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我很有錢
作者:跳舞的蘿卜      更新:2020-06-27 16:45      字數:4275
  人在家坐,禍從天上來,拿什麽拯救你,我致力於作死的姨媽一家子?

  陳皇後的一把心火,直接燒到了榮國公賈家。

  先是賈政賈存周大人,好好的五品工部員外郎的京官兒做著,突然便被排擠出了京都,外放了學政。說來,這學政主管一地教育科舉事宜,雖無甚實權,卻可算做是皇帝欽點的欽差一流,總多了兩分尊貴。隻這學政素來便由兩榜進士出身來擔任,這賈大人卻是蒙祖蔭授官,實在很有些叫讀書人瞧不起了,外放了這麽個官職,實在諷刺得很。

  接著便是先時被申飭的賈赦賈恩侯,這位被收拾倒是自作孽不可活了。因著他這事兒,還牽連出了一位近日在朝很有幾分聲望的敢於直言進諫的禦史賈雨村來。

  你道是如何?原來當日那賈雨村離了甄家,一科便考了進士,卻不想沒個背景身份,一直不曾授官。他氣不過,便離了官場,遠走揚州。在揚州時碰巧做了林家幾日西席,便借著這股西風投了賈家的門路。

  先時他做順天知府時,曾幫著榮國府的赦老爺做過一樁案子,便是設計強搶了一個諢名“石呆子”之人的二十把精美絕倫的古扇。如今這事兒被翻了出來,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因有人想要收拾賈家,這賈赦之罪過便大了。好在還有賈母這老封君在,看在當年榮國公亦有救駕之功上,昭和帝便沒將他家世襲的爵位一擼到底,可賈赦也仍舊從一品將軍的爵位降至四品騎都尉。又被昭和帝勒令自省,罰奉銀一年,家古扇收回賜還尚在牢獄還有一口氣的石呆子,另罰罪銀千兩賜給苦主做撫慰金。

  那風頭正盛的賈雨村,也因著這事被攫奪了官職,罰沒家產,貶為白身,永不錄用。這事兒倒是叫皇後一黨額稱慶,以為扳倒了一位四皇子一派的堅力量。畢竟,幾次參奏外戚陳家的人,這位蹦躂得最歡。殊不知,昭和帝也看那賈雨村上躥下跳的不順眼很久了。

  那賈雨村本就是個沒什麽背景的,如今下了仕,便是個想落井下石的都沒有。賈雨村原就不是個多富庶的,頭些年借著賈家之勢,先做金陵知府後為順天知府,俱都是有些實權的,自然也攢下幾個,在京亦有房屋。如今這家產被抄沒,家裏仆婦盡皆散去,隻妻子那裏還藏有些私房。夫妻倆無法,隻得先緊著賃了房屋住下,再做打點。

  說來也真是巧了,夫妻倆賃下的屋子,正是那嬌杏原先的主家,甄英蓮之父,甄士隱的房子。甄士隱早從薛家得知了自己女兒這些年的遭遇,隻當年的事於薛家不過小節,也隻因著薛蟠知道有香菱這麽一出事,心下覺得她可憐,才救下她。舉之勞罷了,原就沒當回事兒。

  薛家人隻說了當年是個什麽事,自家大老爺是如何救下這姑娘的,旁的倒也沒詳說,因而甄士隱並不知這其還有賈雨村的事。如今故人相見,自有一番感慨。隻賈雨村到底心虛,卻見甄士隱並不知內情的樣子,才稍稍安心。又得知甄士隱已與女兒相認,自然又是一番恭喜。

  隻他再沒想到的,那甄英蓮當年在官府之住過幾日,因而卻是見過這位知府大人的。她情知當年內情,一見這與自家父親稱兄道弟的所謂世叔竟是當年那糊塗知府,當夜便將事同父親說了。

  甄士隱自然萬分惱怒,趁著夜色便溜去了賈雨村的屋子,一刀砍下了賈雨村的腦袋。嬌杏抱著孩子睡在一側,並不曾被驚醒。及至第二日醒來時,見到那血腥場麵,嬌杏險沒被嚇死。

  隻是待官府之人捉拿上門時,甄士隱父女二人早沒了蹤影,隻在桌案上放著一封陳情書,詳細敘述了甄賈兩家之過往恩怨。甄士隱如何資助賈雨村,賈雨村如何恩將仇報,薛家如何仗義救助一一道明。因事涉薛家,順天府尹不好自專,便呈到了禦前。

