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躲避，或是忠心救主。她們雖說是下人，可到底也都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被那麽大的石塊砸到，後果可想而知。

  葉歡一眼望過去，滿目皆是斑斑血跡，觸目驚心，忙將頭撇向了一旁。

  “夫人，求您救救奴婢......”葉歡她們靠近的時候，就有一個穿著綠顏色衣裳的丫鬟趴在地上滿臉血跡的朝著世子夫人伸出手去。

  世子夫人被她臉上的血跡嚇了一跳，慌忙的將視線移開，臉上滿是冷漠。可當她加快腳步走到受傷的四姑娘跟前時，臉色立馬就變了，眼裏滿是急切。

  “娘~”四姑娘被丫鬟抱坐在地上，臉色慘白慘白的，疼得滿頭大汗，眼角還掛著未幹的淚痕。見到世子夫人過來，原本止住了的眼淚再一次泛濫。

  世子夫人看著那被鮮血染紅的鞋襪，心疼得眼眶都紅了。“我的兒，你受苦了。”

  “你們做什麽吃的，還不趕緊把四姑娘送回房，請大夫啊！”世子夫人心裏頭不順，便將火氣發泄到了下人的身上。

  至於那些還被壓在石頭下的奴婢，根本不在她的關切範圍之內。

  薇姐兒看著如此冷漠的世子夫人，微微有些心寒。四姑娘不過是腳踝擦傷，不算什麽大事。真正可憐的，是那些還被壓在巨石下麵的丫鬟。若不及時施救，怕是連小命都沒了。

  她們雖然是奴婢，可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世子夫人愛女心切無可厚非，可如此無視下人的性命，也著實太過狠心。

  “你們兩個沒事吧？”葉歡走上前去，將幾個孩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見沒什麽受傷的跡象，這才稍稍安心。不過，嘴上卻難免還要問上一句。

  薇姐兒搖了搖頭。“娘，我沒事，就是瀾姐兒嚇到了。”

  葉歡蹲下身子，將瀾姐兒拉回身邊，捧著她的小臉安撫道：“瀾姐兒不怕，娘在這兒呢。”

  瀾姐兒點點頭，將頭埋進葉歡的懷裏。

  624後怕

  世子夫人原本想送四姑娘回芳雅軒的，可想著葉歡母女三人還在一旁，隻得停下步子。

  “讓夫人和姑娘們受驚了。”世子夫人勉強擠出一絲歉意的笑容來，說道。

  “多謝夫人關心。如今最要緊的，還是先叫人將石頭搬開吧。”葉歡不好說丫鬟的命也是命，這樣放著她們不管太沒人性，隻得換了個委婉的說法。

  世子夫人微微一怔，臉上的表情險些掛不住。“夫人說的是。”

  “你們還愣著做什麽，還不敢趕緊叫人來！”世子夫人定了定心神，這才開口下令。

  得了世子夫人的允許，丫鬟婆子才反應過來。

  薇姐兒看著被壓在底下的人氣息微弱，不由得心生憐憫。她們被壓的時辰不算短了，若是世子夫人一開始就有所決斷，她們也不至於會沒得救。

  “娘，我去幫忙。”見死不救可不是薇姐兒的性格，眼看著人就要不行了，薇姐兒有些站不住了。

  葉歡點了點頭，對身旁的驚蟄使了個眼色。“你們幾個也去幫忙。”

  驚蟄恭敬地應了，帶著侯府的丫鬟婆子走上前去。

  世子夫人有些訝異，完全沒料到鎮北侯府的人會如此的熱心。尤其是在她看到侯府的大姑娘薇姐兒很輕鬆的就將一塊幾十斤重的石頭給搬開時，驚訝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這一定是她眼花了！

  世子夫人使勁兒的眨了眨眼，心肝兒一陣的狂跳。

  那麽重的石頭，就是府裏的護院也不一定能夠一下子挪開吧。這侯府大姑娘究竟是吃什麽長大的，竟有如此的神力？！回想起葉歡方才說的喜歡武刀弄槍的話，世子夫人哪裏還有不信的，隻怕還是葉歡說的太輕巧了，這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世子夫人再想到之前的打算，不禁開始打起了退堂鼓。侯府大姑娘如此的神勇，比尋常男子的力氣還要大，將來若真的娶進門，怕是府裏沒人能製得住她！到時候，還不將她的旻哥兒壓得死死的？！

