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一向好脾氣的賀指導這時候也坐不住了，“陸冉，你是個運動員，要用成績說話，這可是奧運會，一言一行都要注意，你這樣會讓別人怎麽想？本來沒有的東西也變成有了。”

  “我隻是想和師兄分享一下喜悅而已，沒有別的意思。”陸冉麵不改色地辯解道。

  “是，你可以說是因為拿了獎牌高興，想和師兄慶祝一下，可是那些媒體可就不這麽想了，他們最喜歡把事情誇大，這樣才能贏得關注，你看看這些標題都是怎麽寫的？“陸冉與師兄餘東的親密關係”“陸冉賽後獻花餘東，笑容甜蜜”，這會讓多少人誤會你們是一對？”

  “這不正達到了我的目的嗎？”陸冉雖然內心這麽想，但表麵上還要表現出積極認錯的態度，“對不起教練，這次是我沒注意，以後一定會避嫌的。”

  “長點記性吧。”賀指導本想狠狠地批評她一頓，但又於心不忍，隻好作罷，“奧運會結束後罰你加訓，沒意見吧？”

  “沒意見，教練。”

  “好了，回去休息吧，後麵還有比賽，別影響了心情。”

  送走了陸冉，賀指導又把餘東叫了過來，像審犯人一樣上下左右打量了幾圈，才開口問道：“餘東，你實話告訴我，你和陸冉有沒有超出隊友之外的感情？”

  “絕對沒有，我發誓，教練。”餘東這幾天也頭痛得很，沒想到小小的一束花引發了這樣的軒然大波，鋪天蓋地都是他和陸冉新聞，其過度解讀的程度令人咂舌，甚至還湧現了一大波支持他和陸冉在一起的粉絲。

  “好，你不會說假話，你說沒有我就相信沒有，不過餘東，你打算怎麽處理這件事？”

  “先比賽，比賽完了會有記者發布會，到時候再澄清一下。”

  “也隻能這樣了，不過切忌話不要說得太重，破壞了隊友關係。”

  “賀指導放心，我會注意的。”

  總算搞定了這件棘手的事情，賀指導疲憊地坐回椅子上，揉了揉太陽穴，這幾個小毛孩，真的一點都不讓他省心。

  靜水這幾天心裏也並不好受，一上網看到的都是哥哥和陸冉姐的新聞，甚至還有人翻出了之前兩人比賽的一些照片，雖然都是一些正常的接觸，沒有過分親密的動作，但憑借媒體的一支筆，也足夠讓人遐想的了。

  對於這些莫須有的東西，她不能去問哥哥，更不能去質問陸冉，也不好意思告訴顏和，因為這畢竟是奧運會，她不想讓大家的心情都受影響，隻好自己苦苦熬著。

  然而不受影響似乎是不可能的，接下來的幾場比賽，無論是餘東的200自，男子接力還是女子接力，全都顆粒無收。

  可以看得出賀指導很失望，但大家既然已經難過成這樣了，他也沒必要雪上加霜，隻是告訴大家奧運會已經快過去了，要準備迎接新一輪的周期。

  結束了接力比賽之後，餘東快速換上了運動服，準備迎接接下來的發布會。

  其實之前的發布會陸冉有澄清過，隻是說得很模棱兩可，特意強調了她和自己是隊裏關係最好的，就像兄弟一樣。

  餘東就算再傻，也看得出來陸冉對自己有超乎尋常的感情，之前使的那些小手段，完全就是為了讓自己注意到她，可自己對她並沒有那種感覺，所以這次話一定要說得絕一點，不能給她希望。 他還想回去以後單獨找陸冉談一談，讓她不要再這樣下去了，對他們兩個都不好。

  候場的時候，姚啟軒恰好坐在了他的身邊，說來也奇怪，餘東對於姚啟軒已經不像小時候那樣無話不談，他現在反而和趙岩走得更近一些。

  “你待會兒打算怎麽說？”姚啟軒小聲問道。

  “我們隻是隊友，不是外界想象的那樣，我對她沒有感覺，不可能在一起。”

  “這麽決絕？”姚啟軒嚇了一跳，“其實我有點不明白，陸冉是個挺好的姑娘，人聰明漂亮，遊泳又出色，性格能屈能伸，隊裏的好多男生打她的主意，結果都是碰了一鼻子灰，你撿了這麽大一個便宜，怎麽就不考慮接受一下她呢？”

  餘東有些警覺起來，按理來說，姚啟軒應該都是會站在他這邊支持他的決定，怎麽今天和他唱起了反調？他隱隱預感到，姚啟軒已經不是之前的姚啟軒了。

  “你說的沒錯，她是很優秀，可是優秀我就一定要喜歡她嗎？沒這個道理。”

  “是因為靜水嗎？”餘東沒想到姚啟軒會問得這麽直白。

  “不是。”餘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否認。

  姚啟軒還想再問下去的時候，主持人已經上台，宣布發布會即將開始。

  餘東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心裏像打鼓一樣咚咚地在跳。

  一開始問的還中規中矩，基本上是關於比賽的，但餘東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在心裏把自己的回答潤色了一遍又一遍。

  靜水在比賽結束後也一溜煙跑回了賓館，打開電視，迫切地想看看哥哥究竟是怎麽說的。

  聊完比賽，記者開始炮轟各種生活上的問題，而餘東想聽到的提問也適時地來臨了：“我想請問餘東，在女子100蝶結束後，陸冉走到了觀眾席那邊，把花束給了你，請問你們是什麽關係？”

