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水連忙追了出去：“思妤，就這麽一點小事，別生氣了。”

  “我能不生氣嗎？隔一段時間就要送我什麽禮物，我還禮他又不要，讓我很過意不去。”

  “可是江海他是真的喜歡你。”

  “但是我覺得他的這種喜歡有點讓我透不過氣。”

  “那你喜歡江海嗎？”

  劉思妤被問住了，過了許久才笑了笑，眼睛裏有狐狸般的狡猾：“你說呢？”

  “和他好好聊一聊吧，雖然你們有些觀念不一樣，但能一直真心實意對你的人真的不多，更多的隻是想尋找一個目標而已，就像昨天搭訕你的那個學長，你昨天拒絕他後，他就一點反應也沒有了吧？”

  “這倒也是。”思妤的氣也消了大半，“我有時候覺得挺對不起江海的，我這麽猶豫，他卻還非得要在一棵樹上吊死，我想也是時候給一個答案了。”

  兩人的談話還沒結束，江海就追了出來，急急忙忙地說道：“思妤，是我錯了，你別生氣了，要不你把餐費給我，這事就算扯平了行嗎？”

  “這是最後一次了，下次別再這樣了。”

  “一定不會了。”看到劉思妤的氣消了，江海臉上的表情這才放鬆了下來。

  如靜水所願，劉思妤在這件事發生後確實找江海好好談了一下，雖然江海還是不太認同她的看法，但也答應了在她請客的時候絕不搶著付錢。

  又過了一段時間，靜水看□□空間的時候無意中刷到了他們的一張親密照，嘴角微微上揚，看來思妤已經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很快就到了年底，為了慶祝新年的到來，他們遊泳隊幾個比較要好的人相約去□□廣場看升旗儀式。

  淩晨四點左右，靜水就從睡夢中醒來，披星戴月地趕到了□□廣場。

  整個城市還沉浸在夜色中，隻有幾盞路燈投射出明亮的黃光，國旗護衛隊站在旗杆旁邊，整裝待發。

  餘東緊緊牽著靜水的手，防止被人群衝散，選了一個比較好的位置，等待國旗的升起。

  天蒙蒙亮了，已經有護旗手扛著國旗過來，把它交到了升旗手的手中，伴隨著國歌，國旗被拋向空中，那紅色的一角舞動得格外美麗。

  餘東和靜水專注地看著國旗一點點地爬升，直至頂端，再低下頭的時候才發現，周圍密密麻麻擠滿了人。

  因為是新年的第一天，人比平常多了許多，許多人都爭著往前擠，靜水被擠得左右搖晃，原本緊握著餘東的手也被人群擠得鬆開了。

  餘東想伸手去抓，卻怎麽也抓不到，隻好用手作喇叭狀大喊道：“等一下電話聯係。”

  殊不知他背後有一個人在悄悄逼近。

  姚啟軒原先是純粹想來看看升旗的，但眼下人群這麽混亂，正是好機會，他上次本來想搞垮餘東，結果那杯飲料誤被徐明哲喝了，那這次就更加徹底一點吧。

  他使出了全身力氣往前撞去，餘東腳下一個不穩，跌倒在地，人群想急刹車卻也已經來不及了，有好幾個人誤踩在了他的手上和腳上，陣陣鑽心的疼痛襲來。

  餘東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卻怎麽也站不起來，他第一次感覺離死亡這麽近，意識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

  姚啟軒本來是冷漠地旁觀著這一切，心裏甚至有點高興，餘東終於能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從小到大，餘東把最好的東西都搶走了，如今終於沒有人和他搶了。

  可他眼前又依稀浮現出了三個玩鬧的孩童，他們曾經是那麽單純，那麽天真，怎麽會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不！不能讓他死！自己這是在幹什麽？姚啟軒幡然醒悟，不顧一切地大叫起來：“都給我停下，有人摔倒了，他會死的。”

  靜水隔著老遠就聽見了姚啟軒的聲音，驚恐地回頭，已經不見了餘東的身影，她發瘋似地撥開人群，想往前擠。

  趙岩和顏和聽到動靜後，也不顧一切地想衝上來。

  人群勉強刹住了車，餘東被人扶了起來，手和腿都有淤青，人也很虛弱。

  “快點，送醫院啊。”靜水把嗓子都吼破了。

  人群開始有規律地移動起來，為他讓開了路。

  總算擠出了人群，趙岩眼疾手快，攔了一輛出租車，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醫院。

  檢查的結果是左手加右腿骨折，但萬幸沒有傷到內髒，否則餘東就得一直躺在床上別想起來了。

  打完了石膏之後，賀指導也趕過來了，靜水從沒看見他的臉色這麽難看過，快走到他們跟前的時候，他忽然停住了，像是在猶豫著什麽，隨後終於下定了決心：“啟軒，我問你件事，你要如實回答。”

  “好。”姚啟軒答應得沒有一絲遲疑。

  “有幾個現場的目擊證人和我說，是你撞倒餘東的，對嗎？”賀指導的眼神銳利得像把劍，快要把姚啟軒紮穿了。

  “對，興奮劑也是我放的，隻不過不小心被徐明哲喝了。”姚啟軒說這話的時候出乎預料地平靜，好像在敘述別人的故事。

  靜水、餘東、趙岩、顏和由一開始的難以置信轉變為了無盡的憤恨，他們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麽原因才能讓姚啟軒下此毒手。

  賀指導氣得青筋暴起，揚手想打他一巴掌，卻又遲遲不敢落下，最後還是不甘地收回了手：“你知不知道，如果餘東徐明哲追究起來，你要承擔刑事責任的，你怎麽會幹出這種傻事？要知道在我的印象裏你一直是個刻苦訓練的人，怎麽如今也動起這些歪腦筋了？”