  薇姐兒尚不知道世子夫人心裏的打算，正與驚蟄合力用棍棒將一塊巨石給推開。從世子夫人的角度看來，竟是不費吹灰之力。如此一來，竟是又將世子夫人心裏的念頭打消了幾分。

  最終，那幾個丫頭都被救了出來。隻不過，有兩個當場就被砸死了，剩下的三個傷勢也都很嚴重，這輩子怕是都再不能下地了。

  國公府出了這樣的亂子，世子夫人自然不好再挽留葉歡母女三人，客客氣氣的將她們給送到了門口。等到葉歡一行人離開，世子夫人的臉就黑了下來。

  “好端端的，怎麽會塌了，給我查清楚！”世子夫人左思右想，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紙鳶在一旁安撫著，低聲說道：“奴婢也覺得不太對。昨兒個就讓她們裏裏外外的檢查了一遍，根本就沒有鬆動的跡象。”

  世子夫人眯了眯眼，不得不多想。

  這國公府裏住著的，可不隻她們一家。有些，還是先國公爺的後人。現任的國公爺承襲爵位後，為了不讓人說閑話，便留了先國公爺的幾個庶子繼續在府裏住著。那幾房人，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別的本事沒有，在背後捅刀子卻是做的極為順手。

  這裏頭，莫不是又是他們哪一房的手筆？

  想到這裏，世子夫人就氣不打一處來。“可惡！好好兒的事都讓他們給攪合了！等著瞧，遲早有一天我要將他們掃地出門！”

  這國公府，日後是世子爺當家，而身為世子夫人的她，自然也會是國公府的女主人，未來的國公夫人。她就不信了，憑她的手段，還治不了他們！

  “夫人息怒。”紙鳶怕她氣出個好歹來，隻得設法轉移她的注意力。“當務之急，還是想想怎麽安撫鎮北侯府的人......”

  提起這茬兒，世子夫人就忍不住頭疼。之前她都打算好了，一定要促成旻哥兒和侯府大姑娘的親事。以侯夫人對大姑娘的重視，陪嫁還能少了？等到薇姐兒嫁過來，她再設法讓她幫著管家。到時候，隻要在裏頭稍稍動一動手腳，薇姐兒為了讓賬麵上好看，還不將體己銀子掏出來填上？如此一來，那些銀子不就成了她的囊中之物？原本一切都好好兒的，可偏偏出了假山坍塌的事兒。然後，在見識了薇姐兒的神力之後，世子夫人就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

  一切計劃要推翻重新再來，世子夫人如何能不惱。

  可縱然她心裏再不痛快，也隻能先壓下。“去庫房挑選幾樣貴重些的物件兒送去侯府，就當是給侯府的兩位姑娘壓驚。”

  紙鳶應了一聲，吩咐了下去。

  葉歡離開國公府之後，國公府假山坍塌的事兒就傳到了國公夫人的耳朵裏。死了兩個丫鬟，對於國公府的主子們來說，算不得什麽。相較之下，鎮北侯夫人及其子女受了驚嚇，這才是最要緊的。

  國公夫人在床上躺了小半年，心情本就不好。又發生了這樣的糟心事，臉色就更難看了。所以，就將世子夫人叫過來，狠狠地數落了一頓。這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盡管國公府將此事瞞了下來，可到底還是走漏了一些風聲，很快便鬧得人盡皆知。傳到後來，甚至有人添油加醋，說侯夫人也被石頭砸中，身負重傷，簡直叫人哭笑不得。

  宋霖從宮裏出來，便得了信兒，立刻縱馬飛奔回府。見葉歡好好兒的，一顆心才落回了遠處。

  “沒傷到就好。”宋霖鬆開葉歡的手，緩緩地落座。

  葉歡回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道：“我沒事，夫君不必擔心。兩個孩子也隻是受了些驚嚇，已經喝了安神湯歇下了。”

  “究竟怎麽回事？”宋霖放下心來的同時，忍不住問道。

  葉歡便將事情的始末大致的說了一遍。“也不知什麽緣故，那假山突然就塌了。幸虧薇姐兒她們離得遠，這才躲過一劫。可憐了那些丫鬟，有兩個當場就被壓死......”