  因此案內情曲折,時間久遠,昭和帝便也隻感歎一句罷了,到底不曾追究甄士隱罪責。隻薛家前有救助孤女,後有資助甄士隱在京置了房屋,有所牽連,到底也不知情,且還得了一個“仁善”之名。

  隻那賈雨村的妻子最後去了哪裏,便無人關心了。

  如今賈赦被降了爵,賈政外放,賈家晚輩兒裏一個賈璉多年在外地未歸,賈蘭還是一小小的翰林庶吉士,再是沒什麽人可泄憤了,陳皇後這口氣方才舒緩下來。

  薛蟠接到信兒說是賈雨村被甄士隱刃,隻感歎一句世事輪回報應不爽罷了。畢竟,甄士隱能因著家破人亡便隨著跛腳道人走了,又能因尋回女兒而重歸俗世,自然也是個有決斷的。賈雨村失勢,又那麽緣巧合地落到他的裏,於是就悲劇了。隻是,薛蟠倒沒想到,甄士隱竟能做出這般激烈的事來。

  好在如今這事兒算是了了,那馮淵公子也算可瞑目了。薛蟠遂將此事扔到了一邊。

  隻是如今賈家出了這樣的大事,賈赦被降爵,賈政明升暗貶,倒叫賈家一時都淒惶起來,少不得要四處打點,探聽些消息出來。

  薛家這邊自然也不能少了打探消息的人了,倒是王子騰提前同薛家通了氣兒,如今的賈家,實在不是他們能為的。王子騰已經知曉賈家與虎謀皮之事,如今遭來反噬,那邊是自作孽不可活了。他如今也是有兒子的人,自然要為兒子好生籌謀,如何樂意陷進賈家這個坑裏?

  賈家如今也是四下不靠,姻親之家俱都袖,舊交之家亦是不願沾了這池渾水,正該低調起來,趁著這會斷了與皇室爭儲的關聯,卻不想賈家卻是趕著又巴結起了陳家來。

  賈家巴結的方式很奇特,卻是將府裏二房庶出的姑娘,許給了陳家新近娶妻的陳也俊做了側室。這一舉動,雖沒換回賈赦的爵位,亦不能改了賈政外放的旨意,卻到底還是穩住了賈家的頹勢。隻是犧牲一個小小的庶女罷了,雖賈母亦有幾分不舍,到底還是家族為大。

  探春哭了一場,也隻能認命罷了。先不說賈環如今還隻是一個小小的六品通判,便是果真做到了一二品的大員,還講究一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他可能插上什麽話呢?

  趙姨娘自打從莊子回來,甭管是真的身子不好,還是裝出來的樣子,這個時候也真正有些不大好了。她給人做姨娘,是沒有法子,亦沒有出路。她一個賈母身邊的丫頭出身,因著尚有兩分顏色,方才被給了賈政。做丫頭的,要麽便是給主子收用了做了通房,好些的才能抬個姨娘的身份。要麽便是被拉出去隨意配了小子,生出來的還是奴才秧子。

  她已是僥天之幸,抬了姨娘,有了兩分體麵,亦生了一女一子。起碼孩子擺脫了奴才的身份,將來總能配個良家。不想,女兒竟被送去別家做了二房側室。雖名義上聽著好聽些,已是光明正大抬進府去,可也不過是妾室一流罷了,能得得了什麽尊重?

  趙姨娘顧不得病體殘軀,跑到賈母院裏狠哭了一場,被賈母著人架了出去。又想去哭賈政,可賈政王夫人那院裏正在裝點行禮,賈政早出去參加好友的踐行宴了,哪裏有空理會她,便被王夫人拉回了她那院子裏,不許她出來見人,亦不許人見她。

  趙姨娘被禁足的消息,還是彩霞偷偷告知了賈環與探春的。因賈環有了功名,賈政便單辟了個院子給他,他忙著聯絡與同年之間的感情,是以沒大注意後院的事。如今聽說自己親姐姐竟被許給人做二房,哪裏還坐得住,當下便要出去尋二老爺說道說道。

  探春忙攔住他,苦勸道:“如今家裏這般情形,再是不能容你任性的。你再有幾日便要出去了,哪能這個時候出些事端,若被參一個不尊嫡母的罪過,豈不是白白浪費了大好前程。如今姨娘與我都指望著你呢,你莫要一時衝動做了蠢事。”

  趙姨娘隻是一味的哭,“都是我害了姑娘。”

  探春亦是淚眼漣漣,“姨娘說的什麽話,姨娘生我一場,難道我竟還會恨上姨娘不成?往日間我不親近姨娘,並不是姨娘的錯處,原是我自私,想著巴結好了太太,奔個好前程罷了。除了姨娘,哪個會真心為我著想。如今環兒有了出息,姨娘當保重好自身,好日子都在後頭兒呢!”

