是後將軍。賢弟可知,累日來,史子眇家中,出入多名流,往來皆顯貴。”

  “皆為見史子眇之慘狀?”呂布皺眉。所謂反常則妖。眾人何故忽對史子眇之生死,如此在意。

  “然亦不然。”李肅齜牙一笑:“見史子眇,當見薊王矣!”

  呂布這便醒悟。朝中各派,皆在賭。賭薊王,能不能醒,何時能醒。醒來又當如何。醒不來,又當如何。

  念及此處。呂布遂勸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薊王應運而生,麒麟天降。尚未能終結亂世,焉能就此終了。我有一友,深諳佛法。曾密語相告,薊王命不該絕。今以此言轉贈,兄長好自為之。”

  “賢弟摯友,可是安素其人。”李肅一語道破。

  “我喚安絜。”呂布默認。安素、安絜,一字之差,然對呂布而言,確如鴻溝天塹,雲泥之別。

  “聞守丞以求賜婚配為名,引賢弟入衣帶詔。不知彼時,守丞可知有今日之禍哉?”李肅言下之意,世事無常,誰能未卜先知。

  “守丞……”呂布一聲歎息:“若非為我之事,上下奔走。許不會有,殺身之禍。”

  “賢弟節哀。”看出呂布心中自責,李肅轉而言道:“你我兄弟,京城相聚,實屬不易。愚兄之言,句句肺腑。隻求亂世之中,你我能保全身家性命。”

  呂布欣然舉杯:“若有一日,呂布落難。還望兄長收留。”

  “賢弟何出此言。”李肅亦舉杯:“義之所向,愚兄敢不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