  葉歡回想起當時的場景，就不由得膽戰心驚。她也不是沒見過死人，畢竟在邊城的那段日子，隨處可見缺胳膊斷腿的將士。可那都是事後處理過的，看起來並沒有多少的驚心動魄。而發生在國公府後宅的，卻是血淋淋的事實。即便隻看過一眼，衝擊力也是不小的，叫人毛骨悚人。

  宋霖輕撫著葉歡的後背，給予她無聲的安慰。“沒事了，都過去了。”

  625英國公府的內鬥

  葉歡點點頭。“那時，我正與世子夫人在涼亭裏說話。”

  說到這裏，葉歡猛地想起世子夫人那明顯不過的暗示，忍不住頭疼起來。“以後，還是讓薇姐兒少出門吧。”

  宋霖抬眸，有些不明所以。

  葉歡隻得將世子夫人的話轉述了一遍。“說什麽年少慕艾，茶不思飯不想，胡謅也要有個限度。咱們薇姐兒是去過太傅府，可一直都在後院陪著我，哪裏是外男能夠見得到的，分明就是謊話連篇。”

  宋霖皺了皺眉。“以後少跟國公府來往便是。”

  薇姐兒是他的掌上明珠，豈是那些阿貓阿狗能夠肖想的？國公府的幾位公子，他再清楚不過。一個個眼高於頂自視甚高不說，還都是些不學無術驕奢淫逸之輩，有真才實學的不是沒有，可惜都是庶出的。就憑他們，也想娶他的閨女？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葉歡深以為然的點頭。“出了這檔子事兒，我是不會再登國公府的門了。”

  夫妻兩人正說著話呢，就有丫鬟進來稟報，說是國公府派人送來了厚禮。

  葉歡和宋霖對視了一眼，才發話道：“既如此，那便收下吧，總不能讓瀾姐兒白白的受了罪。”

  國公府既然送了賠罪的禮，她就大大方方的收下，任誰都挑不出刺兒來。

  宋霖顯然也是同意葉歡的做法的，並未出聲反對。

  等到葉歡歇下，宋霖輕手輕腳的下了床。他的感覺向來敏銳，國公府假山坍塌一事，絕非表麵上看起來那般簡單，得查個水落石出才能安心。

  “十三。”

  宋霖批了件外衣，站在院子裏喚了一聲，立刻就有一個黑影悄然的從暗處走了出來。

  “侯爺。”十三恭敬地抱拳。

  “派人去國公府走一趟，看看是誰在暗中動的手。”不把那幕後之人揪出來，宋霖始終無法真正的放心。今日的事情看似是針對國公府長房幾位姑娘的，可當時在場的還有薇姐兒和瀾姐兒，不能排除對方有一箭雙雕的打算。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十三應了一聲，很快就召集了兩個暗衛，在夜色的掩護下，悄悄地出了府。

  宋霖回到榻上的時候，葉歡仍舊維持著之前的睡姿。不知是不是白天受了驚嚇，她睡得並不怎麽安穩。睡夢中的她，眉頭微微蹙著，似是夢到了什麽不好的場景。

  宋霖輕輕地擁她入懷，臉色卻越發的冷凝。他在心裏暗暗發誓，等到揪出罪魁禍首，一定會叫他不得好死！有什麽就衝著他來，敢對他的家人出手，就別怪他心狠手辣！

  葉歡的確是做了噩夢，在夢裏不知道被什麽人追殺，一直拚命的跑，可身後的黑影卻緊跟不放，嚇得她腿都軟了。不過，在接觸到宋霖溫熱的懷抱後，那種壓迫感就漸漸地散了。然後，便進入了下一個夢境。夢裏，她回到了小荷村，與宋霖初識的那一天。

  他背著弓箭，扛著一隻死透了的獐子與她擦肩而過。他高大的身軀與她的嬌小形成強烈的對比，那結實的臂膀隱約可見起伏的弧度，隻稍稍打量一眼，都讓她嬌羞的紅了臉。擦身而過的時候，她甚至都能清晰的察覺到他投過來的目光，就那麽直勾勾的看著她，讓她又是一陣心顫。