  靜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首先你們搞錯了一個事實，陸冉比賽結束後是想和我們一起慶祝，我隻是離得最近的那個，恰好接過了花束而已，換做別人也一樣，其次我和陸冉隻是普通隊友的關係，並不像外界說的那麽親密，我對她也沒有超出隊友的感情，最後，我是運動員，目前更專注於訓練，不想搞這些花邊新聞。”

  餘東的這一番話給靜水吃了一顆定心丸，這幾天困擾著她的那件事情終於有了答案。

  那名記者還是不死心：“那我想請問餘東你比較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呢？”

  靜水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溫柔，大方，文靜，哦對了，我喜歡長發。”

  顯然沒有一樣和陸冉沾邊，倒是有幾點和靜水符合。

  雖然知道哥哥說的可能不是自己，但靜水的內心還是樂開了花。

  那名記者看從餘東嘴裏挖不出什麽東西，隻好悻悻地停止了詢問。

  一場發布會就這樣有驚無險地過去了。

  本來餘東想比賽一結束就找陸冉談一談，奈何爸媽還有張叔叔李阿姨打電話過來，想趁著暑假來北京玩幾天，之後再一起回z市。

  靜水也得到了這個消息，仔細算一算，她已經大半年沒有和爸媽見麵了，平日裏隻能靠電話緩解思念，這次聽說爸媽要來，拉著餘東把北京所有好玩好吃的地方都蹲了一遍。

  首都機場的飛機晚點得厲害，兩人等了好幾個小時才把自己的爸媽盼來。李穎一下飛機就和靜水一刻不停地聊了起來，張昊天看插不進嘴，便挪到了餘東家的陣營裏。

  “阿東，聽說你現在是國家健將了，可以自己挑學校了，是這樣嗎？”張昊天問道。

  “是啊。”餘東挺直了腰板，這一直是讓他引以為豪的一件事。

  “那你有想好選哪個學校嗎？”趙淑芬問道。

  “北體大吧。”

  “臭小子，是不是覺得北體大是邊訓練邊讀書，可以偷點懶？我告訴你，沒門！”餘峰敲了兒子的腦殼一下。

  餘東裝出一副很痛的樣子：“爸，你兒子可是未來的世界冠軍，別把他的腦袋敲壞了。”

  “行了，別貧了，你現在已經成年了吧？不能像小孩子一樣了。”餘峰十分有感觸地摸了摸他的頭。

  靜水其實一直有在關注遠處的爸爸。這些年來她慢慢變得成熟，也理解了小時候爸爸對她的忽視並非有意而為之，隻是他第一次為人父母沒有經驗，以為親情可以日後彌補，不知道陪伴的重要性。

  可青春期的孩子總有點心高氣傲，明明知道是自己不對，卻還是倔強地不肯認錯。

  靜水苦惱極了，一連幾天，他們幾乎把北京大大小小的景點都轉遍了，可她卻始終邁不出這一步。

  終於有一天晚上她實在忍不住了，打電話叫了餘東下樓。

  餘東經過這幾天的出遊，早就猜到了她心裏裝的是什麽，隻是看破不說破而已。既然靜水自己意識到了，他便開門見山：“說吧，靜水，你最近在煩惱什麽呢？”

  “我覺得我現在和爸爸搞得太僵了，想要緩和一下關係，但不知道用什麽方法，這麽多人，我也不好意思過去和他說話。”靜水煩躁地抓了抓頭皮，漲紅了臉。

  “你可以單獨約爸爸出去玩一趟。”

  “啊？”靜水猶豫著拿起了手機，但又有點退縮了。

  “不要怕，隻要你邁出了這一步，後麵的事情就好辦了，否則你想一直這樣下去嗎？再說和爸爸出去玩一趟又不是什麽難事。”

  禁不住餘東的慫恿，靜水笨拙地按著按鍵，給爸爸發了個短信。

  不一會兒她就收到了回複，爸爸同意了。

  正好經過了幾天的遊玩，大家也都有些累了，寧願待在賓館休息，不願意再出去，給了靜水機會。

  “去哪兒？”到了地鐵站口，張昊天問道。

  “爸爸想去哪兒？”

  “我隨便，你想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那就頤和園吧，這麽熱的天，那裏稍微涼快一點。”

  前往景區的人果然多，下車的時候靜水差點擠不過去，還是爸爸拉著她把她拽下來的。

  園裏有湖，驅散了不少炎熱，涼風吹拂著靜水的臉頰，神清氣爽。

  當初逛頤和園的時候有點匆忙，沒坐船，靜水一直惦記著，邊走邊往坐船的方向看。

  張昊天看出了她的小動作：“要坐船嗎？”

  靜水驚喜地點頭。

  兩岸是嫩綠的垂柳和古樸的亭台樓閣，靜水一邊看著美景，一邊聽解說講各種野史，格外愜意。

  “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單獨出來玩吧？”張昊天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靜水被喚起了記憶，有些傷感：“是啊，小時候爸爸你好像都沒帶我去過遊樂園。”

  “是爸爸不好，隻想著掙錢，忽視你了。”

  “沒關係，我現在長大了，也理解了你是為了想讓我過上更好的生活，反正以後還有的是機會，也不差這一點時間，是吧？”

  “是。”靜水看到爸爸的臉上難得露出了笑容。

  這是靜水第一次和爸爸待這麽長時間，原來並沒有想象中的難熬，相反，她心裏的包袱還輕了許多。

  父女倆玩了一個上午才興盡而歸，快走到賓館的時候，靜水忽然想起了什麽：“爸爸，好像這麽多年我還沒和你擁抱過呢。”

  “好像是的，那就擁抱一下吧。”張昊天張開了手臂，迎接靜水。

  靜水的嘴角都咧了開來，那道橫在他們之間的透明的屏障，原來如此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