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者:跳舞的蘿卜      更新:2020-06-27 16:45      字數:3215
  我叫薛蟠,我爺爺是紫薇舍人,我爹是皇商,我娘是王家嫡次女,我是爹娘唯一的兒子,當然,我還有一個有名的妹妹,我家很有錢。

  薛蟠深覺自己有些陰謀論了。果然在深宅大院大院待久了,瞅見哪個落魄的都像是有些陰私的。如馬姑姑,薛蟠著實腦補了一出“驚天慘案,有情有義女子千裏隨夫歸家,丈夫慘死,孤兒寡母竟被霸道族人欺淩”的戲碼。

  其實這馬姑姑在家做姑娘時,因緣際會入了主家的眼,才跟著學些規矩。因她規矩學得好,又失怙失恃的,便認養在馬家一位夫人名下。馬家原是想著用她聯姻世家的,要知道,這個時代姻親可是極為親近的一種關係。隻是不知道這位馬姑姑使了什麽段,最後卻是由馬家牽線,嫁入王家。

  這王家也不是什麽名門大族,不過好在家境殷實,王姑爺也是個知道上進的。隻是如今落了難,馬家卻是如何肯出相助。

  王姑爺在家族不過就是旁支,如今整個家族因他牽連被罰沒家產,沒將他們一家子趕出去已是仁慈。待後來他一病嗚呼了,留下吃白飯的孤兒寡母,族裏自是沒有這個義務白養著他們的。

  族雖未明說要趕走他們,畢竟這於名聲上不大好聽,可也未曾施以援,乃是任他們孤兒寡母自生自滅了。這才有了薛父尋女先生,而馬姑姑自薦入府之事。

  薛蟠對於馬姑姑這樣為母則強的女人天生便有著好感,要知道,如馬姑姑這般自幼長於豪門的女人,能為了養育兒子出來拋頭露麵尋個活計,實屬不易。於是悄咪咪地提高了他們院夥食的檔次,又特特安排了人幫忙采買他們院所需。畢竟馬姑姑如今是作為女先生入的薛家,又是新寡之人,原就不好常出去走動的,這采買一事,於薛家不過是個把下人跑個腿兒,還能額外得些餘頭,於馬姑姑確實再方便不過的。

  薛父對於自家兒子偶爾流出的慈善心腸,從來都是心悅的。如內宅之事,隻要不是出了大格,也一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薛蟠將事情做了後,也知道知會薛母一聲,還算懂事。

  薛蟠對馬姑姑很是尊重,待駒兒亦是照顧有加,馬姑姑自是投桃報李,對薛家兩位姑娘都很關照,琴棋書畫傾囊相授,教起規矩禮儀來更是多了兩分嚴厲。且因她本就在馬家本家住家一段時間,自小失祜失恃,曉事早,又素來較旁人多了兩分靈巧,對內帷陰私之事經見的多了,便也會時常提點姐妹二人。

  有馬姑姑做對比,薛母簡直便如同溫室裏養出的小白花一般純善了。不過這對薛家兩姐妹來說,卻非壞事。薛寶釵的未來尚不好說,薛寶琴卻是早由薛家大堂伯定了親事的。

  原是舊事了,薛家大堂伯本就常年在外經商,偶爾遇見個把落難學子,難免施個舉之勞的。他有一回便救了這樣一個趕考途生了重病,因著看診將盤纏花光,被店家趕了出來的舉子。薛大堂伯舉之勞,不僅幫他尋了大夫瞧好了病,更是留下不少銀錢,資助其科考。

  因著二人相處得時間久了,彼此愈發熟識,薛大堂伯愛重梅舉子才華,梅舉子敬重薛大堂伯人品,便自然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後又聞彼此夫人都在孕,難免便效法古人定下了一樁娃娃親。

  後薛大堂伯過身,已是翰林出身的梅家還特意派了子孫前來吊唁,且帶了梅翰林的一封親信,信名言薛梅兩家親事,隻待薛寶琴及笄了,便與薛家商議籌備婚事。雖這個時候談婚事不妥,卻是梅翰林對他與薛家大伯彼此情義的看重了。

  說句實話,薛蟠並不看好梅家的這門親事,或者說,他沒看好的是梅翰林家的小子。

  要說梅翰林可是受過薛大伯大恩的,自然,也不必說什麽知恩圖報的話。若是梅翰林不想認下薛家這門親事,梅家並沒有必要特特派人前來,且還是嫡親子孫。便是顧慮賈王兩家姻親,隨意派了管事來便是了。既然這般派了人來,又有梅翰林親書,可見梅翰林對這門親事的看重。

  不過,梅翰林與薛家大伯有交情,卻並不意味著梅家其他人就能看得上薛家。尤其薛家大伯雖與薛父交好,到底差了一層。如今薛大伯故去,到了薛蝌寶琴這裏,又差了一層。說起薛家來,尚且可稱一句皇商,認真說來,薛大伯家卻是背靠著皇商這塊招牌,其實就是一介普通商賈罷了。

  梅翰林看重這門親事,也並非為了薛家財勢,單就是與薛大伯的交情。梅家其他人見著寶琴一失怙失恃之人,上麵隻有一個孤弱兄長,雖有叔伯,卻是遠了一層的,哪裏願意自家嫡子娶這樣的一個無助孤女。薛蟠便是未見著梅家其他人,可從梅家小子的態度,已經可以窺見一斑了。

  隻是梅翰林既然這樣看重這門親事,豈會那麽容易退親?不說這於他來說屬於背棄了朋友之義,不符合他作為讀書人的氣節,便說此事若是傳了出去,於他梅家的名聲上必定是有妨礙的,難道他梅家以後男子都不娶妻,女子都不嫁人了?