  姚啟軒的嘴角滲出了一抹冷笑：“我沒有餘東有天賦，每次我都眼睜睜地看著他進入了省體校、省隊、國家隊，而我每次都是落下的那一個，你知道我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嗎？我訓練比他更刻苦，為什麽就得不到應有的回報？從小他就是愛闖禍的那一個，可大家反而都更喜歡他，明明我什麽也沒有做錯，這到底是為什麽？我喜歡靜水的時間甚至比他更久，他一次一次地逃避自己的感情，然而靜水還死心塌地地跟著他，看都不看我一眼，這究竟是為什麽？我當初選仰泳當主項，不是因為喜歡它，而是避免和餘東正麵競爭，我其實更喜歡自由泳，可是你們也看到了，這幾年參賽名額一直被餘東和徐明哲壟斷，我可真是悲哀啊。”

  “你給我閉嘴！”趙岩怒喝道，“就這麽屁大點事也值得你下毒手？你至少仰泳還拿過世界大賽的獎牌，我呢？每次都隻能參加接力，單項根本沒有我的份，我說什麽了嗎？姚啟軒，你知道自己為什麽到不了頂峰嗎？就是因為你把時間花在了嫉妒和報複上，而不是鑽研技術上。”

  等雙方經過一輪唇槍舌戰之後，餘東才慢慢抬起頭來，眼睛血紅，像頭發怒的獅子，揪住了姚啟軒的衣領，險些跌倒在地：“為什麽？你就這麽恨我嗎？你知不知道你毀掉了一個優秀運動員的人生！我還好，至少還能恢複，徐明哲呢？他一輩子都要背負不屬於他的罵名。”

  “我向你道歉，我會離開國家隊的。”

  “現在道歉有什麽用？一些事發生了就不可挽回了，做之前怎麽不想想後果呢？”

  “我想過了，可是我是真的恨你，所以還是去做了。”

  “混蛋！”餘東把全身的力氣都用在了手上，大力一推，姚啟軒反應不及時，後背撞在了牆上。

  “滾，給我滾，我沒有你這個朋友，以後都不要再見了。”他指著姚啟軒，聲音都是抖的。

  姚啟軒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頭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餘東的氣勢弱了下來，用雙手捂住臉，止不住地哭了起來。

  忽然他感覺到了一絲溫暖，原來是靜水用手臂環住了他。

  他索性轉了個身，鑽進靜水的懷裏，像小孩子一樣哭了個痛快。

  哭完了之後，他才發現趙岩、顏和、賀指導一齊在看著他們倆。

  餘東趕緊抹了一把眼淚鼻涕，端正地坐好。

  “先回去吧，我們慢慢處理這件事情。”賀指導說道。

  餘東立刻嘚瑟地抬起一隻手，搭在靜水的肩膀上，示意要她扶。

  賀指導偏了偏頭，裝作沒看見。

  顏和和趙岩也默默地走開了。

  靜水隻好小心地扶著餘東起身，誰知餘東死活不肯用雙拐，非得要一隻手摟著靜水，一隻手拄著拐杖。

  沒辦法，病號最大，靜水隻好由著他摟了一路。

  回到了訓練中心，賀指導馬上換了一張臉，和各個教練一起商討處罰政策。

  姚啟軒的父母以及餘東的父母也千裏迢迢趕了過來，兩家人坐在辦公室裏，相顧無言，他們心裏都清楚，曾經的世交如今要形同陌路了。

  還是姚啟軒的父母先打破了沉默，他們幾乎是揪著姚啟軒的頭發往下按：“我真不相信你怎麽會幹出這麽肮髒齷齪的事，快點給餘叔叔一家道歉，不讓他們滿意不準起來，否則我沒你這個兒子！”

  姚啟軒倒也乖乖順從了：“對不起，餘叔叔趙阿姨，我知道自己犯下了很大的錯誤，不是用道歉就能彌補的，不管處罰結果怎麽樣，我會離開國家隊，再也不找餘東的麻煩。”

  趙淑芬雖然心裏有怨氣，但看到曾經的老友變成了這般模樣，還是有點心軟了：“算了，啟軒，你起來吧，希望你這是最後一次幹這樣的事，阿姨想告訴你的是，無論什麽時候，做人都要有個底線，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這個底線，你看到別人比你好，那你就想想是哪裏出了問題，如果實在趕不上也不要緊，你總有比別人好的地方，這就是我想對你說的。”

  會議室的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了，賀指導拿著一疊文件，麵色沉重：“我們隊裏對姚啟軒作出的處罰是開除國家隊，希望你們能接受。”

  “犯了這麽大的錯誤，無論什麽懲罰我們都接受。”這個結果在姚爸爸的意料之中，不過因為在氣頭上，他還是狠狠地朝姚啟軒踹了一腳：“快去收拾東西，別在這裏丟人現眼！”

  姚啟軒一句話也沒有反駁，回去收拾東西了。

  “靠，隊裏難道就不把真相公布一下？開除國家隊的原因就這麽籠統地寫了違反隊規？”處罰文件下來的時候，趙岩氣得在那裏罵罵咧咧。

  “難道還要清楚地寫一下隊裏的明爭暗鬥嗎？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靜水早已看開了，她知道隊裏所能做的也僅此而已了。

  “可是徐明哲的冤屈……”

  “你就等著看吧，上天都是公平的。”餘東不屑地笑了笑。

  與徐明哲不同，姚啟軒離開的時候，沒有一個人來送他，但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雖然嘴上說著不原諒，但靜水等人還是忍不住透過窗戶偷偷看了一眼。

  他們心裏清楚，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姚啟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