  宋霖等到葉歡呼吸變得平穩才緩緩地闔上了眼睛。

  第二天傍晚，十三就傳回了消息。

  “屬下仔細的查看過那座假山，的確有被人動過手腳的痕跡。據世子夫人身邊的丫鬟說，賞花宴頭一天夜裏，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進了後花園，從身形上看，像是西跨院三夫人屋裏的一個婆子。不過，也有人說，昨日一早，有個丫鬟和一個小廝在假山後頭廝混。那小廝是四夫人的陪房。”十三好不容易才將國公府的幾房弄清楚，所以才回來的晚了。

  宋霖聽得雲裏霧裏，花了一些時辰才將國公府的人物關係給理清。“三夫人和四夫人，是先國公爺庶出兩房的兒媳？”

  “是。”十三答道。“聽說，平日裏與世子夫人有些不對付。”

  “動手的是這兩房的人？”宋霖對於這個結果，並不怎麽接受。國公府庶出的兩房皆是庸碌之輩，吃喝嫖賭倒是樣樣在行，若說會為了爭風吃醋就用這麽簡單粗暴的法子來害人，他是不信的。

  “屬下也覺得不可盡信，便多待了些時日，結果發現一些蹊蹺之處。除了咱們，好像還有人也十分關心這件事情的真相。”

  “哦？”宋霖看向十三。

  十三不再賣關子，將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是世子爺身邊的一個丫鬟，叫幽若的。”

  “通房丫鬟？”宋霖插了句嘴。

  “像是，但也不是，尚未收房。不過，這位叫幽若的姑娘，身份有些特殊。”十三頓了頓，才繼續說道。“乃是罪官之後，本該沒入奴籍的，不知怎麽的，被羅世子藏在了書房裏。”

  “罪官？”宋霖挑了挑眉，覺得事情越來越複雜。

  “是，還是個熟人。”十三想起那姑娘的身份，就不由得嘖嘖出聲。

  “說。”宋霖睨了他一眼，大有不馬上交代就一掌拍死他的架勢。

  十三嘿嘿的笑了兩聲，最終揭曉謎底。“安國公府長房嫡出，排行第九。”

  經他這麽一提醒，宋霖總算是有了些印象。

  不提這茬兒還好，提起那夜在客棧被攪擾得不得安寧，宋霖的臉就又沉了一分。

  這馮九姑娘，膽子還真是不小，連鎮北侯府的人也敢算計！

  宋霖可不是什麽菩薩一樣的人，他可是個有仇必報的性子。上回隻是報官，已經便宜了她。沒想到，她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再次惹到了他的頭上。

  “她與英國公世子是何關係？”宋霖開口問道。

  十三答道：“那位雖說沒有名分，卻比尋常的管事還要體麵，有兩個小丫頭服侍。甚至，還可以自由出入書房。為此，世子夫人可是沒少吃幹醋。”

  宋霖擰了擰眉，不知想到了些什麽。“去查查羅世子與安國公府的過往。”

  十三愣了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侯爺的意思是，英國公世子與安國公府大房那案子有什麽牽扯？”

  “不然呢？”宋霖眼神篤定的說道。“若沒關係，他能冒那麽大的風險，窩藏一個罪官的女眷在府裏？若說是美色惑人倒還說得過去，可她並未被收房。”

  經他這麽一分析，十三的腦子終於轉過彎兒來。“是，屬下這就去查探。”

  十三離開之後，宋霖又在書房坐了好一會兒才回了後院。還沒踏進屋子，就聽見屋子裏傳出陣陣歡聲笑語。溫暖的燈火越來越靠近，宋霖的臉色也漸漸地變得柔和。

  626及笄禮

  “父親！”辭哥兒薇姐兒幾個見到宋霖進來，忙起身行禮問安。

  葉歡也迎上前來，接過他手裏的披風。

  “你們在聊什麽？”宋霖好奇的問了一句。

  泓哥兒不等其他人開口，搶先答道：“說先生講的夷國趣聞呢。”

  宋霖在椅子裏落了座，抬頭睨了泓哥兒一眼，並未發話，似乎是在瞪著他的下文。

  泓哥兒見父親對這個話題頗感興趣，便繪聲繪色的說了下去。“父親怕是還不知道吧，那石國吃飯竟不用筷子，全靠手抓。還有烏國，竟是女尊男卑，女子在外打仗，男子在家伺候長輩，撫養兒女......”

