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作者:跳舞的蘿卜      更新:2020-06-27 16:45      字數:3336
  拿什麽拯救你,我那一心想要出家的好友。by一個充滿擔憂的薛蟠。

  薛蟠同寶玉是前後腳到的柳家。此時的柳家,早已經是慌亂一片。柳湘蓮的祖父祖母一派老邁之色,柳湘蓮亦躺在床上,隻剩下出氣兒的力氣了。

  柳家祖父歎道:“真不知我是造了什麽孽,蓮兒他父母去得早,我便有些溺愛他,竟養成了他這般衝動魯莽的性子。前兒不知怎的,竟就與尤家的娘子訂了親,從南邊兒回來後不久,又不知怎的,回來便去了寧府退親。昨日聽見說那尤家娘子竟自戕了,還回來的鴛鴦劍上尚且還沾著血跡呢,我這孫兒回來便倒下了,不吃不喝地,一個勁兒的念叨‘實為我剛烈賢妻’,竟也不知是如何說法。”

  柳家祖父又是一歎,對薛蟠寶玉兩個道:“你們俱是他實心兄弟,我都是常聽他提起的。如今可憐他時日無多了,你們有心來看他這最後一眼,也是他的造化了。”說罷,老淚縱橫。

  薛蟠寶玉二人俱是唏噓,便有柳家下人引著二人往柳湘蓮的院子去了。

  薛蟠不明內情,便與寶玉打聽,這事兒寶玉卻是清楚的。

  尤姐與尤二姐乃是東府珍大老爺繼妻尤氏的妻妹,生得婀娜多情,顏色豔麗。前頭東府蓉哥兒家的去世,她們來府裏幫襯尤氏,便自住了下來。後來榮府的璉二爺在東府瞧見了她,便看入了眼,因懼怕鳳姐兒淫威,方由東府珍大老爺做主,在外邊置了個院子,將尤二姐養在裏麵。

  後又因著尤姐瞧了柳湘蓮,賈璉受不得尤二姐的耳旁風,遂應下了這樁差使,這便有了前頭宴激柳湘蓮應下親事之事。這事兒薛蟠卻是知道的,當時他還想著,柳湘蓮這親事應得實在太過隨意了,誰想到這裏麵竟俱是賈璉的。

  寶玉繼續道:“前幾日湘蓮自南邊兒回來,因著途遇到了些事情,他便又不做生意了,這大哥哥是知道的。因著他要趕赴軍任職,我便約了幾個好友,一同給他踐行。也是有人在席間言辭不謹,竟拿他的親事說笑。他一聽尤姐乃出身寧國府,登時便急了,當天借著酒意便去了寧府,吵著鬧著要退了這親事。言語間又有些不大妥當,那尤二姐便哭著還了劍,哪知竟就自刎了。當時湘蓮便受不住了,珍大哥哥便要扭送了他去官府,被尤家老娘好說歹說勸住了,她也隻哭自己女兒無福罷了。及至那尤姐已經入了棺,我便差人把他送了回來,誰想到竟就這般了。”寶玉說著,流下兩行淚來。

  薛蟠亦是唏噓不已,感歎道:“也當真是個烈性女子,隻是到底還是有些行為不謹,被人拿住了話頭。唉,這裏邊兒可不定怎麽回事呢,湘蓮也是被人算計了,如今這般也不是個辦法,咱們還是好生安撫他,莫叫他再這般頹喪下去了。他也是一時急火攻心,看開了便好了,很沒有到危及性命的時候呢。”

  說話間便已進了柳湘蓮的屋子。屋內彌漫著一股子藥香,薛蟠皺眉看了看四周,便叫了個下人將窗子都開了,“這般悶著,好人可都悶壞了,可快些開窗透一透氣吧。”又看了眼屋內用來熏香的爐子,“這都什麽時候了,竟還用這般味道重的熏香,趕緊也撤了吧。”

  柳家的下人一見薛蟠與寶玉這通體的氣派,心內便有些個恐懼,聽了他的話,也不管大夫怎生吩咐的,便將窗子都開了,又將屋內的熏香爐子撤了去。室外的微風蕩入室內,吹散了幾許憋悶,登時便叫人覺得清爽了不少。

  兩人湊近床頭,瞧著幾個丫環都圍在床邊,堵得那叫一個嚴實。薛蟠便又揮揮,將人都幹了出去。

  柳湘蓮躺在床上仍在不斷喃喃自語,“實為我剛烈賢妻,實為我剛烈賢妻……”

  薛蟠無語,早先頭合計什麽來著,這樁親事便不該應下。起碼應下前,也得好生相看相看對方人品。哪有已經應下了,又因著幾句小人讒言便悔婚的,叫人家女孩子家家的可如何做人呢?

  到底已經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了,薛蟠便也不好多埋怨自家好友了,且好友本就是這般魯莽性子,如今被人算計了親事,也是有些冤枉的。

  寶玉仍在那裏握著湘蓮的哭,薛蟠便推了寶玉一把,“可別哭了,這人不是還沒死呢麽,待真的入了土,可還有你哭的時候呢。”

  聽的這話,柳家陪在一旁的管事臉上也有些不大好看。隻他一個下人,實不好責怪柳家貴客,又是家大爺的好友。

  又聽薛蟠指著柳湘蓮罵道:“當真是個混蛋,人家剛節烈女因你而死,你不尋思著怎麽贖去你這一身的罪過,反倒做出這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來給誰看?你已然未盡為人夫之責了,竟還要獨自一人上天享樂,丟下家這一對兒年邁的祖父母,徑自逃避了為人子孫的責任而去麽?”

