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偶有失蹄
作者:熏香如風      更新:2020-12-23 14:59      字數:2241
  許褚,身披吞光窮奇鎧,胯下千裏騤嘯馬。兵器一長一短,伏虣、斬龍,皆為上品花紋鋼,日夜不息,鍛打而成。

  人馬具裝,氣勢凶猛。

  機關楯牆,徐徐開啟。許褚驅馬出陣。

  “趙子龍何在!”

  “趙雲在此。”

  音猶在耳,龍馬透霧而出。背上端坐,正是常山趙子龍。

  見鏖戰雙方,各自罷兵,讓出居中戰場。蔡少師,脫口而出:

  “二將致師!”

  《周禮·夏官·環人》:“環人,掌致師。”鄭玄注曰:“致師者,致其必戰之誌。古者將戰,先使勇力之士犯敵焉。”

  所謂“致師”,乃上古先秦,列國征戰中,不可或缺的戰爭禮儀。

  即在戰前。敵我雙方,各出一輛戰車,進行一對一的公平決鬥。此乃華夏上古時,獨有的一項軍禮。陣前致師,榮耀之至。凡熱血男人,皆為之狂。時令貴族武士、卿大夫乃至國君,皆不惜以身犯險。

  此禮,盛行於春秋之前。秦漢之後,所行“挑戰”、“搦戰”,便出脫於致師古禮。隻不過,由騎將替代戰車,變單車對戰,為單騎挑戰。罷了。

  因多是先鋒騎將之戰,故北地俗稱“鬥將”。

  豪勇之輩,必為先鋒。

  先前,許定,許褚,宴請趙雲,與之結交。便為今日之戰。謂“先禮後兵”,正如此番。

  “擂鼓。”薊王一聲令下。

  “喏!”中書令這便領命。

  戰鼓擂響,血脈噴張。

  三通鼓罷,二將同驅馬。

  趙雲輕夾馬腹,龍馬電射而出。許褚千裏騤嘯馬,亦不落下風。

  人馬交錯,槊刀相擊。

  火星迸濺,碎布紛飛。

  不及掩耳,撥馬衝回。往來三合,勝負不分。

  “許褚果是萬人敵。”百官信服。能與趙雲交手,三合不敗。許褚亦是豪勇之輩。

  對撞三合,勢均力敵。四合交擊,蓄力相抵。人馬角力,許褚力大,倒拽牛尾。不料趙雲穩如磐石,巋然不動。互拚一記,各自後退。胯下千裏馬,“唏律律”嘶鳴不已。

  發力撐住四蹄,將勁力卸去。又一躍而起,迎頭互奔。

  刀光槊影,怒馬揚鬃。十合、二十合、三十合,戰至百合,難解難分。

  千裏騤嘯馬,口鼻生煙,汗如雨滴。反觀白龍馬,不過薄汗而已。

  “許褚虎軀頗重,騎術遜於趙雲。恐馬力不濟。”薊王看得真切。

  雙方兵卒,聲嘶力竭,搖旗呐喊。觀戰人等,無不目眩神迷。人馬合一,如影隨形。繞逐場中,金戈大作,飛竄火星。所過之處,殘雲風卷,過境疾風。

  “二百合至。”張飛目光如電。不知不覺,雙方已戰至中渠河岸。

  趙雲在前,許褚拖後。勒馬不及,眼看便要雙雙落水。趙雲順勢撥馬。龍馬橫身,露出馬腹。千鈞一發,許褚縱馬揮刀,殺奔肋下。趙雲若擋,必受重擊。無從卸力,人馬橫移,失足落水。

  千鈞一發,龍馬揚蹄直立。

  趙雲居高下擊。直截麵門。

  “升龍擊。”關雲長,丹鳳眼中,精光一閃。

  許褚揮刀上撩,硬拚一記。

  咣——

  聲如洪鍾大呂。

  趙雲橫飛馬背。卷雲戰靴,勾緊雙鐙,止住去勢。

  再看許褚。千裏騤嘯,馬失前蹄,送伏虣下渠。避開騤嘯馬首,龍馬鐵蹄,崩火落地。將趙雲穩穩拽落馬鞍。

  電光石火,勝負已分。

  “落馬既負。趙雲、陳到,勝。”

  待餘音落地。落針可聞。數息之後,方起雷鳴歡聲。

  趙雲翻身下馬。將騤嘯馬輕輕拉起,好生安撫不提。許褚自有陳到,鬥艦救起。

  “偶有失蹄,並無大礙。”趙雲笑道。

  許褚這才安心:“多謝。”

  “不必。”趙雲抱拳回禮。

  四目相對,二人皆笑。

  “騤嘯馬,差之毫厘。”薊王言道:“白龍神駒,萬中無一。當可與二弟赤菟,三弟烏騅,並駕齊驅。”

  “許褚求勝,趙雲不敗。性情使然。”公孫王後,號稱劍絕。自有道理。

  “此戰如何?”國老席列,慈明無雙笑問。

  “猶有餘威。”蔡少師以武入文,當真酣暢淋漓。

  “趙子龍,武技、騎術俱精,人馬合一,萬夫不擋。”水鏡先生慨歎:“雖憾未親見。今日當可遙思,長阪之威。”

  “許褚,馬失前蹄。當與趙雲,伯仲之間。”龐德公亦有明見。

  “然也。”國老紛紛附和。

  一場大戰,勢均力敵。一傳十,十傳百。再經說書人,言語潤色。於是風靡。此皆是後話不提。

  薊王攜百官,入五重殿。

  君臣落座,貴霜國使,北匈奴使,雙雙入殿覲見。

  “拜見王上。”二使於四樓包間,親眼目睹,神將對決。亦不免蕩氣回腸,心情難以平複。

  “貴使免禮,賜座。”薊王如沐春風。

  “謝王上。”二人急忙收拾心情,各自落座。

  “聯軍之事,不知貴國主,何意?”薊王先問。

  貴霜王使,恭敬答曰:“鄙國求之不得。奈何背伏安息猛虎,不敢全力東顧。”

  薊王輕輕頷首,又衝北匈奴使言道:“西進之事,北匈奴各部,又當如何?”

  “我等願為王上所驅。”北匈奴使,手握十億券鈔,心滿意足。

  薊王又衝貴霜王使言道:“若北匈奴舉族西遷,誤入安息國境。引安息大軍先征。而後不敵東遁,安息當何為?”

  “必行追擊。”貴霜王使,脫口而出。

  “若安息大軍,追入康居國境,引康居舉國相抗,再引大小烏孫,出兵相助。又當如何?”

  “若各方對峙,少則三五月,多過一年半載,安息無力東顧。”貴霜王使,如何還能不醒悟。

  “如貴使所言,若康居、烏孫聯軍,寸土不讓,安息亦不敢輕言退兵。半載足矣。”薊王言道。

  “王上所言極是。若北匈奴西遷,引去安息大軍。鄙國當全力東顧,助王上滅身毒佛國。”貴霜王使,慷慨發聲。

  “貴國主,何所求?”薊王又問。

  “願歃血為盟,永結……兄弟之邦。”言罷,貴霜王使,以頭觸地。

  薊王環視左右,金口玉言:“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