  且這門親事在薛父看來,於寶琴也是難得的好親事了。

  等寶琴及笄尚還有幾年,這幾年大可好生觀察。若梅家當真重諾,且是正經人家,薛父自要叫寶琴嫁過去的。別的不說,寶琴嫁入梅家,卻是高攀了的。而且薛蝌將入仕途,有翰林這樣的姻親,實在是大有可為。他薛家又不似賈家那般目光短淺,把個正經的姻親得罪得透透的,以為拿住了一個李紈就行了?便是梅家的親事不成,薛父也有本事叫梅家把人情欠了,將來再還到薛蝌身上。

  梅家小子喚湘棋,名字原是梅翰林與薛家大伯一起給一雙小兒女取的,倒也算相宜。

  這梅湘棋原就是與寶琴定的娃娃親,不過略長幾個月,徒增了一歲罷了。梅湘棋一副秀秀氣氣的樣子,派頭卻是十足。翰林院本就是清苦之所,梅家又並非那等富貴人家,不過是梅翰林素來有些韜略,善於經營,如今竟也小有家資。

  梅家也是自貧寒起,否則當初也不會有隻是生一場病,便花光了盤纏,差點兒被店家趕出,又蒙薛大伯援之事了。梅翰林身下有子一女,與寶琴定親的便是他的幼子。梅翰林的前二子與女兒都是跟著母親在老家過過苦日子的,唯有這個小兒子,他下生時梅翰林已經考進士,後又考入翰林院做庶吉士,可謂是青雲直上。

  當時梅家還餘有薛大伯資助的銀錢,加之梅翰林的經營,梅湘棋自記事起,已過的是大家少爺的生活了。他又是幼子,下生時便是梅翰林高之時,家祖母母親皆將他看做福星一般,難免更加偏疼一些。這也養成了梅湘棋目無人,頗有幾分跋扈的性子。

  薛蟠瞧不上梅湘棋,卻是看著他家二子不錯。自然,梅老二是比不過他弟弟那般粉雕玉琢養出來的小公子的。不過,薛蟠自認可不是單看臉的人,起碼梅老二待人和潤,薛大伯過世,他們過來,也不過就是走個過場,代表的是梅翰林的態度,可梅老二卻不似梅老幺,他是真心實意前來祭奠的。單從這點上,薛蟠便怎麽瞧著梅老二都比梅老幺順眼。

  他甚至暗戳戳地與薛父商量過,左了都是嫁入梅家,梅老二的人品可是要比梅老幺強上許多的。薛父自是斥他胡鬧,先不說與寶琴定親的是老幺,便是年歲上,梅老二照比寶琴大了五六歲不止,也不大相配呢。再說,梅老幺才多大,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反之亦然。看他父兄的人品,他也不會差了太多。

  薛蟠隻得哼哼著不說話了。

  要說這些都還尚早,如今讓薛蟠比較鬧心的,卻是過了年,薛家這邊除了孝,薛父便直接扔給了薛蟠一間鋪子,說是讓他練。

  薛蟠實在還想享兩年清福呢,且瞧著薛父也不像是會早死的樣子,思來想去,薛蟠與黑子一合計,便直接把鋪子租了出去。坐等收租,一本萬利呀!薛父知道了,險沒氣死。

  其實黑子也是反對薛蟠直接收租子的。他在薛家生活了這許多年,自是知曉薛家之豪富的。於薛家,並不差這點子租金,也並不怕薛蟠賺了賠了的,不過一個鋪子,就是練罷了。將來總有一日薛蟠是要繼承薛家家業,獨當一麵,頂門立戶的。若是沒有些本事,便也就隻能守成。若再遇到個把奸猾的,怕是守成也難為。

  黑子自有信心能護得住他的蟠兒,可蟠兒亦是男子,他如今仿若未長大的孩子一般,無憂無慮,並不在意這些。待將來一日大了,想要立起事來,想要成就一份家業,介時卻無甚本事,豈不難過?黑子並不想看到那一天。

  不過瞧著蟠兒實在不願去做,他又不舍得強迫他,便也隻得由著他了。不過他也想著,這回也便隨著蟠兒了,待下次,卻是不能再這樣縱容他的。

  不得不說,薛蟠有一件事說得很對,他能成為一代紈絝,真不全賴他自己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