  泓哥兒頭一回聽到這些，特別的上心，都一一記了下來，回來之後便迫不及待的與家人分享起來。他說話本就快，竹筒倒豆子似的，表情生動，學起那先生說起話來惟妙惟肖，眉飛色舞的，當真是有趣極了，逗得葉歡幾人咯咯咯的笑個不停。唯有宋霖和宋辭二人臉色淡然，仿佛早已知道這些。

  這也難怪了，宋霖早些年曾伴駕去過不少的地方，對他國的習俗自然是知道不少，所以並沒有覺得什麽好稀奇的。至於宋辭麽，三歲起就抱著書冊不撒手的人，知道的自然要比尋常人多一些。

  “這些聽聽也就罷了，可莫要隨意拿出來說道。”葉歡笑了一陣之後，便又開始諄諄教導起來。

  泓哥兒不解的看著葉歡，問道：“為何？”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在你看來，他們的習俗或許異於常人，古怪得很。可對於他們來說，這些都是祖上傳下來的，是再尋常不過的。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也許在他們看來，咱們才是異類。”葉歡曾在邊城見過不少穿著奇裝異服的夷國人，因為做生意之故，知道要入鄉隨俗。

  泓哥兒鄭重的點點頭，顯然是將葉歡的話聽了進去。“我知道了。”

  葉歡見人都到齊了，便讓丫鬟擺了膳。

  翌日，孩子們過來請了安，便各自去忙了。葉歡昨兒個夜裏被宋霖折騰的狠了，沒怎麽睡好，用晚膳便回屋補了個覺，直到快午時了才起身。

  日子一天一天的重複，轉眼又過了一年。這一年裏，風調雨順，國庫充盈，百姓安居樂業，可謂是個好年成。這一年，薇姐兒及笄了，舉辦了隆重的及笄禮。那一日，賓客盈門，座無虛席，宮裏的皇後娘娘更是賜下了一頂寶石華冠和一隻足金的簪子，當真是羨煞旁人。

  不僅如此，薇姐兒的正賓讚者人選，更是出人意料。正賓和讚者的人選，葉歡也斟酌了許久，原本的打算請忠義侯夫人和媛姐兒擔任，反正都是自家親戚，也好開這個口。卻沒想到，葉歡還沒派人去請，公主府和宮裏同時遞了信兒過來，長寧大長公主和七公主將正賓和讚者的活兒給接了過去。

  葉歡收到信的時候，可是吃驚不小！長寧大長公主和七公主那是何等尊貴之人，竟主動提出要出席薇姐兒的及笄禮，這可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要知道，正賓和讚者的身份尊貴，於及笄禮來說，可謂是錦上添花。更何況，還是德高望重，北明王朝唯一的大長公主，她老人家都幾十年不在人前露麵了！至於永安公主，那就更不用說了。那可是今上最寵愛的掌上明珠，身份僅次於大長公主的皇室女性成員。

  兩位皇家公主加持的及笄禮可想而知，是多麽的震撼。

  為了迎接長寧大長公主的駕臨，侯府上下全都嚴陣以待，不敢有半點兒疏忽，葉歡更是好幾個晚上都睡不著覺。

  “大長公主怎麽會......就跟做夢似的......”葉歡已經不是頭一回這麽念叨。

  宋霖見妻子那魂不守舍的模樣，忍不住扶額。“你也別把她想得太過神聖，她與咱們一般無二，都是有血有肉的尋常人。”

  “那怎麽能一樣！”關於長寧大長公主的事跡，葉歡可是聽了不少。那樣一個傳奇一樣的女子，怎麽可能是尋常人！

  “不是尋常人，難道還能多生出機智手臂來？”宋霖被她逗笑了。

  葉歡瞪了他一眼，道：“那可是文能安邦，武能定國的大長公主！光是聽說書的講，都知道是如何了不起了。多少人連麵兒都見不著，她老人家卻要給薇姐兒做正賓，我能不激動麽！”

  宋霖徹底沒話說了。

  葉歡對於皇室的敬畏，也是人之常情，他所在多也無濟於事。或許，等真的見了大長公主本人，她興許就不會這般忐忑了。

  及笄禮當日，大長公主的儀仗果然早早地就到了侯府。看著滿頭銀發的老者被丫鬟仆婦從馬車上扶下來的時候，葉歡稍稍愣了愣神。

  原來，這就是大長公主！

  除了陣仗比尋常人大了一些，衣裳格外的華麗一些，神情較為嚴肅了一些，好像跟普通的老太君也沒什麽差別。

  長寧大長公主年輕的時候，的確是滿身的傲氣，這幾十年來潛心禮佛之後，身上的那股子生人勿進的氣息倒是掩蓋了不少。不過，公主就是公主，再清心寡欲，那也是皇女，天底下頂頂尊貴之人，非常人能夠比。