  趙姨娘又看向賈環,“你如今有了出息了,可不能忘了你姐姐啊!”

  賈環亦是雙眼赤紅,“我這就去尋老爺。”

  探春忙又拉住他,對趙姨娘道:“姨娘糊塗了,如今老爺眼瞅著便要外任了,哪裏理得了這些閑事。”

  賈環忙道:“我去找林表哥,林表哥是個好人,他都幫著二姐姐了,如何會不幫姐姐?”

  探春拍了他一下,“這你傻孩子,難道林表哥幫咱們的還少麽?隻你這一出,咱們便受了他多少恩惠呢。切莫再說這樣的話,叫林表哥聽了,未免心寒。二姐姐是在婆家實在過不下去了,林表哥方才出的,卻也不過是警告二姐夫罷了。他一個外姓人,哪裏好插咱們賈家嫁娶之事?你莫要去為難林表哥,再好的情分若是這般作耗,也都沒了。”

  賈環緊緊握著拳頭,忽又捶向自己心口,“都怪我,若不是我去考這勞什子恩科,太太……”

  探春忙掩住他的嘴,低聲喝道:“你說的什麽話,哪裏便同你相幹了。如今你能順利外放,無人為難,已屬不易了……”說罷歎了口氣,“如今咱們娘們幾個哭個什麽勁兒呢?我雖是做二房的,可那陳家什麽門第,乃是皇後母家,那陳也俊亦是聖上的寵臣,若是平常,咱家便是想用嫡女聯姻,怕是人家都瞧不上咱家呢。我這一去,便是正經的二房側室,是去享福的,哪裏就苦了?我哭,也不過是舍不得你們罷了。”

  趙姨娘知曉她是為了安撫自己母子,事已這般了,她也無法,女兒自己能想開些,總是好的。

  “罷了罷了,環兒也莫急了。咱們娘們個難得一起說說心裏話,如今姑娘有了著落,環兒也有了前程,我這做姨娘的,心裏也是高興的。”言罷,指使賈環去將她藏在床底下的一個精巧匣子取了出來。

  “我是個沒用的,這些年統共也就攢下了這麽幾個,如今姑娘要出門,我這做親娘的,也沒資格給姑娘添妝……”哽咽兩聲,繼續道,“這副金鐲子實誠得緊,是當初老太太將我給老爺時賞我的,如今便給姑娘壓箱底,到底……到底是我做娘的一番心意呢。”

  探春哪裏好拿趙姨娘的東西,忙道:“我出門時,老太太自有填補,哪裏好拿姨娘的東西。且環兒日後也是要娶妻的,姨娘留著這些傍身,也能得些尊重。”

  賈環卻道:“好男兒自要憑本事賺錢養家的,哪裏好拿母親的東西。娘的心意,姐姐隻管收著便是。”

  趙姨娘這些年在府生活很不如意,原也是個溫婉和順的,否則賈母如何會把她給了最疼愛的兒子賈政。隻是後來,趙姨娘看清了王夫人的嘴臉,哪裏肯同那周姨娘一般,隻成了個擺設,連個一兒半女的都保不住,便舍了那溫婉,直接作出一副潑婦模樣。許是這潑婦做得久了,便連自己都忘了原本的模樣,旁人哪裏還記得她從前的那份體麵呢?

  探春還要推拒,趙姨娘卻哭道:“那陳家豈是好相與的,主母也不知是個什麽性子。姑娘好歹留著防身,有個不趁的,也能換些銀兩應付一二。姑娘莫嫌棄我粗鄙,這過日子,再沒有比這些金銀俗物實惠的了。旁的我也沒什麽,都是些雞零狗碎的,留著傍身便夠了。如今姑娘就要出門了,便是為娘的留給姑娘的念想吧!”

  探春隻得收了。母子女人又是一番交心交底的話,趙姨娘便催促道:“如今太太禁了足,再不許人來瞧我的,姑娘和環兒趕緊回去吧,隻當沒來過。”

  探春賈環兩個能進來,還是使了銀子給看守的婆子的,也知不好久留,隻得哭著舍了趙姨娘回去了自己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