  寶玉在一旁已然被他薛大哥哥驚得目瞪口呆,他們二人不是來探視好友的麽,薛大哥哥怎的竟還說這般話,叫人家聽了可如何是好?他便囁嚅兩聲,道:“大哥哥,怎的倒說這般話,湘蓮都已是這副模樣了。”

  薛蟠冷眼一橫,喝道:“你莫言語!正是結交了你們這等膏粱紈絝之人,湘蓮方受了這許多苦楚。若不是你們賈家璉二爺算計了湘蓮的親事,你當還有這麽一出麽?”

  寶玉登時羞得滿臉通紅,便聽薛蟠繼續道:“若那尤姐當真是個好的,難道尤老娘不尋了媒人,自己來柳家媒聘,偏還要表姐夫使出這般激將法來,便連女方的家世人品都未提上一句。表姐夫是哪個牌麵上的人,尤家與柳家的親事,哪裏輪得到他插了?”

  “你隻道那尤姐是個剛節烈性的女子,若當真是個好的,表姐夫緣何不提一提她們隨著寡母住在女婿的府上。難道他不知寧府的名聲不好,偏還要做這一樁親,這下可好,男方知曉被騙了,想要退婚,女方竟還使出了一哭二鬧上吊的本事來。她家倒是省事了,一了百了,反倒是被騙了的苦主沒處說理去。若是湘蓮就這般去了,還不是任由旁人潑髒水了,難道柳家其他人不必做人了?”

  話是如此說,薛蟠心底卻也有幾分心虛。他倒是素知寧府沒甚好名聲的,那尤家母女幾個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不過尤姐這般的剛烈,倒確實讓他刮目相看。可如今也顧不得這許多了,還是先救下柳湘蓮的性命要緊。

  薛蟠一番言語,先不說寶玉如何想,倒是柳湘蓮,緊閉的雙眼竟留下兩行血淚來,把薛蟠與寶玉唬了夠嗆。

  管家忙喊了一直留在府裏的大夫來,又是一番折騰,大夫出來時,柳湘蓮已是呼吸平穩,口不再喃喃自語,已然有了好的跡象。

  薛蟠這才放下心來,這一番刺激倒是沒白費功夫。頂著管家一副不歡迎他的目光,淡定地同驚喜交加的柳家祖父告辭,薛蟠攜著寶玉離開了柳家。

  一路上,寶玉仍是有些羞惱,少不得替賈璉辯解兩句,道:“璉二哥也不是故意算計湘蓮,實在是尤二嫂子常催促他,他才應下的。”

  薛蟠斜眼看他,“你知道的倒是不少,如今連嫂子都叫上了,可見你們賈家是沒將王家,沒將我鳳表姐放在眼裏的。”

  寶玉一時語噎,薛蟠知曉他天生便對女子多了一份柔軟心腸,眼珠子轉了轉,提醒他,“別怪哥哥沒提醒你,先時我在柳家說的那一席話,其實不過是哄湘蓮的,並不作數。隻是如今璉二表哥既然有意納了尤二姐,還這般偷偷置房安舍的,若是叫鳳姐兒知道了,怕是沒他好果子吃。他且不要緊,那尤二姐怕是難逃一死了。你既然有心幫襯著尤二姐,那便閉緊你的嘴巴,否則將來尤二姐真的死了,便是你間接害死了她。”

  薛蟠這一番連消帶打的,反正他是盡了力了,也算是多少彌補了尤家兩分。若是將來尤二姐之事被鳳姐兒知曉,也別怪他薛蟠沒提醒過賈寶玉了。

  經過薛蟠這一番折騰,柳湘蓮竟也漸自好了起來,再不嚷嚷著什麽“剛烈賢妻”的話了。

  薛蟠卻不知,這幾日正有一個跛腳的老道躲在柳家宅子附近,喃喃道:“果真遇到了薛家小子和林家小子便沒有好事兒,如今多人命數都已發生改變,我老道該如何同命理星君交代呢,唉,真真是惹人厭得很哪!”到底不敢招惹二人,便隻得唱著“好了歌”深一腳淺一腳地徑直去了。

  薛蟠這邊提醒了賈寶玉,卻不想寧府那邊尤二姐自戕之事,卻是引起了邢夫人的注意。這事兒原就不算秘密,稍一打聽,便能知曉,連帶著原在寧府住著的尤二姐如今竟搬了出去,聽說是嫁了人了,也便叫邢夫人上了心。

  尤其尤老娘,本是個最貪圖富貴的,原就是想借著一雙女兒攀上高枝,如今尤二姐嫁了賈璉,卻未過明路,便引得她有了幾許不滿。原是賈璉怕鳳姐兒知曉,許諾說這事兒需徐徐圖之。可尤老娘冷眼旁觀,那賈璉是怕極了鳳姐兒的,哪裏敢真的將尤二姐接入府內。可尤二姐不入賈府,那便算不得嫁了賈璉。自己這嶽母,便隻平白的有個虛名罷了,甚至不能為外人道,實在叫她憋悶得很。

  這時有邢夫人同她打探,話裏話外的便是尤二姐之事,尤老娘心念一轉,便悄悄地同那邢夫人漏了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