  葉歡帶著眾人匍匐在地，好半天才聽見大長公主叫了起。

  葉歡被丫鬟攙扶起來的時候，不禁暗暗地感慨：果然是皇家最為尊貴的女人，這氣勢就是不一樣！

  “行了，你們也不必拘著，該如何便如何，不必顧忌我這個老婆子。”長寧大長公主是個耿直的脾氣，不喜歡虛與委蛇，有什麽就直說了。

  葉歡定了定神，親自奉了茶盞遞到她的麵前。“大長公主駕臨寒舍，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公主海涵。”

  長寧大長公主淡淡的瞥了葉歡一眼，並沒有接話。就在葉歡感到尷尬的時候，大長公主身後立著的一位年輕公子卻是上前代大長公主說道：“侯夫人不必多禮。”

  葉歡不動聲色的打量了這位年輕公子一眼，心中不由得升起了疑團。那是一個容貌生的極為齊整的少年郎，身材頎長，眉目如畫，皮膚竟是比尋常姑娘家還要白。身子雖然不如常年習武的辭哥兒那般硬朗，卻也沒有給人半點兒病弱之感，第一眼瞧去就讓人覺得舒服。

  葉歡不禁暗自揣測他的身份。能跟著大長公主一起來的，自然是羅家的後人。至於是英國公府的還是鎮南侯這一脈的，就猜不出來了。

  葉歡心如閃電，須臾就將注意力放回了及笄禮上。

  薇姐兒被丫鬟扶著走出來，先是與賓客們見了禮，而後才在堂屋一側的席子上跪了下來。及笄禮較為繁瑣，正賓鄭重地為女子梳頭，加笄，而後要換上成年女子穿的衣裳。講究一些的，還有琴師專門在一側奏樂，總之一整套的規矩下來，薇姐兒累得脖子都要直不起來了。

  好不容易等到儀式結束，送走了賓客，薇姐兒這才得以坐下來歇息。

  627責任

  葉歡看著薇姐兒不停地揉著脖子，忍不住笑道：“咱們薇姐兒以後就是大姑娘了，都能議親嫁人了！”

  薇姐兒不滿的嘟了嘟嘴，嬌羞嗔道：“娘~”

  “好好好，娘不打趣你。對了，你過來幫娘仔細參詳參詳，該往公主府和宮裏送些什麽回禮？”長寧大長公主和七公主雖然未在侯府久留，但能夠出席薇姐兒的及笄禮就已經是替侯府掙足了臉麵，怎麽著都要好好的答謝一番的。

  薇姐兒記性不錯，很快就挑了幾樣能拿的出手的東西來。葉歡琢磨了一番，覺得也還不錯，就命丫鬟去庫房取東西去了。

  葉歡忙完這一陣，等到躺下來歇息，才猛地想起一件事來。

  “驚蟄，你可知今日隨大長公主過來的年輕公子是何人？”葉歡歪在軟枕上漫不經心的問道。

  驚蟄在腦海裏將公主府的人梳理了一遍，很快就有了答案。“看年紀，應是大長公主的曾孫輩。且看著有些麵生，應該是不常在外頭走動的。符合這一條件的，應是鎮南侯世子原配夫人留下的那位長公子。”

  葉歡理清了這裏頭的線索後，猛地察覺到那少年竟是上回撿到薇姐兒帕子的男子，不由驚愕的合不攏嘴。“竟是他......”

  薇姐兒丟帕子的事，驚蟄有所耳聞，也不得不多想。

  葉歡的想法跟驚蟄差不多，都覺得這位羅家公子動機有些不純。退一步講，就算是要給薇姐兒相看人家，她也不會往高門裏尋。一來，高門大戶規矩本就多，尤其是那些位高權重的。她可不想薇姐兒嫁過去之後，整日思前想後的，沒個清閑的時候。二來，薇姐兒的性子耿直，沒那麽多的彎彎繞繞，不適合在大宅院裏過日子。高嫁固然能夠光耀門楣，可一想到薇姐兒要在身份尊貴的婆母麵前伏低做小，她的心裏就不是個滋味兒。與其這樣，還不如低嫁了。那些門庭需要仰仗侯府，自然不會虧待了薇姐兒。

  所以，縱然葉歡覺得這位羅家公子貌若潘安，氣度翩翩，仍舊無法打動她，讓她生出結親的想法來。要知道，鎮南侯雖已封侯，可一大家子仍舊居住在公主府。若真的將薇姐兒嫁過去，上頭不僅有個鎮南侯夫人、世子夫人兩位長輩，還有大長公主這位太祖母，四世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其中的辛苦，更是難以想象。

  更何況，這鎮南侯世子夫人還是個填房，並非羅大公子的生母，這日子怕是難上加難。所以，便是為了這一點，葉歡都不會考慮與公主府結親。

  隻是，想到長寧大長公主給薇姐兒做正賓的事兒，葉歡不禁又是一陣頭疼。“你說，長寧大長公主突然駕臨侯府，可是因為那大公子的緣故？”

  驚蟄怔了一下，仿佛被問住了。是啊，大長公主都多少年沒在外頭走動了，卻突然來到侯府給薇姐兒做臉，這也太不可思議了！究其原因，怕真的與羅大公子有關。見葉歡皺著眉頭，驚蟄隻得出言安撫道：“說不定隻是一時興起，沒什麽別的意思。”

  這樣的話語，可不能打消葉歡內心的恐慌。“若真的是衝著薇姐兒來的呢？”

  驚蟄說不出話來。

  長寧大長公主性子古怪，素來喜歡出其不意，這個還真的是難以預測！

  “你就別自個兒嚇自個兒了。”夜裏，葉歡與宋霖說起此事，宋霖說道。相比起這八字都還沒一撇的事兒，宋霖更關心辭哥兒的親事。薇姐兒都到了說親的年紀，身為兄長的辭哥兒也不能放著不管了。“有那個功夫，還不如多操心操心辭哥兒的親事。”

  葉歡噎了一下，也覺得自己過於杯弓蛇影了。

  於是，接下來的一段時日，葉歡便將心思都放在了替辭哥兒挑選兒媳婦的事情上。在那之前，她特地將辭哥兒叫來，委婉的試探了一番。辭哥兒何等聰慧之人，如何不知道母親的意思，直接婉言拒絕了。

  “兒子剛入翰林，尚未站穩腳跟，還有許多要學習的地方，暫時沒那個心思。”

  葉歡抿了抿嘴，道：“就算不急著定下親事，心裏總有個成算吧？你倒是跟娘說說，心悅的姑娘該是什麽模樣？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性子活潑的還是沉穩的？”

  宋辭肖父，麵對葉歡提出的問題竟一如既往的處變不驚。“沒想過。”

  葉歡顯然不接受這個答案。“那從今兒個起，你就給我仔細想。”

  宋辭皺了皺眉，一臉的為難。

  “不準說不行！”知子莫若母，宋辭動一動眉頭，她就知道他在琢磨著些什麽。“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身為侯府長子，這是你必須承擔的責任！底下的弟弟妹妹們可都看著呢，你一日不定親，他們的親事就得往後拖延一日，你就算不替自個兒著想，總得替他們考慮一下。”

  葉歡連這樣的話都放出來了，可見其決心。

  宋辭推拖不過，隻得含糊的應了。“容我想想。”

  而後，逃難一般的離開了正院。

  宋辭一門心思的都在做學問上頭，根本就沒功夫想這些他認為無關緊要的事情。可葉歡一見到他就要念叨幾句，念得他頭都大了，竟是連後院都不敢進了。

  宋霖難得看到兒子臉上露出不一樣的表情，心情大好的說道：“你娘也是為了你好！你若真孝順，就聽你娘的！”

  宋辭無語的看向這個寵妻無度的男人，他會不會做的太過了？

  他可是他的親兒子！

  宋霖對他略帶鄙夷的眼神視而不見，自顧自的說道：“想當年，你爹我可是費盡心思才給自個兒謀了一個合心意的媳婦兒！你以為娶媳婦兒很容易麽？先不說合不合心意，就是門第性情模樣，方方麵麵都要考慮。你可莫要學那位薛府尹大人，三十出頭了還是個光棍兒一個！”

  宋辭抬起下巴，完全將宋霖的話當成了耳旁風。他堂堂狀元郎，侯府的嫡長子，會娶不上媳婦兒？父親也太杞人憂天了！

  宋霖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心裏的小九九了。“娶媳婦兒是不難，可要娶個能與你並肩而立白頭偕老的卻不是易事。你別想為了完成任務，胡亂的娶一個回來湊數！咱家可沒有納妾的規矩。所以，娶回來的必定是你自個兒喜歡的才行。你娘讓你自個兒挑，那是給你機會。若真按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將來有的你受！”

  宋辭被宋霖一通訓誡，果然沉默下來。

  這些問題，他之前都沒有想過，還以為隻要找個門當戶對看著還算順眼的女子回來傳宗接代孝順爹娘就夠了，卻沒想到這裏頭竟還有這麽多的門道。

  宋霖見他肯認真的思考，這才住了嘴。

  628各人心思

  為了完成妻子交托的事情，他可是破例說了好些平時不願意說的話。嗯，這筆賬他記下了，一會兒回了後院，定要找葉歡索要酬勞。

  公主府

  “世子爺，不是妾身要說，這回著實是棠哥兒太不像話了！”世子夫人想起大長公主竟為了給那原配所出的兒子做臉麵，親自去鎮北侯府為那侯府大姑娘的及笄禮做正賓，心裏頭就一千個一萬個不舒服。“公主年事已高，哪兒經得起這般折騰。若有個萬一，侯爺還指不定怎麽埋怨咱們呢！”

  鎮南侯世子與鎮北侯差不多年紀，剛過而立之年，長得魁梧高大，是個典型的武夫。相貌隨了鎮南侯，粗獷硬朗，唯有一雙桃花眼像極了侯夫人。世子夫人派丫鬟去請的時候，他正與一個美妾在一處廝混。雖說與世子夫人沒多少的情分，可世子還是給足了這個正妻顏麵，很快收拾妥當就來了正院。

  世子夫人的抱怨，他卻不以為意。“你著急著慌的把我叫來，就為了這事兒？祖母肯給棠兒做臉麵，這是好事。縱然有個什麽，也怪不到咱們頭上來，你急個什麽？！”

  “世子爺當真不知道？！”世子夫人見鎮南侯世子根本沒將這事兒當回事，忍不住一陣懊惱。“您那好兒子慫恿著大長公主出府，可不僅僅隻是去湊熱鬧的。他可是動了心思，一心想求娶鎮北侯的嫡長女呢！”

  羅世子愣了愣，好一會兒才開口道：“真有此事？”

  世子夫人哼了一聲，氣呼呼的說道：“都做的這般明顯了，還能有假？若非他如今尚未有功名在身，怕是早就求了大長公主登門提親了！”

  說起這個，世子夫人就氣得胸口直犯疼。

  自打她嫁到羅家，就一直謹小慎微戰戰兢兢的，生怕一個行差踏錯，就落個不賢的名聲。對於原配留下的長子，更是小心翼翼的對待，不敢有半點兒怠慢。之前在南疆的時候也就罷了，總歸是個病秧子，好吃好喝的供著就是，也礙不了什麽事。等及冠之年，再給他說一門還過得去的親事，她這個繼母的責任差不多也就到頭了。

  可誰知道，侯爺突然被調回京城，還是住在公主府裏，在權貴遍地的京城，她區區一個五品地方官千金的出身怎麽都不夠看了。上頭有個世家出身的婆母就夠憋屈的了，結果身份尊貴的婆母上頭還有個比婆母還要顯貴的太婆婆，她的身份就更顯得卑微了。

  世子夫人心裏憋屈著，就看誰都不順眼。偏大長公主這個太婆婆還對大公子另眼相待，這不是越發讓她感到難堪麽？！

  如此一來，世子夫人心裏便生出了怨念，且日複一日的疊加，竟是到了無法容忍的地步。更何況，若真叫長子娶了侯府的大姑娘，那將來這世子的位子，保不齊也要落到他的頭上！想到這裏，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她這麽多年來的隱忍，不就是為了從她肚子裏爬出來的兩個兒子？眼看著侯爺日趨年邁，世子爺就要承襲爵位，若在這個